“這地方看來干旱已久,難怪要求雨…”星空中,玉雪照心下暗忖,“這個簡單,我會!”
她根本不知道要傳播尊號,當即直接施展術法,給這一片地方降雨。
…于是,就在死囚們的頭顱放上祭壇的剎那,萬里無云、驕陽似火的天穹上,忽然涌出大團墨云,頃刻之間,陰云密布,要下雨了!
所有人怔了怔,旋即陷入狂喜之中。
“上神慈悲!上神慈悲!終于下雨了!”那幾名錦袍官員顧不得朝廷體統,紛紛一躍而起,看著頭頂翻滾的云層,已然在醞釀雷電,喜極而泣,不住朝天揖拜,哽咽道,“我等有救了!有救了!”
與此同時,整座城池,家家戶戶開窗開門,走上街頭,感受著風雨欲來的氣息,舉城淚下沾襟:“要下雨了!”
“終于有雨了…”
“上神慈悲…”
“慈悲啊…”
“看來果然還是要人祭。”
“沒錯,我也聽說了,那幾個死囚的頭顱剛呈上去,就起了云…”
“天可憐見啊…”
“你怎么也出來了?不是一直病著?”
“我這病,都是因為愁啊。如今雨終于來了,我便是爬,也要爬出來看看…”
“已經足足七個月沒落一滴雨,七個月,七個月啊!”
“莊稼都沒了,池塘干了,井枯了,河流斷了,連沼澤…城北那么大一片沼澤,里頭藏過多少匪盜,都見了底…”
“是啊,終于來雨了…”
黎庶們神情激動,扶老攜幼,大聲議論著,整座城池仿佛忽然活過來一樣。
不少半大孩童受到感染,忍不住脫去上衣,撒丫子滿城跑,邊跑邊喊:“要下雨啦!收衣服啦!”
“哦哦…終于下雨啦…”
看到這些日子由于大旱死氣沉沉的城池,此刻卻充滿了活力與希望,城頭,祭司也不禁微露笑容,然而,就在此刻,一滴比整個城池還大的雨滴,從陰云之中降下。
不,應該是砸下!
這雨滴色澤晶瑩剔透,返照這方大地,卻充滿了詭異與不祥,散發出陰冷、幽暗、死寂、滅亡種種氣息…
下一刻,狂暴的大雨,瞬間降臨。
僅僅一個彈指,城中衙門內,精心養護才在這番大旱之中活下來的一批風水樹,數人合抱的樹干沒有絲毫抵抗之力,被砸得枝殘葉落,瑟瑟發抖。
然后是城中屋舍,除卻少數建造時格外下血本的,絕大部分房屋,前后也就堅持了盞茶功夫,就在隆隆雨聲之中,呻吟著傾塌。
街頭巷尾,滿心歡喜迎接這場大雨的百姓,只覺得通體一寒,體質略弱者,幾乎頃刻之間為陰寒之氣侵襲,失去了知覺…
大雨沖刷而下,很快,干裂的大地便不及容納這場暴雨。
雨水浸過泄洪以及儲水的溝渠深井,充塞了護城河,城中眾多池塘…很快漫至街面。
種種雜物不斷從水面上冒出來,偶爾有血漬以及人影一閃而沒。
雨勢絲毫不減,積水迅速抬升。
沒多久,那些尚未坍塌的房屋,也在雨水的浸泡與沖刷下搖搖欲墜…
剛剛還狂喜的城池,轉眼間重回人間地獄…
星空之中,玉雪照神色詫異,自己施展出來的術法,竟然變得如此恐怖?
不過,反正死的都是夢境之中的生靈,幻象罷了,玉雪照一點沒有過意不去。
而且死的還都是人族,又不是妖族。
她一點不關心,剛剛之所以愿意實現這些人的愿望,不過是看在他們磕頭磕的非常虔誠的份上。
嗯,現在人全死了,沒法給她磕頭了,她要換一個目標。
不得不說,這墮仙夢境,還挺好玩的!
玉雪照對嵇長浮所言的提升仙位,沒有任何興趣。
從現在開始,她要征服這個世界的所有人族!
讓所有人族都跪在地上給自己磕頭…
想到這里,玉雪照立時盯上了下一個祈求。
星空之中。
空闊無垠的虛空,浩瀚宏偉。
裴凌踏空而立,聽罷耳畔反反復復的祈求,這些祈求,有求功名的,有求雨的,有求醫治病癥的,有求錢財的,有求娶妻生子的,還有求賭運亨通的…
他正要從中選一個的時候,卻察覺到求雨的祈詞忽然消失,與此同時,玉雪照的氣息一閃而過…
布雨的祈求,玉雪照給予了回應?
裴凌微微一怔,若是如此,那么看來,這些祈求,不止他一個人可以聽到!
想到此處,裴凌閉上雙眼,開始通過馭妖血契,感知玉雪照的位置。
但很快,他便發現,自己與玉雪照之間的馭妖血契,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卻是另外一種,似是而非,截然不同的聯系。
“怎么回事?”裴凌頓時感到非常詫異,這墮仙夢境,不僅移除了他血無面以及蝕日秘錄的效果,連帶他跟玉雪照之間的馭妖血契,也被更換掉了?
心念轉動之際,他嘗試著利用這層聯系,跟玉雪照溝通。
但,裴凌很快發現,這層聯系除了讓他能夠感應到玉雪照還活著之外,根本沒有半點用處。
他眉頭緊皺,認真思索了片刻,決定先暗中觀察一下那些祈詞,但沒搞清楚具體情形之前,不作任何回應。
于是,裴凌將心神沉入第一個在自己耳畔響起的祈詞之中。
…從規制上看,這應該是一個名門望族的家廟。
只不過,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眼前的種種陳設,看似隆重考究,但實際上,有著許多修補的痕跡。
更有甚者,不遠處一張椅子明明已經斷了一條腿,卻未曾更換或者修葺,而是用虛虛的靠在旁邊幾案的方式,仍舊放在那里湊數。
很顯然,這是一個落敗的家族。
此刻,從裴凌的視角俯瞰,他面前,卻擺放著極為豐盛的供物。
五谷三牲,鹽醯果蔬,以及一大壇酒水,秩序井然的羅列在狹長的供案上。
數十老幼齊刷刷的跪在下首,皆為男性,此刻正神色焦灼的祝禱著:“…增長子之靈光…謹詞。”
而被眾人圍在中間、時不時看上一眼的,是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其容貌端正,只是看起來有些憨厚有余而靈慧不足。
眼下他懵懵懂懂的隨著族人一起祈禱,表情很是乖巧,卻有些呆板,毫無聰慧之子該有的靈動之感。
砰砰砰…
每一次祝禱之后,眾人都仔細觀察供案與神像,未有回應,便用力叩首,爾后繼續。
裴凌靜靜的看著這一幕,沒有任何動作。
祈求之人心志極為堅定,或者說,做主的幾個極為堅定,哪怕接下來,部分族人支持不住,連帶那少年都搖搖欲墜,卻還是拖著垂老的身軀,堅定的跪在最前方,重復著祝禱、叩首、祝禱、叩首…
足足過去了三天三夜。
跪在最前面的幾位老者,氣息都已經衰微,他們的身體早已支持不住,純靠意志力堅持。
見狀,后方的族人,頓時有些騷動,數人欲言又止,似乎是想開口勸說長輩,到此為止,卻又畏懼長輩威嚴,不敢作聲。
他們躊躇之際,星空之中,裴凌卻微微凝眸,察覺到了一抹異常。
沒有絲毫遲疑,他立刻隱匿所有氣息。
就在此刻,一道陰冷、詭譎、暴虐的氣息降臨。
無聲無息之間,供物仿佛瞬間經歷了千百年一般,迅速腐爛、發臭、朽壞…
下一刻,這道氣息如同來時一樣,沒有招呼,沒有提示,徑自消失。
凡人察覺到這番變故,頓時大喜過望:“多謝上神!多謝上神…大公子,快!快上去叩首,上神享用祭祀,這是答應祈求了!”
心愿已經得到回應,眾人遂不再祈禱。
祈詞結束,裴凌眼前的視線頓時開始模糊,很快,他心神重新回到星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