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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共襄盛舉。

  陰云低垂,林深草密。

  這是一座大漠深處的綠洲,雖然靈氣稀薄,然而泉水叮咚,孕育了一片漠上罕見的樹林。

  此刻,林子深處,天光被層層枝葉濾去,只余昏暗。

  氣氛壓抑而緊繃。

  終葵越棘與寧無夜皆是一襲灰袍,只不過,遮蔽面容的兜帽都已摘下,掩飾的幻化之術也撤去,露出前者堂皇俊朗的面容,以及后者眉宇之間毫不掩飾的劍意凜冽。

  與他們隔著幾步,隱隱對峙的,是三名周身籠罩在黑袍之中的人影。

  那黑袍的料子似乎有些特殊,舉止之際,略顯沉重,不似絕大部分衣帛那樣輕軟,純然一色,沒有任何裝飾,只在左肩繡著一輪血月。

  那血月不知道用什么材料染制,仿佛是剛剛沁出的血漬,鮮艷欲滴,隱帶不祥之意。

  四周蟲雀皆靜,似屏息凝神,不敢發出任何動靜。

  須臾,三名黑袍為首之人開口:“琉婪皇朝,乃名門正道,以眾生平等,視異族與凡人平起平坐,如此心胸,如此氣度,如此境界,實在令我等欽佩萬分。”

  “九嶷山,正道五宗之首,有逍遙出世之心,嘯傲林泉之意,獨善其身之力,卻為節制魔門,匡扶天下太平,行入世臨塵之事。數次天下大亂,魔門肆虐,皆為九嶷山鎮壓調理,魁首之位,當之無愧。”

  “素真天,退則素手調金弦,進則花林耀六合,專注修為,有大逍遙、大自在之念,然而此界大事,從來慷慨奔赴,不辭勞苦。”

  “燕犀城,亦是激昂壯烈,無愧正道名門之稱。”

  “至于寒黯劍宗,皆劍心通明,以除魔衛道為己任,殺伐果決,愛憎分明,當浮一大白!”

  “我等久慕正道風儀,如果盤涯界魔門覆滅,天下皆歸五大正道打理,想必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百族生息,從此再無兵燹之禍,亦少諸族相輕之爭。”

  “如此盛景,亙古未有。”

  “卻不知道諸位可否憐恤天下生靈苦魔門久矣,共襄盛舉?”

  此人語聲遲緩,頓挫古怪,帶著一種艱難生澀之感,就好像剛剛學會說話一般。

  終葵越棘與寧無夜默默的聽著,神情平淡,沒有任何表示。

  那為首的黑袍人影繼續說道:“輪回塔,為此界禍源,每隔一段時日,都會以救世之名,行屠戮天下之舉。”

  “此番正魔大戰又起,生靈涂炭,流血漂櫓。”

  “諸般慘絕人寰之事,都出自其手。”

  “天生教以出身決定一切,罔顧生靈本身的品行、努力、善惡…更借天意之名,貶斥諸族,有此魔教在一日,百族之間,將永無寧日。”

  “無始山莊以仙人下界自居,驕橫跋扈,行事隨心所欲,次次助紂為虐,堪稱名仙實魔。”

  “至于重溟宗,毫無道義,貪得無厭,為求利益,不擇手段。”

  “此四宗,皆殘暴不仁、禍亂之始。”

  “其存世一日,天下生靈苦一日。”

  “從前正魔大戰,各有勝負,然無論結果如何,短則百年,長則千年,便是再一次大戰,烽火重起。”

  “這般情形,循環往復,何日能終?”

  “不若快刀斬亂麻,趁此機會,你我聯手,前后夾擊,徹底覆滅魔門,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聽著聽著,終葵越棘與寧無夜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他們面色依舊沒有什么變化,只是彼此傳音,平淡的討論著:“他們果真已經有了靈智,那邊肯定發生了什么大事。”

  “不止有靈智這么簡單。正常來說,就算開智,也說不出這等條理分明、堂而皇之的說辭來。”

  “沒錯,看他們的樣子,很可能還是剛剛學會說話,能夠知道結盟,還是趁此機會結盟,就已經不可思議。現在甚至還知道奉承,知道曉以大義…這根本不可能發生。”

  終葵越棘微微點頭,傳音道:“不錯,他們說話非常僵硬,也有可能,是事先記下了固定的應答,現在背給我們聽的。”

  寧無夜沉吟:“嗯,確實很像,那我們便試探一下。”

  說著,兩人立時停止傳音,終葵越棘干咳一聲,忽然問道:“不知尊駕對于我朝論丹大典,有何看法?”

  那三名黑袍人影毫不遲疑的回道:“論丹大典乃盤涯界第一盛事,貴朝坐擁丹祖所遺‘小自在天’,卻未曾獨自占據,而是將‘小自在天’之機緣,不求分文的福澤天下,可見皇朝氣度恢弘,遠非魔門那等自私自利之徒所能比。”

  “近年盤涯界丹師數目日趨增長,與論丹大典不無關系。”

  “貴朝心胸,恩澤丹道無窮,從長遠看,亦是造福天下,德施萬載。”

  寧無夜沉聲道:“那我寒黯劍宗的天下劍會呢?”

  “天下劍會是本界劍修最大的機緣所在,劍宗高人親自臨塵,講述劍道真意,不知恩澤多少仰慕劍道的修士,更令眾多劍修,趁此機會,彼此試劍,取長補短,共攀高峰…”三名黑袍人影緩緩說道,“劍宗平素專心劍道,對治下疏于理會。然而看似高傲,終究還是對蕓蕓眾生心存憐惜。”

  “這就是名門正道的信義啊。”

  “也正因為有五宗正道,我等才心生萬世太平之念。”

  終葵越棘又道:“那重溟宗的外門大比呢?”

  “重溟宗外門大比,不過是魔宗殘忍無道,故意設下的煉蠱場罷了。”三名黑袍人一字字說道,“其號稱不看出身,不看資歷,只要能夠通過外門大比,便是宗門天驕,將受到宗門傾力栽培。”

  “但實際上,此舉根本就是為了潛移默化的磨礪弟子們心性。”

  “人生而有悲憫之心,但居移氣養移體,重溟宗弟子入門都要經過外門。所謂的磨礪,不過是人為將其推入你爭我奪,乃至于你死我活之境。”

  “打著錘煉的旗號,令其養就自私自利、心狠手辣的心性。”

  “如此,哪怕筑基之后進入內門,處境大為改善,觀念、為人、作風都已經定下。”

  “坊間俗語,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就算原本入宗時的弟子,懵懂天真,甚至有些人心向正道,有著外門掙扎求生的經歷,也難免戾氣橫生,再難適應正道。”

  “故此,重溟宗外門大比,名為遴選天驕,實則是魔染新血,令其在耳濡目染之中,魔性深重,永無超脫之日。”

  “單憑這一點,重溟宗,該滅!”

  寧無夜微微瞇眼,又道:“無始山莊的升仙大會,卻不知道諸位又怎么看?”

  “不過是一群以仙人自居的魔頭,給自己臉上貼金罷了…”三名黑袍人影語帶輕蔑,“無視山莊的功法特殊,雖然令弟子普遍強于諸宗,卻也從此瘋瘋癲癲,神志不清,總以為自己乃仙人臨塵。”

  “完全不知所謂。”

  “這整個宗門,于天下太平,都是極大的禍患。”

  “該殺,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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