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凌全身毛發倒豎,然而千鈞一發之際,反而激發了他內心深處的潛能,他急忙就地一滾,于險之又險的剎那,避開這一擊。
吳庭熹必殺一指落空,不禁瞠目結舌。只是此人畢竟是大宗出身,反應極快,原本已經打算負手而立,對著裴凌的尸體數落幾句的姿態迅速調整,腳掌猛然踏地,整個人飛撲而出。
下一刻,他的拳頭重重打在了裴凌臉上。
裴凌被這一拳打得頭暈目眩,心中卻是大喜:他才練氣三層,根本沒學什么攻伐之術。如果吳庭熹繼續使用五毒指,那他就算躲過剛剛的一擊,接下來也是十死無生。
如今吳庭熹居然動用拳腳,可見此人傷勢之重,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他立刻雙腿一圈,圈住對方身體,以防他拉開距離使用其他手段,同時掄起右拳,狠狠砸向對方的下巴。
這是練氣三層極品鐵骨修士的全力一擊,若是以前,吳庭熹對這樣的攻擊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但他現在傷的實在太重,非但沒能避開,臉被打得朝旁猛然一歪的同時,口腔里還升起了一陣淡淡的血腥氣。
“混賬!!!”吳庭熹目眥俱裂,倏忽一個頭槌,重重捶在裴凌腦袋上!裴凌頓時一陣暈眩,吳庭熹趁勢起身,抓起旁邊一個石頭,不由分說朝裴凌砸去。
裴凌聽到風聲不對,連忙朝旁滾去,與此同時,他也從地上握起一把塵土,揚向吳庭熹的門面。
吳庭熹下意識的閉上眼,裴凌卻卡住這個空檔撲上去一把抱住他腰,將其摔倒在地。
“咳咳咳…”吳庭熹原本五臟六腑都受了重傷,被這么一摔再加裴凌一壓,嘴角再次滲出血漬。
他心知不好,扭打之際,指尖在袖中摸索幾次,靈巧的取出那顆半晌前為老鼠所驚時握著的彈丸。
只是這顆彈丸乃是與功法玉簡一起交給他的師尊遺物,也是師尊這一脈最后的底牌,用來對付鄭荊山都是大材小用,裴凌不過是個練氣三層的垃圾…
吳庭熹只稍稍遲疑,手腕忽然一痛,卻是裴凌察覺到異常,拼著被他頭捶腳踢,硬是抓著他手腕朝旁邊的石頭上狠砸數下。
吳庭熹吃痛,手中彈丸不由自主的滾落在地。
他又驚又怒又悔,心氣頓泄,裴凌卻是兇性激發,越戰越勇,頃刻間高下立分,被裴凌抓住機會以石頭砸翻在地。
擔心這陰間宗門出來的家伙詐死偷襲,裴凌哪怕感覺到對方已經不再動彈了,也絲毫不敢怠慢,繼續砸碎了十幾塊石頭,確認吳庭熹的腦袋都已經糊在了地上,尸體業已僵冷,這才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心有余悸的擦把臉…贏了!
他殺了吳庭熹!
處境危急,裴凌只歡喜片刻,就忙不迭的爬起來,顧不得傷痛,先反手給了系統一個一星差評,再將吳庭熹里里外外搜刮了一番。想到此人剛才舍不得用的彈丸,也從附近找到揣進懷里,末了一番毀尸滅跡,便忍著頭暈眼花,扶著山壁踉蹌離開。
如今沒了吳庭熹阻攔,裴凌花了點時間,總算從蛛網似的甬道里找到了通往地面的路徑。
拜渣爹繼母所賜,他從小就需要來元姥山采藥狩獵養活自己,對元姥山深處之外的地方都十分熟悉。此刻略微辨認方向,就趕緊找了條偏僻的小路下山。
途中也遇見一二裴氏子弟,好在他剛才跟他們一起在裴府正堂領命,如今雖然形容狼狽,但自稱遭遇野獸不敵,同族也沒懷疑。
甚至還有個心善的堂兄扔了瓶止血散給他。
裴凌感激不盡的接了,借口回城找大夫,從容脫身而去。
下了元姥山,他想到之前吳庭熹讓他往西走,果斷選擇了東面。
然而疾行未久,裴凌再次察覺到有人暗中窺視自己。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他左臂傷處的痛楚逐漸消失,轉為麻木。
入目空無一人,密密麻麻的視線卻在不住增加…裴凌腳步越來越慢,臉色鐵青!
他知道自己麻煩了,不僅艷骨羅剎圖再次找上門來,最要命的是,被吳庭熹傷到的地方,顯然中了毒。
裴凌將吳庭熹留下來的東西翻找一番,許是這家伙被一路追殺的緣故,隨身藥物已經不多,而僅存的幾個玉瓶里,除了氣血丹他認識,其他都不知道是什么。
這么下去,他就算用系統修煉暫時攔住艷骨羅剎圖,也未必能夠活下去。
而且這智障系統,第一次修煉帶他去偷了鄭荊山的淬骨丹,惹上了艷骨羅剎圖;第二次修煉帶他搶了吳庭熹的氣血丹,經過殊死搏斗才僥幸生還——誰知道這次修煉,又會將他送到什么處境里去?
裴凌心念電轉,看著手中吳庭熹的一干遺物,神色變幻不定片刻,一咬牙,竟然轉過身,朝鹿泉城走去。
小半日后,鹿泉城,裴府,家主裴宣詫異的看著面前衣衫襤褸、形容狼狽的裴凌:“你說你找到了吳庭熹?那為何沒有發出家族信號?”
“回家主,侄兒當時身受重傷,怕發出信號會吸引吳庭熹的注意力,那樣的話,侄兒恐怕就回不來了。”裴凌微微喘息,沉聲問,“敢問家主,鄭仙師何在?侄兒要當面稟告。”
裴宣目光閃爍,說道:“你辛苦了。鄭道友如今不在府中,這樣吧,我先讓人帶你下去療傷,你將吳庭熹所在之處告訴我,我代你轉告鄭道友。”
“那地方復雜的很。”裴凌一口回絕,他之所以冒險回來,就是為了當面跟鄭荊山談條件,怎么可能讓裴宣做中間商?當下就道,“恐怕我說了家主也不清楚,到時候若是耽誤了鄭仙師的事情,咱們裴府上下都不好擔當。”
裴宣沉下臉,直直的瞪視著他。
然而見這旁支侄兒毫不畏懼,甚至眉宇之間還有些不惜魚死網破的意思,心念轉了轉,換了一副笑臉:“也成。不過鄭道友如今的確不在府里。”
裴凌聞言心頭一沉,難道鄭荊山如今在元姥山?
也對,這么多裴氏子弟都去了山間搜尋,鄭荊山就地等待信號,如此才方便最快速度堵截吳庭熹…那他怎么辦?他如今的情況已經十分危急,未必等得到鄭荊山回來了。
正想問家主有沒有辦法立刻通知鄭荊山,而鄭荊山回來需要多久,卻聽裴宣說道:“這樣吧,鄭道友雖然去了元姥山,但好在厲仙子還在碧梧院靜修。我這便帶你去見厲仙子。”
厲仙子?
裴凌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這應該就是跟鄭荊山一起前來鹿泉城的重溟宗弟子了,只不過這人太低調,這些天出出入入聽到的都是鄭荊山的事跡為人,下意識的將其忽略了。
“家主。”裴凌忍不住問道,“這位厲仙子,實力地位,比鄭仙師如何?”
萬一是個打醬油的,根本幫不了他,那也沒用啊!
“裴凌,你記住!”誰知道話音才落,就見裴宣倏忽變了臉色,鄭重交代,“這位厲仙子,雖然低調,但修為地位,以及將來的前途,遠不是鄭道友能比。”
“其為重溟宗真傳!”
“如無意外,還會是圣宗下任圣女!”
“你等會兒見了她,務必比對我、對鄭道友,還要恭敬,懂了么?!”
裴凌心頭一喜,忙道:“是!”
“而且你確定你知道的是吳庭熹藏身之處,不會讓厲仙子白跑一趟?”裴宣似乎對這位厲仙子十分忌諱,都已經朝前走了,還是不放心,停下腳步,正色告誡,“茲事體大,若是讓厲仙子覺得咱們家戲弄她,可不是鬧著玩的。”
“家主您放心!”裴凌忙道,“如果沒有確鑿把握,侄兒豈敢欺騙家主?再說,侄兒求見重溟宗的仙師,也是有事相求。”
裴宣深深看了他一眼:“走!”
他帶著裴凌快步進了碧梧院,卻沒理會前頭的上房,而是從旁邊一條小路,繞去后頭。
這地方裴凌還是頭一次來,畢竟這種接待貴客的院子,以他在族里的身份地位,一向被告誡繞著走的。
此刻掛心自己傷勢,以及接下來的談判,也無心欣賞裴府花大力氣的布置,卻暗自扣緊了掌心的彈丸。
片刻,裴宣略略停步,壓低了聲音叮咚囑:“等會兒別抬頭,尤其不要去看屋角的風鈴。”
這才繼續上前,到一座精舍前,深深彎腰:“裴氏裴宣,參見厲仙子。”
見裴凌慢半拍的跟著躬身,一皺眉,呵斥道,“仙子跟前,還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