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個心性差一些的人,看到這恐怖的一幕,恐怕已經頭皮發麻了。
但陸晨從來不怕什么妖魔鬼怪,他只看實力。
他大咧咧的入城,而那些陰兵則向他靠近。
其中離他最近的那名陰兵頭扭轉一百八十度,嘴巴露出詭異的笑容,朝陸晨倒著撲來。
然而他停住了,陸晨抬起一只手,緊緊的抓住了陰兵的臉,“蹦什么呢?”
那陰兵奮力掙扎,喉嚨間發出滲人的低吼聲,手中破敗的長槍反向朝陸晨捅來,卻在流云戰甲加持下的暗夜之風面前斷成兩截。
“聽不懂人話?”
陸晨皺了皺眉,又換了黃泉族特有的語言嘗試溝通,這是他在進入世界前兌換的語言,可身前的這名陰兵依舊是不停掙扎,指揮低吼。
他抓住陰兵臉的手上感受不到活體的溫度,但這也并非靈魂,更像是一具尸體。
黃泉族大多是蟲形態,少有人形的,并不是說他們沒有能力修成人形,而是在很多黃泉族眼中,人是丑陋的。
沐天二城主也算是極少的特例了,在他之前,涂山的記錄中并不曾見到有完全和人類長得一樣的黃泉族。
陸晨另一只手探出,輕彈發力,陰兵身上殘破的盔甲破碎開來,那老舊的衣衫盡碎,他一指點在對方肩膀上,直接插入了進去,依舊是冰涼。
體內沒有血液流動的跡象,但在他的感知中,眼前的陰兵的確是人類沒錯,只不過是死人。
其他陰兵已經殺至,他不清楚這些陰兵是怎么樣被驅使再進行活動的,但對于死人,他沒必要留手。
他連連出手,將這些陰兵的脊柱打碎,失去了骨骼支撐,即使是被操控的死人也難以行動,他沒有直接把陰兵們砍成肉醬,因為他并非是來黃泉找事的。
當然,也要看黃泉族怎么做,他從來都不是什么好人。
城內那名牽著十幾名人類魂魄的黃泉族看到這一幕,呆愣了一瞬,扔下手中的鐵鏈轉頭就跑。
陸晨視野中掃蕩,就看到這一名黃泉族,自然不可能放過他。
身形閃爍,便攔在了那名黃泉族身前,和森森森有些相似,只不過這只黃泉族作為肉蟲,看起來就瘦了些。
“你跑什么?”
陸晨用黃泉語問道,審視著這個連轉世者都拋棄了的黃泉族。
這名黃泉族身軀顫抖,“你…你是歐陽日落?”
“你認得我?”
陸晨好奇道,他難道在黃泉族還很出名?還是說閻末比自己更先抵達了黃泉族內部,向族人們告知了自己來臨的消息。
“認、認得。”
瘦弱黃泉族結結巴巴道。
陸晨露出和善的笑容,“別怕,我不是什么壞人。”
瘦弱黃泉族瞥了眼城內倒了一片的陰兵,心說你這一來就干到了一片陰兵,出手狠辣,如今堵住我問話,你這解釋很沒說服力啊!
“你們黃泉族,怎么會知道我?”
陸晨繼續問道。
瘦弱黃泉族四處張望,似乎是期望有人來救她,但黃泉內地廣人稀,這只是一處關口,平時都有陰兵們把手,哪有同族。
“我們…都知道的。”
她顫巍巍的道。
陸晨皺了皺眉,他想起對方剛剛叫自己的名字,是歐陽日落,并非是他這一世,或是十幾年前的名字。
“怎么回事,跟我詳細說說。”
陸晨追問。
瘦弱的黃泉族連連搖頭,“不行,這件事涉及到大秘,跟你說后,上面會處死我的。”
陸晨心中疑云密布,他來黃泉族原本只是想查一下和王權無暮有關的事,看看能不能復活一個高階打手,陪自己去外面謀劃些好東西,誰知道剛進來,就發現了和自己有關的秘密。
他此時又聯想到當年在連巫山的仙陣中找到的那句留言,“轉世無窮已,斬之無窮。”
黃泉之所自是和轉世有關,難道這里隱藏著什么大秘?前人給自己的留言,是和黃泉族有關?
陸晨手放在瘦弱黃泉族肩膀上,語氣溫和,面帶微笑,“說說看嘛,反正這附近又沒別人,我不會亂說的。”
瘦弱黃泉族瑟瑟發抖,“不…不能說。”
陸晨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現在的魅力應該很高才是,都快有50點了,結果你還這么不給面子,看來只能換一種交涉方式了。
于是下一刻放在黃泉族肩膀上的不再是他溫暖寬和的手,而是一柄漆黑的利刃,“現在可以說了嗎?”
這名黃泉族蟲臉上冒著汗,“閻大人會殺了我的。”
陸晨聞到一股腥臭的味道,他有些嫌棄的退開一步。
似乎這名黃泉族很怕死,怕自己,更怕那名“閻大人”,當然“閻大人”只是自黃泉語翻譯過來的說法,反正他理解起來是這樣的,黃泉族并不是人。
他有些頭疼,自己一介莽夫,并不會搜魂術,不然還能強行逼問一番。
見問不出來什么,他就換了個問題,“人死后的靈魂,你們都安排在哪里?”
這回黃泉族回答了,“剛來的在秦大人那里,等待轉生的,在轉輪大人那里。”
陸晨微微思索,和他的認知對照,“你說的可是秦廣王,和轉輪王?”
黃泉族點頭,似乎有些意外,這些事跡在人間可不曾傳說,不知對方是如何知曉的。
陸晨心中微定,看來這里的黃泉地府,和中國傳統神話傳說相符,只是這里的種族為黃泉族罷了,應該各種司職和場所都差不多,這對他探查有一定幫助。
“轉輪王那里怎么去?”
他不覺得王權無暮死了這么多年,還會在秦廣王那里。
這也是他一直疑惑的地方,根據他的推測,既然說王權無暮還可復生,那就說明他根本就沒有轉世。
王權無暮為什么沒有轉世?
按照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黃泉族辦事還是很講效率的,通常一個人死后到再出生,相差最多不過幾天,如果世間不曾有大規模戰爭死去生靈數量太多,很可能會是幾個時辰內就安排好了,甚至剛死瞬間就出生的也不是沒有先例。
他在涂山待了很長時間,通過往年轉世續緣的案例,可以看出不少東西,最幸運者,基本是戀人剛死,涂山的續緣名冊上就出現了新的名字,當然,能不能續緣成功,還要看孩子長大后如何。
而作為涂山紅線仙,鳳犧在位時就定了一條鐵律,不得在轉世對象十四歲之前,幫妖怪開始續緣。
倒不是什么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主要是為了某種平衡,如果每個妖怪都知道自己的續緣對象轉世后是誰,那全都去抱回去當童養媳或童養夫了,那怎么行,會全部亂套。
所以透露轉世對象是否轉世,和這一世叫什么名字,對于涂山紅線仙來說是違規行為。
唔…其實涂山幾位當家為了他的事,也算經常違規了。
比如他上一世南宮日落,某涂山大魔王若不是根本不清楚南宮這個姓氏在人類中是哪的,找不到人,早就把他給抱走了。
也有許多妖怪并不甘心,就會想賄賂黃泉族,套出轉世續緣者的名字。
和涂山不同,因為轉世者就是黃泉族安排投胎的,他們不僅知道名字,甚至清楚對方轉世后投在了哪一家,要精準的多。
之前雅雅姐就是找黃泉族,想問他的情況,想知道他到底是還在“排隊”,又或是真木得了。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秦大人那里怎么去。”
瘦弱黃泉族顫抖著道,生怕自己的回答對方不滿意,下一刻被斬殺。
見陸晨目光狐疑,她又連忙道:“我真不知道,十殿各司所職,我只是負責拘留魂魄,將其送至第一殿審查,和其他殿的黃泉族不認識。”
陸晨見這個黃泉族都快被嚇暈過去了,似乎不像是在說謊,便退一步不再追問,“第一殿怎么走?”
“這座古城自東門出去后,再向前五十里,會有一面似門的牌坊,穿過后便是了。”
瘦弱黃泉族慢吞吞的道。
“你沒騙我吧?”
陸晨目光如刀。
“不敢不敢。”
瘦弱黃泉族連連搖頭。
陸晨轉身朝前走了兩步,又頓住腳步,令那名黃泉族心里一咯噔,“哪邊是東?”
他有方向感不假,但鬼知道黃泉內的東西南北定義。
瘦弱黃泉族指了個方向,陸晨確認后才動身。
這家伙應該不敢說謊,而五十里的距離對他來說很近,一探便知。
主要他不想帶著這個臭烘烘的家伙一起走,膈應得慌。
過了一會兒,陸晨看到了黃泉族所說的那道“門”,有些類似日本神社的鳥居,但要恢弘的多,柱子顏色為暗淡的灰色,頂部的牌匾上刻著兩個大字“壹殿”
他略作思索,跨了過去,他倒要看看,這黃泉中藏了什么秘密。
人間,月夜下,大漠中。
一氣道盟和妖族的人都已離去,在沐天城遺址上,出現了一道身影。
白色的道袍在風中敞開,露出他胸前濃厚的毛發,手中一壺酒,對月而飲。
“你居然沒有攔他?”
一個聲音響起,仿佛天地間的其他嘈雜都消逝了。
那身影籠罩在一團金光中,令人看不真切,只能依稀看到他懶散的盤著腿,一只手肘撐在膝前,手拖著腮,似乎對一切都感到無趣。
道人沒有轉身,“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為了王權無暮的復活,你做了不少事吧?”
金光人淡淡道:“這只是下下策,復生之法中,最爛的一種。”
“哦?你真的是這么想的嗎?比起涂山之法,這還是要穩固許多吧?”
道人笑了笑,回身看向那團金光,雙眸微微瞇起,“我只是好奇,你為什么不親自督辦?”
金光人,或者說是傲來國三少爺,這片天地間最頂尖的強者,語氣變得不善起來,“你在亂猜些什么?”
“我沒有亂猜,只是有些好奇,當年你這么做過,如今卻…做不到了嗎?”
道人的語氣平淡,還又喝了口酒。
“世人皆以為黃泉可入不可出,但事實卻不是這樣。”
三少爺淡淡道。
“原來是這樣,是我想岔了,你確實做不到了。”
道人理解了對方的話,并非是三少爺入黃泉而不可出,而是他現在…根本進不去了。
至于原因,有很多種。
道人似是有些感慨,收起酒壺,“你那么看好王權無暮,當年為何不出手救他?”
三少爺沉默了下,“晚了一步,我那時候在療傷。”
道人笑了笑,“錯過了便是錯過了,何必那么深的執念,而且你現在又有了新的目標吧?”
三少爺搖頭,“不一樣,他是特殊的,作為第一個發現王權劍意的人,他是開創先河著,后來者只是受其福澤,他才是使用那柄劍的最好人選。”
“那王權富貴呢?”
道人反問。
“可做備選。”
三少爺的目光穿透天穹,神目似乎能看到那遠去人群中的孩子。
“所以你心中只有那個可以驅使王權劍的人,只有王權無暮這顆最優種子是吧?”
道人的衣衫在夜風中瑟瑟作響。
三少爺看了眼地上留的洞,“是又如何?”
“你太看重那柄劍了,需知人比劍重要。”
道人搖頭,似乎不認同三少爺的思想。
“所以我才給歐陽日落線索,讓他去尋回王權無暮。”
三少爺沒有肯定對方的話,也沒有否認。
“那歐陽日落呢,只因他不用那柄劍,你便讓他去送死嗎?”
道人語氣中終于透露出一絲不滿。
三少爺嗤笑一聲,“太古之后,無人可再過線,無論是他或是王權無暮都做不到,我只需要能用那柄劍的人。”
道人嘆息一聲,“你太偏執了,會敗的。”
三少爺在半空中舒展身軀,站了起來,一雙神目似乎能洞穿一切,無形的威壓在天地間激蕩,茫茫蒼天,似乎都染上了一層金光,如夜中日出。
“哈哈哈哈——”
他瀟灑的狂笑了一陣,“我會敗?”
他眼中像是燃燒著遠超純質陽炎的神火,緊緊盯住面前的道人,“敗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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