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色的幻影交匯,巖層在沖撞中崩裂粉碎,碎石伴著巖漿沖霄而起,化為碩大的睡蓮。
天地傾覆,地鳴不止,黑煙扶搖,卻又在下一刻被雙方帶起的狂風所驅散。
自尼德霍格與陸晨沖撞的地點,原本無形的氣流被黑煙所染上了顏色,振波如圓環般向天地擴散。
尼德霍格即使并未恢復到最大的龍軀,但在陸晨面前仍舊算是個龐然大物,祂肌肉虬結的龍臂,利爪帶著死亡的勁風與弒君相交,爆出金鐵交戈的聲音。
那是祂全身最鋒銳堅硬的龍骨,竟能與史詩級武器相抗衡!
當陸晨手中的刀與尼德霍格再次相接,他腳下的大地完全潰散,背后一雙龍翼爆出兇狠的力量,撐住了他的身形。
可在這一瞬,他渾身的肌肉在撕扯,骨骼在悲鳴。
這就是,世界屹立頂點的至強皇帝嗎?
即使他開啟四度暴血,雙方的力量似乎仍有差距。
他可以再次被擊飛出去,那樣從卸力的角度來說會好很多,但他沒有那么做。
第一次尼德霍格并未乘勝追擊,或許還有著感覺無聊的因素,可如果他再退,這位黑色皇帝的耐心就會被耗盡,毫不留情的進行追殺。
被擊飛時在空中是很容易露出破綻的,一瞬間的破綻就足以決定生死,而他作為主戰人員,一旦脫出戰局,那繪梨衣她們就危險了。
于是他忍痛踩在灼熱的巖漿中,腳下踩著下方的巖層,同時借助剛剛獲得的龍翼進行借力,雙腿微曲,腰身發力,手中的弒君由逆斬轉為逆些斬,想要用發力技巧,將黑王的利爪蕩開。
可他失敗了,尼德霍格肌肉虬結的右龍臂穩穩的壓在弒君的刀刃上,隨著陸晨的發力變換,轉而強行下壓。
祂的確是神話時代出名的“莽夫”,可祂的戰斗技藝也是頂尖的,這并非是有人傳授,而是祂天生的資質,祂生來…就是為了戰斗!
陸晨的雙腿下陷,龍翼再怎么揮動發力,也擺脫不出尼德霍格的壓制。
對方似乎要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擊垮自己,要用絕對的力量…碾死自己。
而更糟糕的是,尼德霍格的另一只龍臂下揮,目標是自己的頭顱。
他毫不懷疑,正面被這樣拍上一下,即使自己現在的防御再強,也絕對是瞬間死亡。
說時遲那時快,一人一龍的交鋒只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
在千鈞一發之際,死亡的意志從天而降,隨之一同的,還有那遮天蔽日的龍軀。
尼德霍格的身形一頓,陸晨身上壓力未減,但卻尋到了可乘之機。
是繪梨衣的審判和凱撒的王權,按照原本商議的作戰計劃,他們本應該是為陸晨創造取勝的機會,讓黑王露出破綻。
可眼下再不出手,陸晨可能直接就要被尼德霍格以絕對的暴力鎮壓。
就算是這樣做會讓尼德霍格之后有防備,他們也必須動手了。
陸晨趁機刀身扭轉,在尼德霍格的利爪間劃出刺目的火花,同時身形爆退,于對方拉開了距離,重整態勢。
他的內心沒有慌亂和惶恐,尼德霍格的力量很強,這是早就有預料的事。
而無論對方有多強,他都必須迎戰。
因為今天是最好的機會,并且就算他們想撤退,尼德霍格也不會放人。
他必須斬殺尼德霍格,不是秘黨的責任讓他拯救世界,也不是空間的任務驅使,他喜歡這個世界,喜歡這個…有繪梨衣、有朋友們的世界。
他是個貪心的人,貪心到想帶著自己的妻子,一起走很久…很久。
于是龍翼扇動,罡風涌動,腳下巖層崩裂,火焰與巖漿被突進的風帶起,環繞在他周身,自上方看來,如同一條貫穿峽谷的火龍。
“逆子!”
尼德霍格怒吼一聲,利爪拍在剛剛沖下來幫陸晨解圍的芬里厄身上,芬里厄身上土黃色的光芒閃爍,不止一層,顯然用了多種防御性言靈,可在被拍飛出去的一瞬,那布滿龍鱗的青黑色胸膛,仍舊揮灑赤紅的龍血。
這是怪異的一幕,明明芬里厄才是體型更大的那一方,可被體型更小的尼德霍格擊飛,他龐大的身軀卷起狂風,被打出去的速度,遠超祂下來時飛翔的速度。
半空中被凱撒言靈拖著的眾人,基本都露出擔憂的神情,但夏彌卻咬了咬牙道:“回來繼續。”
她剛剛也動用權能,兄妹齊心,為芬里厄加持的御守,否則芬里厄恐怕直接就要被重創。
下方的峽谷中,劃出一條條煙塵與火焰的通道,原本傷痕密布的大地,如今更是滿目瘡痍。
刺耳的音爆聲中,一大一小兩道黑色的身影,總兇猛的沖撞。
每一次碰撞,都帶起沖霄的煙塵,地面的巖漿爆散,宛若滅世的火蓮。
這個世界上的人們或許在驚恐,在哀嘆,在埋怨天地的災難,可他們不會想到,此時真的有人在地獄中…浴血奮戰。
面龐布滿黑甲的男人目光緊緊鎖定自己的對手,在極速的狀態下,似乎一切都模糊了,他的一招一式,全憑野性的直感揮灑。
他們自低洼戰至高地,自高地戰至空中,伴隨著空氣的撕裂爆鳴聲,黑色的身影以極速墜落,撞擊在巖山之上,于是石山傾倒崩碎。
終究還是力量落入下風,陸晨不免再次被擊退,芬里厄就咬牙接著頂上。
而這次尼德霍格似乎動了真怒,那肌肉虬結的龍臂,似乎又膨脹了一絲,揮向芬里厄的龍頸。
六層光芒瞬間破碎,芬里厄勉強的騰挪了點位置,沒有正中自己的龍頸,而是更下面一些的位置,尼德霍格乘勝追擊,一雙漆黑的龍翼揮動,身形逼近,那猙獰的龍口張開,祂竟是想直接咬斷芬里厄的脖頸!
可那股重力再次降臨,祂剛剛取消這無聊的言靈,死亡的鋒銳逼近,于是祂單爪嵌入芬里厄的龍骨中,抓起這巨大的龍軀,把祂當做盾牌進行格擋。
兇殘,暴力,作戰經驗極其豐富!
繪梨衣心中一驚,連忙取消了言靈,審判的利刃幾乎已經貼上芬里厄的脖頸。
就在尼德霍格準備撕碎芬里厄這個逆子時,狂風襲來,黑色的陰影趕至。
漆黑的螭龍虛影環繞在男人的周身,其手中的屠龍兇兵已經化為了四米長的巨刃,這是最佳的長短距離。
罡風逼近,尼德霍格嗅到了都快已經忘記的死亡氣息,可祂不慌不亂,只是露出猙獰兇殘的笑,龍爪自芬里厄胸前抽出,身形下俯,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動作。
祂一雙強健的前肢龍臂按在地面,如同人類后側踢一般,腰身旋轉,后爪與弒君相接,擋住了這開山斷石的一刀。
同時龍翼揮動,扇在芬里厄的肋骨上,將其再次擊退。
反身時已經調整好身姿,再次向陸晨發起狂風暴雨般的進攻。
利爪與巨刃相碰,帶起的氣浪清空了四周的一切塵埃,就連火焰和巖漿也在向外奔涌,就像是想要逃離這兇殘的戰場。
尼德霍格肆意的揮灑著暴力,速度和力量竟相較最初要更快更強,這位黑色的皇帝終于找回了曾經在神話時代與強敵廝殺的快感,祂在逐漸…進入狀態。
在陸晨看來,尼德霍格每一秒都有上百個破綻,可他根本找不到機會克敵。
對方的壓力如同滅世的狂潮,而他就像海面上的一葉扁舟,在那極端暴力的、緊湊的、令人置信的攻勢下,他甚至連換氣的機會都找不到!
尼德霍格并未手持煉金武器,但祂全身上下都是武器,龍爪,龍肘,膝蓋,甚至龍首,都能發起出其不意的進攻。
這不屬于任何流派,也無人可以模仿,是獨屬于尼德霍格的,戰斗方式。
那是祂自諸神黃昏中,廝殺出來的作戰經驗,以及生來就有的作戰天賦,極致的…兇殘。
祂的破綻很多,可所謂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陸晨根本不能和尼德霍格進行以傷換傷的打法。
論恢復力,即使他身后還有著路明非,也不一定比得上尼德霍格。
并非是傷勢無法愈合,而是愈合的速度,以及在受傷時,行動受到的影響,一瞬的減速,可能就是頭顱像西瓜一般被拍爛。
就在陸晨一口氣將盡之時,尼德霍格身后爆發了灼眼的烈焰洪流,遠比巖漿更加高熱,讓這位黑色的皇帝也不得不分心鎮壓這些火元素。
若只是9001400度之間的巖漿,祂完全可以無視,那根本燒不透祂的鱗甲,甚至祂在戰斗進入狀態時,體溫就逼近六百度,全身的龍血都在沸騰。
而祂對面的男人也是一樣,對方開啟言靈和封神之路后,此時的狀態也是渾身高熱,若不是此地的環境高溫,對方的身上必定飄散著淡金色的霧氣。
君焰的溫度甚至超過太陽表面,祂也不能硬頂,燒傷也會影響戰斗的后續。
千分之一秒的時間內,剛剛冒起的火苗便消散了,這種言靈對付四大君主都乏力,祂解除起來更是輕松。
但一瞬的分心,還是讓男人爭取到了喘息之機,借力而退,換氣再次上前。
王權的降臨,審判的意志,還有那只松鼠討厭的權能,史爾特爾的火焰…
尼德霍格一時間有些感慨,就像是重回了神戰那日,一切都是那么的痛快。
指責對方的圍攻?
不,尼德霍格從不討厭別的生靈圍攻自己。
祂…很享受啊!
吼——
在戰斗雙方分開對峙之時,尼德霍格忽然仰天發出連續的龍吼聲。
陸晨雖然聽不懂,但也能看出來,尼德霍格這是…在狂笑。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尼德霍格猙獰威嚴的龍首咧開嘴,“讓我再享受下吧,盡你們的全力!”
“陸師兄,不要死!”
站在空中的路明非大喊道,他發現陸晨布滿麟甲的臉上,嘴角處在不停的淌血,才發現陸師兄已經受傷了。
陸晨的確受傷了,和與奧丁之間的戰斗不同,他即使從夏彌那學了些更高深的卸力方法,也頂不住暴君的力量,每一次看似勢均力敵的交鋒,他的五臟六腑都在受創。
他是在硬撐,因為他不能退。
前兩次被擊飛,芬里厄頂上時,就差點被尼德霍格直接撕碎,他不能冒險,不容自己在接下來的戰斗有一份失誤。
以芬里厄的狀態,頂多在幫自己爭取一次機會,他必須將自己的精神集中到巔峰。
戰至此時,他心中已經有些清楚了,尼德霍格目前的狀態,體質應該在86點那樣,而自己開啟雙血統四度暴血,體質也有著一定提升,算上不動明王的加持,臨時屬性,體質在84點。
同樣的言靈,他們雙方的力量自然由體質決定承受的上限,陸晨此時狀態全開,力量已經抵達90大關,可尼德霍格能夠能力壓自己。
他推測對方的力量應該在92點以上,從數據上來看,似乎相差微小,可實際上這兩點的差距,接近三成!
力量、體質他都落于下風,唯有速度還能在路鳴澤的輔助下,勉強和尼德霍格持平。
同時在戰斗經驗和技巧方面,他也沒有顯著的優勢。
戰斗的結果或許已經明了,但陸晨卻深呼一口灼熱的空氣,被巖漿和火焰加熱過的氣流路過喉管,讓他整個人都像燒了起來,心卻是漸漸平靜。
他的目光不管自黑王身上挪開,但心卻和空中的紅發女孩兒交感。
他灑然一笑,弒君橫于身前。
他眸子中原本因為四度暴血帶來的嗜血兇殘退去,只剩純粹的戰意,和那鐵壁般的堅定。
這柄已經進化為史詩級武器的煉金刀具,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決意,螭龍的虛影愈發膨脹,毫不示弱的朝尼德霍格發出震天的咆哮聲。
史詩級武器弒君,鋒銳度已至59,堅韌度達65。
主動技能“弒君”,斬殺上限提升至命源的15,可對體質100點以下的目標…生效。
“自當盡全力。”
陸晨咧開嘴,露出沾著血絲的森白牙齒。
手中有刀,身后有人。
死有何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