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在青色的裙擺下顯得黯淡無光,極光印照在漆黑的海面和冰層間,仿佛接天連地。
楚子航終于回神,猛然抬頭看向天空,雖然他之前猜測極光的出現和尼伯龍根的開啟并無直接聯系,但此時還是不禁被這優美的自然景觀吸引注意。
而他今晚即使飲了酒,剛剛又被眼前的少女恍了神,也絕不會忘記,在今天這個時間點的海域內,并沒有極光。
極光是一種可以被預測到的自然現象,最遠可以推至四十五天內,如果有詳細的觀測,可以在三天內大致推算出現的點和時間,地點精確到五十公里內,時間精確到三十分鐘內。
因為有他和繪梨衣參加,卡塞爾學院對這次高度重視,所以諾瑪一直在全程支持,有關尼伯龍根可能會相關的極光,自然是一直被全程監測。
在諾瑪的觀測計算中,最近的極光應該是向東北方再行駛一百七十公里,大概是兩天零三個小時后會出現。
他們目前的航線上,是不應該出現極光的!
“師兄?”
夏彌的聲音似乎帶著疑惑,她看見楚子航激動的扒在欄桿邊,撐起身子朝冰海眺望,不知內情者,還以為這是個喝醉酒的瘋子準備跳下去游泳。
“我沒事…”
楚子航并沒有回頭,視野掃蕩整片海域,可并沒有看到什么異常狀況,女神的裙擺倒映在海水和冰面上,絢麗自然。
“這就是極光嗎,像是垂天的紗幕。”
夏彌抬頭望向天空,好似一位為自然奇景傾心的普通少女,“真應該讓繪梨衣她們也來看看。”
她眼中的余光看向楚子航,可這根木頭正全身心的盯著海面,她懷疑如果自己不再,對方可能真的會跳下去看看。
這次極光當然不是什么純粹的自然現象,和很多純血龍族覺醒時引起的元素亂流一樣,她作為四大君主之一,引發下元素亂流,搞點極光出來只是小事情。
她也不是為了繼續自己的“色誘”計劃,特意在夜間搞點小浪漫什么的,自己多直白的方法都用過了,完全不指望楚子航這種冰塊能理解所謂的浪漫。
何況事情的確如她所料,楚子航根本不欣賞極光的美,他看起來的確興奮了些,但不是因為漂亮女孩兒和絢麗的極光,而是興奮的在找尼伯龍根…
原本她雖然跟著楚子航和繪梨衣來了,但心中一直有著些許猶豫,她上了“賊船”,卻仍有反悔的機會。
可她今晚忽然改注意了,或者說聽了高冷少年的酒后自白,偶有所感。
她沒必要在冰海上陪著眾人兜兜轉轉,裝傻充愣,既然決定了要幫忙,那不如爽快些。
“沒有…沒有…”
許久,楚子航失落的收回目光,看來這只是次諾瑪計算外的自然現象,他并沒有看到尼伯龍根的倒映。
夏彌因為飲酒俏臉上的緋紅似乎在寒風中淡了幾分,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蒼白。
“師兄別急,諾瑪既然沒有預料到這次極光,說不定還是有戲的,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叫醒其他人?”
她輕聲安慰道。
楚子航定了定神,拿起手機把隊伍的成員一一叫醒,夏彌說的不錯,就算尼伯龍根沒有顯化,他也應該叫醒眾人,這次極光是異常的。
他或許不夠冷靜,也許其他人能發現些什么也不一定。
夏彌抬頭看向優美的極光,在楚子航看不清的角度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她恐怕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奧丁外,唯一能打開阿瓦隆的龍了,但這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她并沒有和哥哥吞噬融合,她只是耶夢加得,并非死神海拉,即使有著部分相關的權能,又處在門外,想要開門還是要費不少力。
而且真正令她之前猶豫的并不是開門,畢竟楚子航他們對尼伯龍根所知甚少,門開了他們也可能會覺得是運氣好誤打誤撞的進去。
讓夏彌覺得麻煩的是阿瓦隆的一些特質,嚴格來說她開啟此處的尼伯龍根,和奧丁作為主人開門是不一樣的。
打比方來說奧丁是有鑰匙,正常的從大門進出,那她現在其實就是動用權能在尼伯龍根中又短暫的開了扇小門,有點小偷的意思。
可這么做有一個問題,根據她對阿瓦隆的了解,這地方進去容易,出去難,從里面出去,遠比從外部進入內部難。
她可以帶楚子航他們進去,相當于是穿過了特殊的介質門扉,可那個門…是單向的。
這意味著,他們進去后,沒法用同樣的方式出來…
奧丁對自己的老家內部的“安保工作”,做的還是很過關的。
尤其是這家伙用阿瓦隆“關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從內部突破很困難。
她作為龍王當然不會被困死,還有別的方法能出去,但那樣會進一步加大自己暴露身份的可能性。
她愿意幫楚子航和繪梨衣找到陸晨,算是積攢點人情,可還沒有做好暴露自己身份的覺悟。
“諾瑪并沒有預報這次極光,通訊裝置大部分也都癱瘓了。”
大概過了三分鐘,零是最先趕到的,這個女孩兒剛剛結束健身洗漱完準備休息,就接到了號召。
繪梨衣第二個趕到,她并沒有睡著,快速的穿好衣服就沖了出來,臉上帶著一絲激動。
她仰頭看向青光彌漫的天空,若是換做往常,她會沉醉于這奇景的美,但今天沒有這樣的心思,她一心只想找到godzilla。
“楚師兄,找到尼伯龍根了嗎?”
她滿懷期待的問。
楚子航從漆黑的海面收回目光,搖了搖頭,“沒有尼伯龍根出現的跡象,只是有些異常,值得警惕。”
就算找不到尼伯龍根,他覺得今晚的極光也絕對比“白天”無所事事的游蕩要有意義的多,細心的話或許能找到些線索。
芬格爾和路明非最后趕到,芬格爾打著哈欠,被冷風吹了吹才清醒過來。
路明非則是心頭帶著疑惑,他不久前才剛剛跟小魔鬼路鳴澤對過話,難不成對方是個傲嬌?
嘴上說不會幫自己,但其實還是出手了?
他覺得這極光不是偶然。
夏彌在人群中顯得格外沉默,強行“撬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她現在沒有龍軀,也沒有龍化。
與此同時,阿瓦隆中。
陸晨在廣場上無聊的曬著太陽,自從在蘭斯洛特那得知真相,已經過了一天了。
在不知道“噩耗”前,他每天在阿瓦隆中小日子過的很滋潤,有吃有喝,飯后運動也很科學,還不經意發現了刷點幣的好生意,只可惜被空間禁止了。
但他現在就沒這個心思了,他坐在原地,拿著執行部特制的手機,在諾瑪中查看著諸多與尼伯龍根有關的資料。
這相當于一本離線的超級百科全書,甚至查得到有關阿瓦隆的詳細神話,只可惜對他幫助不大。
資料是秘黨的人收集的,而秘黨對龍族的了解有限。
蘭斯洛特坐在廣場中央處的火堆翻轉著烤肉,他也可以出去獵殺只黑蟒,但那沒什么必要,太浪費這里有限的肉食資源。
作為帶過奧丁面具的高血統混血種,吃點帶龍血毒素的低血統黑蟒不礙事,總比餓肚子強。
在昨天的交談過后,他和少年許久沒說話了,他也看得出來少年心情很差,能理解對方的心情。
一個人消失了,消失者和還記得消失者的人,雙方都會很急。
就像他當年乘舟跨海而來,尋找亞瑟的蹤跡。
陸晨盤膝坐在地面,身邊插著黑色的弒君,煩躁不已。
“真是不爽利啊,困住我后任何動靜都沒有…”
他自語低聲道,就算奧丁偶爾露個頭,或者讓這里的英靈和黑蟒圍攻下自己也好啊。
起碼證明他還被關注著,只有敵人出招,他才能找到更多關于尼伯龍根的線索。
奧丁只要回來,就要開門,那就是他的機會。
陸晨忽然抬起頭,看向這片永恒不變的青色天空,緩慢的自地上起身,手放在弒君的刀柄上。
仿佛是聽到了他的心聲,這處尼伯龍根真的發生了些往日不曾有的變化。
青色的天空降下青色的光芒,遠比往日里更加璀璨,即使是在“白日”里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光照的變化。
原本如靜止畫作一般的天空像是活了過來,在視野的中央,有一處空間顯得愈發扭曲,如同漩渦倒掛。
蘭斯洛特也察覺到了這一異像,眼中驚疑不定,難道是神回來了?
他心中帶著一絲莫名的興奮,每個熱愛戰斗的人都會追求終極,而阿瓦隆中此時正有個強大如怪物般的少年,他和神之間的對戰,應該是古往今來從未有過的吧?
他會很榮幸的成為他們唯一的觀眾,即使被戰斗中的余波所毀滅,那也是死的所愿。
可他冷靜了些后又發現不對,神在尼伯龍根中的往返,從來都是乘著一艘小舟,自海面漂洋而來。
阿瓦隆開啟的正常途徑,也是透過海水的鏡子穿越降臨,怎么會在天空中出現“門”?
可此時在角斗場中的兩位唯一有理性的智慧生物都想不了那么多了,角斗場的四角頂端有著像阿夫洛斯管一般的樂器,分批密集的排在一起,如同巨大的管風琴。
這里是英靈殿,但形狀造成角斗場的模樣,也不是巧合。
在北歐傳說中,英靈們每天都要面對面地進行實戰操練,到了晚上他們又像沒有受傷的人一樣歡宴狂飲。
現實當然不像神話那么浪漫美好,但角斗場的存在昭示著,這里曾被用于英靈們的決斗廝殺,挑選更強大的英靈。
而神就高高在上,俯瞰著這一切,地面被英靈們的鮮血浸潤,祂面具下的臉冷漠淡然,因為祂已經看膩了。
此時巨大的管風琴無風自鳴,像是警報的嗡鳴,又像是開戰的號角。
聲音有著極強的穿透力,洪亮堅硬,如同戰士們的刀劍!
節奏中透著狂放野性的力量,像是一場宴會中的狂歡,又像是悲劇抵達巔峰時的歌劇。
但歸根結底,那聲音中透著的是…極盡的威嚴。
這處理想鄉的寧靜被打破了,音樂的演奏,就是戰爭的信號。
蘭斯洛特在這里沉睡了兩千年,期間也被喚醒過幾次,但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情景。
整座尼伯龍根都在顫抖,他聽到從天際傳來的重錘聲,和管風琴的聲音交合,宛若戰場上有一尊魔鼓在被神錘敲擊。
每一次震顫都和戰士們的心跳和嘶吼聲同步,帶人回到那神話時代硝煙的戰場。
聲音的頻率越來越快,大地也在震顫,就像是被某種至高的權能引起了共鳴。
蘭斯洛特驚疑不定,而陸晨則是臉上咧嘴露出笑容,他喜歡變故,比平靜的日常有意思多了。
他提著刀走到角斗場中央,對不遠處的蘭斯洛特知會了一聲,“不想死的話就先出去。”
他說的自然是離開這處角斗場,尼伯龍根他們都出不去。
可蘭斯洛特沒有挪動腳步,他不怕死,尤其在少年這么說后,他更不想走了,作為一個騎士他的尊嚴不允許。
他期待著看著這處角斗場,要見證神話中的戰爭。
角斗場中四面環繞的演奏聲愈發高亢,天際傳來的擂鼓聲宛若雷鳴,光芒灑落,塵埃亂舞,每一處的洞穴前都墜下碎石。
緊接著,在陸晨超凡的感官中,聽到整齊劃一的金屬摩擦聲,那是開棺的聲音。
他不清楚現在這是什么狀況,是奧丁回來?是奧丁終于想起用英靈圍攻自己?還是有什么未知的外敵入侵?
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現在很煩躁,需要發泄一下啊。
角斗場每一層的臺階上都有人影從洞穴中走出,有的穿著和蘭斯洛特類似的西方貴族服飾、有的穿著長袖和服、有的穿著古漢服、有的穿著古希臘himation風的半遮衣衫…
人與人的穿著風格各不相同,這簡直像是個世界歷史的活展館!
可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都帶著面具或面紗,一雙雙眼中放著刺目的光,都是不輸純血龍族的黃金瞳。
英靈們先是抬頭望向天空,這是他們遵循面具中預設的本能,要優先防衛這處尼伯龍根的安全。
這處尼伯龍根既是阿瓦隆也是英靈殿,是神的宅邸,當然不容外人強行開門。
現在外面君主的行為,就像是古代戰場上,用攻城錘在轟擊城池的大門,那么戰士們自然要迎擊。
此時角斗場最頂層的那一圈洞府中,只走出了一個人,那頭金色的短發,如陽光般耀眼,黃金的鎧甲披在他身上,上面刻著繁復古老的花紋,腰間配著一把如火般散發著光輝的短劍,他身形并不顯的壯碩,卻帶著君臨天下的氣勢。
面具下的真容不明,那雙黃金瞳刺目的仿佛天地間的唯一,睥睨一切。
在他現身后,下層的英靈們也都出現了瞬間的僵硬,那是來自更高權柄的威壓,就連他們帶上面具后都會受到一定影響。
蘭斯洛特看到這個男人,即使以他的心性也不禁慨嘆驚呼,“沒想到還有著至高的面具,這個人…”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他想說,這個人也的確比他更配得上頂級的面具,不如說,他一直以為這個人是神話中虛構出來的。
他不知后人是如何形容亞瑟拔出石中劍,他們的故事又是怎么樣的,但頂部的那個男人,是他那個時代已知世界最古老的英雄史詩。
那是比亞瑟更加傳奇的人物…居然真的存在!
他原本認為即使這里的英靈齊出,也無法奈何這個怪物少年,因為對方在自己看來,是完美的戰士,速度力量都無懈可擊。
無論你有多么花哨的言靈,速度跟不上都是枉然,而在刀劍相接的瞬間,少年絕對的力量會瞬間摧毀他的對手。
可他現在不確定了,他沒想到這里還有著最強面具的擁有者,帶上這種面具的人,可以匹敵初代種,甚至超越!
而這個男人,恐怕是帶上面具后,最可怕的人之一。
英靈們被天際動靜的吸引只是短短幾秒,隨后他們就又紛紛低頭看向下方的角斗場中央,生物的本能在讓他們警惕。
此時蘭斯洛特驚異的感受到身邊的溫度似乎在升高,他看向幾米外的那個少年,對方簡直散發著如暖爐般的熱力。
少年周身的肌肉高高隆起,膨脹到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原本就殘破的衣衫盡數崩碎,只剩那深藍的鎧甲包裹。
漆黑的鱗片攀附于少年孕育著極致暴力的軀體,直到覆蓋對方那陽剛俊朗的臉龐,最終只剩冷漠的猙獰。
赤金的蒸汽色澤逐漸改變,飛揚與空中的化為純粹的紅,少年的雙瞳,也被染上了血色。
“呼——”
大量的赤色蒸汽從少年口中散出,就像是大功率的蒸汽機,氣體呼出時的高壓甚至像汽笛聲!
少年抬頭看向近二百位各個時代的英靈,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