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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蝴蝶效應

  盧飏接過那張身契細細看了,果不其然,這你女子是個犯官家眷。

  女子姓吳,其父是個武將,不知為何被下了獄,她作為家眷也被判充奴發賣。

  因為還需要到官府辦理新契,盧飏將那身契又還給了人牙。

  “井東巷劉記營造坊,身契辦好了送那里。”

  盧飏掏出一個二十兩的銀錠,也沒殺價,便扔給了那個人牙。

  人牙歡喜的接過,隨后又對著盧飏笑道。

  “公子,這女子性情剛烈,要不要先送到城里教坊司那里學兩日伺候人的規矩?掃了您的雅興事小,若是傷了公子小人可就告罪不起了。”

  人牙說的猥瑣,周圍人立時一陣哄笑。

  “不用費心,規矩我自會教的。”

  見盧飏不理會自己的好心,那人牙以為他就好這口,也就不再勸說,又往那女子身上塞了一個小包袱,應是那女子的家當了。

  “明日便給您送去,您等著就是了。”

  盧飏不愿再跟這人牙糾纏,只點了點頭,便撥開眾人,領著那女子走了。

  顧及這女子身子骨羸弱,盧飏便也沒有騎馬,兩人一前一后走著,卻也沒人說話。

  心情平復下來,盧飏此時有些懊悔剛才的沖動消費了,他倒不是可惜那二十兩銀子,主要是不知道怎么安置這女子,冒然領回家去,盧飏也不好交代。

  若是安排到作坊里,那里都是男的,她一個女的似乎也不合適。

  思來想去,盧飏便先將這女子帶到了一間客棧,等想到了去處,再做打算。

  付錢給這女子開了一間客房,吩咐小二準備木桶熱水,盧飏自己則出去請了郎中。

  這女子肯定之前也沒少挨打,還是請個郎中來看看比較放心。

  途中遇到一家成衣店,盧飏想了想,便進去買了一套女式的成衣。

  人總要穿的體體面面的,才能拾起一些尊嚴。

  帶了郎中回來,那女子剛好洗完澡,換了盧飏買回來的干凈衣裳,瞬間讓盧飏眼前一亮,只是臉上的五個指印有些突兀。

  ‘這人牙還真沒騙人。’

  定了定心神,盧飏忙讓那郎中給這女子細細檢查了一番,好在都是皮外傷,并沒有什么大礙。

  那郎中開了些活血化瘀的藥方,盧飏便吩咐小二去幫著抓了。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待房中只剩下盧飏二人,那女子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結結實實的給盧飏磕了一個響頭,起身時,已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見那女子哭了出來,盧飏倒也放下了心,將那女子扶起來坐到床邊,自己則關門出去了。

  這女子生性剛烈,應該也是極要強之人,這種時候,還是留她一個人整理的好。

  客棧大堂,盧飏點了些茶點,上午忙到現在,還沒顧得上吃飯,此時一閑下來,便覺有些餓了。

  狼吞虎咽的吃了一些,又喝了一壺茶,身心舒坦了以后,忽然想起那女子還沒有吃飯,便端了剩下的糕點,送到了那女子的房中。

  此時那女子已經不哭了,不過眼睛卻腫的厲害,見盧飏端著糕點進來,卻也趕忙接了過去。

  待盧飏坐下,自己卻侍立一旁。

  “唉,我吃過了,這是給你的。”

  見那女子不坐,盧飏有些不解,不過瞬間便也明白了。

  “不必拘泥這些禮節,反正我買你來也不是讓你當丫鬟的,你也不必把我當什么少爺,趕緊坐下吃吧。”

  盧飏說完,卻發現那女子臉色緋紅,身體還有些發抖,片刻之后便也意識到自己這句話有歧義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想岔了,不讓你當丫鬟,也不是要那啥你的,不過至于你以后干什么,我暫時還沒想好。”

  盧飏將那女子拉到桌邊坐了,又得給她一塊糕點,這才開始盤問她的底細。

  這女子名叫吳香,老爹吳起勝是薊鎮的一個參將,因為這次韃子寇邊之事,被定罪下獄。

  不過吳香說,他爹是被冤枉的,因為沒有上下打點,便被上官拿出來當了替罪羊。

  其實這事盧飏多少有些干系,因為他殺了林丹汗的兄弟,導致韃子又在薊鎮多逗留了些時日,一度還進犯到了延慶,萬歷大怒,才有了這次徹查之事。

  而那吳起勝素來清高,與同僚關系不睦,此次又沒有上下打點,于是便被推出來當了替罪羊。

  而且那些人做的甚絕,也不知道買通了錦衣衛的何人,羈押沒幾日,那吳起勝便死了。

  死人無法自辯,于是各種屎盆子都扣在了吳起勝身上,吳家小姐便也落得了如今的境遇。

  “我爹真是被冤枉的,韃子犯邊時,當時我爹還主張迎敵的,可是那張總官不許,怕我爹擅自行動,還奪了我爹的兵權。”

  吳香一邊說,一邊哭,最后已是泣不成聲。

  “我信。”

  盧飏點了點頭,大明如今的政治生態,出現這種事也不稀奇。

  一個渾渾噩噩的爛人群體中,突然出現一個好人,那這人要么被眾人同化,要么被眾人排擠。

  “好好活著,將來給你爹翻案。”

  盧飏不知道怎么安慰吳香,又怕她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為來,便給了她一個不切實際的念想。

  小二抓了藥回來,盧飏又給了店家十個銅板,讓幫著給熬了,又給吳香留了二兩銀子,這才走人。

  盧飏走后,吳香將門窗關好,又用桌椅頂死,隨后一個人抱著那個小包袱蜷縮在床上的一角,依然驚恐不安。

  一個月前那恐怖的一幕依然歷歷在目,生怕那門窗被人撞開,自己再被帶走。

  父親死后,吳香的母親也直接上吊自殺了,哥哥和弟弟則被發配到了遼東充軍,不知道還活著沒有。

  吳香對于家人的念想,如今就都在懷里的那個小包袱里了。

  對于自己以后的命運,吳香暫時還沒過多的考慮,可能會做這公子的丫鬟妾室之類的吧。

  一個月非人的遭遇,讓她的心早就死了,做什么又有何區別呢。

  若不是剛才盧飏提了一句將來給父親翻案,吳香恐怕此時便也隨父母而去了。

  但翻案,又是何其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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