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四十多分鐘的時候,楊風將出門抓田雞的一切準備工作都做好了。
在出發之前,楊風換上一雙深筒水鞋,然后拿著礦燈和蛇皮袋子,雄赳赳氣昂昂的出發。
至于往哪條路線去抓田雞?
關于這個問題,楊風早就已經考慮好了。
他決定往楊家院子后面的山腳上的那一排梯田上面去抓。
那里的田雞多,而且又肥又大。
不像下山村的村子外面那些平田,田雞雖然也多,可基本都比較瘦小。
而且,抓的人也多。
楊風可不喜歡很多人一起抓田雞,那樣的話,田雞容易被嚇跑。
而且,楊風這個人的性格比較內向,除來胡咬金他們幾個劃得來的發小和學校里的同學之外,在別人面前,基本不大喜歡說話。
“風伢子,你是要出去抓田雞?”出發之前,母親見他一身這樣的打扮,問他。
“是的,媽。”
“這大黑夜的,去外面抓什么田雞,好好的呆在家里看電視不行嗎。”
“沒事的,媽,我都這么大個的人了,又不是三歲小孩,不用擔心。”
“那你得小心點,尤其是那些‘豆莢子’,千萬要當心。”
“媽,您放心吧,兒子知道的,兒子穿這種深筒水鞋出門抓田雞,就是為了防那些‘豆莢子’。”
在湘西一帶,‘豆莢子’是對蛇的稱謂,晚上走夜路的時候,直接稱為蛇不吉利,所以便用‘豆莢子’代稱。
“好吧。”
見兒子這么固執,母親便也不再說了。
當然,她也相信自己的兒子不會有事。
畢竟,已經是十六歲的小男人了。
又不是只有兩三歲的小孩。
出了門之后,楊風提著蛇皮袋子,打著礦燈,大步流星的直接往楊家院子后面的那些梯田走去。
就在他吹著口哨、躊躇滿志走去的時候,沒想到,燕子這個小丫頭出現了。
燕子手里打著手電筒,另外一只手拿著一個紅色的塑料小椅子。
很顯然,她是去王家院子里看電影。
這個丫頭片子將手電筒的光線往堂哥楊風身上照了照,立馬一愣。
“咦,風哥哥,你今晚不去看電影?”
“我…不想看。”
“你以前不是很喜歡看電影的么?”
“那是以前,現在不喜歡了。”
“…也是,莎士比亞爺爺說的沒錯,人的愛好,會隨著一個人的年齡和生活環境,而不斷的改變。”
“???”楊風腦袋立即冒出大堆黑線。
莎士比亞說過這樣的話么?
“風哥哥,看你這身裝備,應該是去‘排上’抓田**?”
“是的。”
“…風哥哥,你等等小妹,小妹今晚也不去看電影了,跟你一塊去抓田雞,好不好?”
“你也去抓田雞?”
“是啊,小妹已經有好久沒有吃過田雞肉了。”
“那…好吧!~”
沒辦法,本來一心趕往‘排上’去抓田雞,沒想到,碰見了燕子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片子。
所以,他這個做堂哥的,也只能等一會了。
七八分鐘后,燕子來了。
只見她換了一身舊衣服。
腳上也換成一雙綠色的女式水鞋。
手里依舊拿著手電筒。
不過,她身上貌似沒帶任何裝田雞的設備,比如;蛇皮袋子啊、竹簍子啊之類的。
楊風很納悶,于是,他問這個堂妹;“燕子,你去抓田雞,不用帶袋子或者簍子去裝嗎?抓了田雞往哪兒放。”
“嘻嘻。”燕子調皮的笑了笑。
然后,她搖頭說;“不用。”
“為什么不用?不用東西裝?那你抓什么田雞啊?”
“嘻嘻,小妹幫你提袋子唄。”
接著,沒等楊風開口,燕子又說;“風哥哥,你呢,就專門負責抓田雞,小妹就專門負責幫你提袋子,好不好?——抓了回來后,你想給多少只田雞給小妹,就給多少,反正小妹和爺爺奶奶也吃不了多少。”
“呃…”
楊風瞬間明白了。
原來,這個丫頭片子,是在打自己的主意哈。
“好吧。”楊風有些無奈。
誰叫自己這么疼愛這個堂妹呢。
就像疼愛親妹妹一樣。
就這樣,這對堂兄妹倆,一前一后的往楊家院子后面的‘排上’方向走去。
“風伢子,晚上帶著妹妹去外面抓田雞,要好好照看妹妹,田雞少抓幾只沒關系,一定要好好照看妹妹。”母親的聲音從后面遠遠傳來。
楊風小時候,每次和燕子一起去上學,母親都是這樣叮囑。
當然,她也特別喜歡這個親堂侄女。
“好嘞,媽,我會看好燕子的。”
楊風大聲告訴母親。
然后,他帶著燕子,疾步往‘排上’趕去。
(‘排上’是下山村的村民對村后面的山腳上那一帶梯田的稱呼)
到了‘排上’之后,楊風讓燕子的腳步輕一點,以免嚇到了田雞。
接著,他立即投入到戰斗之中。
抓田雞,看起來容易,但其實并不容易。
因為,田雞這種小動物,警覺性很高,哪里只要有一點小動靜,就會嚇跑。
所以,抓田雞的時候,動作必須要輕盈,手法必須要快。
而且,在抓它們的時候,礦燈的光柱要對準它們的眼珠子,這樣,它們的反應會遲鈍一些,抓起來也相對要容易一些。
這個年代的田雞真多,不像十幾年后,大量的農藥和化肥,使大量的蝌蚪和田雞卵死亡,再加上物以稀為貴,田雞少,抓的人卻更多,因此,田雞逐漸成了一種珍惜物種,除了人工養殖的之外,野外的田雞幾乎是翎毛鳳角。
楊風是個重生者,雖然重生過來已經有一個禮拜了,但這是第一次抓田雞,因此,抓的時候,手法有些生疏,接二連三的跑了好幾只。
不過,抓著抓著,就找到了當年小時候的感覺,于是,抓了兩個小時后,已經抓了四五斤了。
抓了這么多的田雞,楊風也心滿意足了。
他打算分一半給燕子,自己吃一半。
蛇皮袋子里有四五斤,分一半也有兩斤多。
這么多的田雞,即便是剝了皮,去掉內臟,也有滿滿的一大菜碗。
然后,炒的時候,里面再放些辣椒和生姜蔥花等佐料,那么,有將近兩菜碗。
一家三口夠吃一頓好的了。
就這樣,楊風對燕子說;“燕子,咱們回家吧。”
“好嘞。”
燕子也非常的高興。
抓了這么多田雞,哪怕堂哥只分四分之一給自己,那么和爺爺奶奶也可以好好的大快朵頤一頓了。
于是,燕子一邊走,一邊高高興興的唱起了她偶像楊鈺瑩的茶山情歌。
“茶山的阿妹俏模樣啊,
耶耶耶耶,俏模樣。
十指尖尖采茶忙啊,
耶耶耶耶,采茶忙…”
燕子唱得很開心,唱得很投入。
誰知道,唱著唱著,突然,‘啊’的一聲驚叫。
然后,這丫頭連人帶蛇皮袋子和手電筒的一齊掉到下面的禾田里。
太意外了。
太突然了。
令楊風猝不及防。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樂極生悲。
說得一點也沒錯。
就像燕子,便屬于這種情況。
現在,對于楊風來說,田雞摔跑了沒事。
關鍵是燕子不能有事。
否則,他不但無法跟自己的母親交差,更無法跟燕子的爺爺奶奶交差。
何況,在所有的堂妹中,他最疼愛的是燕子。
于是,楊風趕緊拿著礦燈對著下面亂照。
嘴里則大聲喊道;“燕子,你怎么了?”
還好,燕子馬上回答;“風哥哥,我沒事。”
“沒事就好。”楊風心里終于松了口氣。
然后,他準備告訴燕子,自己下去接她。
可就在這時,突然聽見燕子‘哎喲’的痛叫一聲。
楊風心里頓時又急了,萬一摔傷怎么辦?
于是,他一邊用礦燈照著下面,一邊大聲問;“燕子,你怎么了?摔到哪里了?”
很快,燕子帶著泣聲回答;“風哥哥,我的腳扭傷了,很疼。”
楊風忙道;“燕子,你在下面等一下,風哥哥馬上就下來。”
說完后,楊風趕緊順著一個斜坡,撐了下去。
至于什么蛇啊、刺啊的,他都管不了這么多了。
這個季節,農田里種的都是早稻,離雙搶還有一個半月左右。
因此,農田里面基本上都是濕的,不像晚稻,稻穗長到這種程度的時候,田里基本上是干的,沒有水。
“燕子,你不要害怕,風哥哥馬上就來了。”
楊風一邊安慰燕子,一邊打著礦燈,朝燕子剛才掉下去的方向走去。
不出一會兒,他走到了燕子身邊。
只見燕子被摔得臟兮兮的,臉上都是泥水。
讓楊風無比驚訝的是,這丫頭片子從這么高的地方摔下來,手電筒不知道被摔到哪里去了,可她的手卻緊緊捏著蛇皮袋子的袋子口,袋子里面四五斤的田雞,一只都沒有跑出去。
看著燕子的哭喪模樣,楊風哭笑不得。
“這下好了吧,要你小心,你偏不聽。”楊風沒聲好氣的數落。
“…我也不是故意的。”燕子哭喪著說。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故意的還得了。”楊風沒聲好氣的道。
接著,他打著礦燈,將燕子摔掉的那個手電筒找到。
然后,他彎著腰,將燕子從田里背了出來,再輕輕的放到一處干凈一點的地方。
“是哪只腳扭傷了?”楊風問燕子。
“這只。”燕子告訴楊風。
然后,她指著自己的右腳倮骨部位;“這里。”
楊風趕緊幫燕子檢查傷勢。
發現燕子受傷的右腳倮骨有些發腫。
還好,他是個重生者,對付跌打扭傷的經驗多多少少有一些。
于是,他一只手抓著燕子的右腳腳尖,另外一只手扶著燕子右腳的腳后跟,接著,左右前后的扭了扭。
“疼嗎?”
“疼。”
“忍著點。”
說完之后,楊風突然將燕子的右腳狠狠一拉。
“啊!~”
燕子疼得一聲尖叫。
好一會兒后,她才緩緩的回過神來。
然后,她喘著氣說;“風哥哥,你下手可真狠吶。”
“不下手狠一點,你這傷能好么。”楊風道。
接著,他彎著腰,對燕子說;“燕子,看你腳傷成這樣,估計一時半會也走不了路,來,風哥哥背你回去吧,回去之后,擦點紅花油,到明天早上就會沒事了。”
“好。”燕子滿臉委屈的點頭。
然后,趴到堂哥的后背上。
就這樣,這對堂兄妹順著小路,往山腳下面的楊家院子里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