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章則眼看著阿黎遠去,雙腿數次繃緊又放松,最終長長一嘆搖了搖頭輕聲道:“親嘗七情六欲…便要從眷戀不舍和相思之苦開始么。”
說罷,左章便繼續看著阿黎遠去的身影,眼睛也不眨一下,生怕自己少看了一眼,讓她的身影走得快了。
而就在阿黎即將消失在左章視野之中時,卻見她遁行間忽然轉頭高呼道:
“臭禿驢!
“你若敢做半分對不起我的事情…
“我便殺了你再自殺!與你一同進地獄中去!
“記住了嗎!”
呼聲入耳,左章頓覺心中蜜意涌,朗聲呼道:
“放心!
“只有你在的時候,我才還俗!”
當阿黎的身影徹底消失之后,帶著滿心不舍的左章回轉巖穴之中,沖著洞壁的阿黎母親畫像認認真真躬身行禮之后,便將之揮手抹去了。
隨后,他也沒有多做停留,便一步一步的向著正心寺走去。
十數日后的清晨,當左章一步步踏通往正心寺的石階,才覺得始終盤桓在心中的空落落的虛無感消散了些許。
守在寺內迎送香客的木聽濤見左章緩步進了寺門,卻隱隱發覺左章此時似略顯低落,仿佛有些心事,不由有些詫異。
而當他稍作思忖后,忽然意識到隨同左章一起離開的阿黎并未一起歸來,在聯想左章此時的異樣,心頭不由一驚,駭然失聲道:“智深大師,莫非…”
“你想到哪里去了。”左章見狀便知木聽濤想得歪了,失笑搖頭后淡然說道:“阿黎重鑄經脈功成,下山歷練去了,過段時間便回來了。”
“哦?那…還真是可喜可賀。”
木聽濤聞言頓時放下心來,同時也明白了左章此時略顯落寞的原因,心思一轉搖頭笑嘆道:“只是可惜萌芽還給阿黎仙子存著干果,一直嚷嚷著等她回來要親手給她剝呢。”
“是么?”左章聞言想起萌芽憨萌憨萌的樣子,雖知阿黎短時間內不會回來,卻不由展顏笑道:“那便繼續攢著吧,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派用場了。”
“智深大師放心,萌芽可是心的很。”木聽濤見左章心情舒暢了些許,頓時放心了不少,便亦步亦趨的跟著左章向后院走去。
而當左章踏足正心寺后院,在桃樹下坐定之后,熟悉的環境很快喚起了他心中記憶,讓他腦海中那道倩影的一顰一笑都活靈活現了起來。
想著想著,左章不由嘴角翹起,只是這一次他卻沒有感受到多少落寞,反而心中涌起幾分暖如陽光的蜜意。
就這樣在回憶中沉浸片刻,左章愜意的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了眼阿黎經常攀坐其悠閑晃蕩腿腳的枝丫,咧嘴一笑后看了眼木聽濤,問道:“沙陀和熊大力呢?”
“他們已然知曉大師歸來,想來是快回來了。”木聽濤點頭應了一聲,言語間頗多欣慰喜悅,似是想到什么好事。
左章見狀頓時猜到了七八分,詫然一笑確認道:“化形了?”
“智深大師料事如神。”木聽濤笑吟吟的點頭道:“他們兩個一直念叨著大師的再造之恩,還總因沒法子回報大師,時常彷徨不安呢。”
“都把自己賣給正心寺了,還想怎么回報?”左章聞言失笑,取出一摞紙張遞給木聽濤道:“你雖從不說及萌芽的修行,但我知道你最掛念的還是她。
“阿黎格外中意于她,對她的修行功法已有了安排。此番外出途中,我猜她有意將家傳功法授予萌芽。
“因此等到阿黎歸來之后,萌芽化形一事便該當有眉目了,所以你也不用著急,且先幫著萌芽夯實修行根基。
“到時候,我也會將阿黎的家傳功法推衍完善,絕不讓萌芽比你們差了就是。”
確實將萌芽視作自家孫女的木聽濤聞言頓時感動萬分,一雙老眼漫起了一層淚光,沖著左章一躬到地道:“大師大恩,小的于萌芽定然銘記五內!”
“又來了。”左章素知木聽濤的謹小慎微已刻進了骨子里,也知道自己再怎么勸也沒有用,見狀便也不再多說什么,索性與他閑話起來。
過不多久,小院外足音傳來,一消瘦一高壯兩道人影同時進入院中,剛一出現就二話不說跪到了左章面前,重重的拜了下去!
“大師再造之恩,沙陀永世不忘!”
“大師再造之恩,熊大力永世不忘!”
迥異的身形相貌,先后說出口的說辭卻是一模一樣一字不差,甚至連起伏節奏也是一樣,顯然憨厚的熊大力又在照抄沙陀的說辭。
結結實實受了兩人禮數的左章見狀,也沒有在意熊大力的抄襲行為,畢竟他和沙陀兩人性格雖然迥異,對于左章發自內心的懇切敬服的態度卻是個頂個的真。
而如今終于因為阿黎暫離而得了空,左章忽然想起自己似對兩人缺了些關注,不久前更是留下功法后便不聞不問去了拳圣秘境,頓時有些過意不去,便開口詢問兩人于功法是否有礙難之處。
沙陀聞言頓感受寵若驚,正想先感恩言謝再問,卻見熊大力憨笑一聲張口便問,竟是比他搶先了一步!
這憨貨…
總是憑本心而動還能掙下這般大機緣…
真真是傻人有傻福…
沙陀哭笑不得的在心中吐槽兩句,卻也對自己這情比手足的同伴沒多少艷羨,靜靜等著熊大力請教完畢之后,才將自己修行間所遇的困惑說出。
而待到左章依著慧覺老僧所授解答了兩人的疑惑之后,卻見沙陀面帶鄭重的行禮說道:“智深大師,沙陀有一事相稟。”
左章見沙陀說得鄭重,好奇之下不由看了眼木聽濤,卻見木聽濤面不帶一絲意外的縮手侍立一旁,頓時明白他已經知道了沙陀要說的是什么。
想到這里,左章也認真了起來,沉聲說道:“說吧。”
沙陀點點頭,心中過了一遍措辭后恭敬道:“智深大師容稟,修行通虛靈覺之后,我似是覺醒了本命神通。”
“嗯?”左章眉頭微挑,眼底閃過一絲光華,隨即就察覺了沙陀的措辭中有個似字,不由訝然問道:“你不確定?”
沙陀局促笑笑,“小的只從木老口中聽聞過這個詞,尚不知何為本命神通。”
“原來如此。”左章恍然,稍作思忖后問道:“是何種本命神通?”
沙陀答道:“土行遁術?”
左章想著本命神通的種種特征,緩緩問道:“是否收發隨心,且催動運使都不受妖元所限?”
沙陀細細回憶自己私下所做的種種嘗試,認真點頭道:“確如大師所說。”
“那便是本命神通了。”左章點頭笑笑,旋即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沙陀道:“本命神通覺醒艱難,超脫于術法之,說是保命壓箱的本領也絕不為過。
“既然有此機緣,你便好好珍惜運使,莫要疏忽怠慢了它。”
從左章口中得到確認的沙陀頓時一喜,聞言再度拜謝左章,努力不讓心頭雀躍浮于臉的同時,與熊大告罪力退去了。
等到兩人身影消失,左章看著沙陀離去的方向笑道:“還真是個運道好的。”
“誰說不是呢。”木聽濤附和一句。
“對了,白瑜呢?”左章忽然想起被他從邊境五山秘境之中帶回,又被阿黎取名白瑜的神秘女子,四下掃量不見其蹤跡,便好奇的問了一句。
“正隨著阿黎在山中閑逛。”木聽濤立即答了一句,旋即又問道:“智深大師有話與她說?”
“沒有。”左章稍作思忖后搖搖頭道:“阿黎既將她托付于你,你便照看著些吧。
“對了,楚靖軍的兒子楚卓云如何了?”
木聽濤答道:“正在曹縣之中候著,每日臨近晌午的時候,都會帶著一盒孝敬大師的吃食來寺中一炷香。
“看天色,還有兩個時辰就該到了。”
“今天他再來,我就先不見了。”
左章見木聽濤沒說楚卓云的不足之處,便知那有些驕傲自矜的少年已經被張世山打磨了一番性子,不由笑了笑道:“不過等他完香后,你就說從明日起,他可以每天午時過來,酉時回去。”
木聽濤知道左章要開始指點楚卓云修行,連忙點頭應下,然后就聽左章繼續說道:“從今日起,一日三餐便送到小殿之中吧。
“若是沒有什么要緊的事情,我便不出來了。”
說罷,左章就頭也不回的向小殿中走去。
木聽濤見狀,連忙施展術法,將封閉小殿的枝條藤蔓撤了開去。
而等到左章進入小殿之后,枝條藤蔓頓時再度出現,不僅把殿門很快又閉合起來,更是將殿內殿外隔絕開來。
只不過,這一次左章卻沒有進入須彌境,而是隨意的拖來幾張蒲團,鋪在小殿正中位置,愜意的躺坐在面,盯著屋頂發起了呆。
不知過了多久,眼神有些直愣的左章忽然眨了眨眼睛,坐直身形沉吟道:“如今我要想讓修為再進一步,便只有選一個秘境,用佛國吞噬其內空間,用以增進自身修為。
“只是拳圣秘境如今已成了是非之地,輕易進入不得。而韓游的秘境又遙不可及,往返時日太長。
“可是,不盡快增進修為的話,等到有朝一日隨阿黎其赤狐一族尋仇,怕是力有不逮。
“嘖…也罷,反正阿黎短時間內思維提升有限,不定何時回來,所以我且先開一條捷徑出來,再說將來之事吧。”
說罷,左章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從佛國之中取出源自蒼宇的所有與陣道傳承有關的典籍,又取出紙筆將源自慧覺老僧的陣道典籍謄抄了一遍,開始對比著鉆研起來。
然而很快,左章就發覺陣道傳承并非如自己所想得那般枯燥艱深,反而還讓他生出幾分玄奇奧妙的感覺。
尤其是源自慧覺老僧的典籍,不僅對于陣道有著極其細致的描寫,還深入淺出的記載著陣道傳承的內容,堪稱一部由淺入深簡單明了的教科書式典籍!
一時之間,感覺陣道傳承頗具趣味的左章頓時忘卻了其他,一頭扎進了陣道奧妙之中,專心致志的研習起來。
只是,沉迷于修習陣道的左章卻不知道,真實的陣道傳承確如他所想象的那般,枯燥乏味又艱深難懂。
而之所以他沒有這種感受,皆因不論蒼宇還是慧覺老僧,所掌握的陣道傳承都是他們親手搜集之后,又于習練途中根據自身領悟,去蕪存精歸納總結的陣道精華!
就好比兩位廚師將半成品食材精加工之后,又施展渾身解數精心烹飪了一道菜,這才端到了左章面前讓他細細品嘗。
沉迷于陣道奧妙的左章自是不會推辭,貪婪的吸取著陌生卻新奇的知識,頗有點樂此不疲的味道。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當木聽濤第四次將飯食送入小殿之中的時候,左章終于對陣道有了個完整全面的了解,并開始嘗試布置他出生以來的第一個陣法。
只見他從佛國之中取出大量布置陣法的中高階寶材,攤堆在地細細挑選起來。
這些寶材琳瑯滿目品類眾多,大多是從他人身搜刮來的,源自蒼宇的有,源自無昊的也有,還有從蒼濤、商執事和寧世宗等人手中奪來的,紛紛雜雜數量龐大,足以令任何一名陣道修士為之眼紅瘋狂。
只不過,這些東西落在左章眼中,卻有些讓他不知所措,不是因為寶材品類太多而無法選擇,而是因為左章雖然滿腦子的陣道傳承和陣法奧義,可是親手布陣卻是頭一次!
而依著他此時初學者的能耐,能夠嘗試著布置的陣法,僅有寥寥兩三個最初級的。
所以面對眼前滿地的中高階寶材,他根本就沒法子挑選,因為被他或殺或敗的那些人,根被就不會將低階寶材裝在身,因為太占地方了!
“誰能想到,有人在布置陣法的事后,會因為手中全是中高階陣道材料而苦惱呢?”
無奈的嘀咕一聲,左章無奈的收起面前價值連城的寶材,用了飯食后推門走了出去。
而他剛剛踏出小殿,就見一道有些熟悉的少年站在院中,正是許久未見的楚卓云。
研習陣道太過用心…
又把他給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