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襲擾?”
漸明的天光之下,阿黎守著打坐恢復真氣的左章,聽他將自己重鑄經脈期間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不由驚呼道:“有這般兇險,我怎的沒有聽到?”
“我用隔音符將銅鐘護住了。”
左章指了指不遠處的銅鐘,感覺體內真氣漸漸充盈,腦中也沒了空洞虛弱之感,長出一口氣站起身來笑道:“傳說凡間生靈脫胎換骨會有災劫降臨,渡過便能歷劫重生,渡不過便打回原形。
“看來你這次重鑄經脈所歷災劫,便是人禍了。”
阿黎見左章無礙,不由莞爾笑道:“還有這種說法么?我怎的沒聽過。”
“你沒聽過的東西多了。”左章看了看天色,面上笑意斂去些許關切問道:“如何?重鑄經脈之后,身上可有變化?”
阿黎聞言靜靜感受一番,忽然面露喜色道:“雖然修為跌落到靈慧境一重天,但是本命神通卻強了不少。”
說著,阿黎便沖著左章輕輕揮手,本命神通悄然發動,想要給左章來一場幻術。
然而很快她就發覺左章依舊定定的看著自己,絲毫沒有異樣,不由噘嘴哼道:“對你還是沒用!”
“對別人有用就行了。”左章見狀哈哈一笑,隨即點頭沉吟道:“你有本命神通傍身,自保不成問題,我便能放下心來收拾首尾了。”
拳圣小院中,因左章突然離去而正自惴惴的的李峰只覺心頭的不安全感越來越重,思忖著要不要先暫且離開這處小院,尋個地方暫避一段時間。
而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卻聽沉重的腳步聲忽然響起,緊接著就見左章抱著銅鐘大步奔來,直接回到了院中,并將銅鐘小心翼翼的放回了余火未熄的爐灶上。
李峰見狀頓時心頭一安,愁苦的臉色也瞬間消散,一個發自內心的安心笑容則爬到了臉上,悄無聲息的繼續靜心療傷。
只是他卻不知,就在左章現身的同時,阿黎也跟著左章回到了院中,并一個縱躍上了房檐,晃蕩著雙腿一邊吃干果一邊默默看著左章,剪水雙瞳之中滿是等著看好戲的期待。
而左章對于阿黎本還有些擔心,可眼見中了幻術的李峰對大搖大擺進了院落的阿黎視而不見之后,立即明白重鑄經脈的阿黎已經能夠輕描淡寫的幻惑鐵骨境武者。
明白這一點后,左章頓時放下心來,沖著療傷之余還在偷偷關注自己的李峰招了招手道:“過來,我給你瞧瞧傷勢。”
李峰見狀頓時喜出望外,因為他裝死期間曾偷聽趙振東和周譙談話,早就知道這法號喚做正弘的大能高深莫測,一手丹道造詣非比尋常。
而他更知道,自古丹醫不分家,所以丹道造詣高深,那么醫術自也是絕頂,于是他連忙討好笑著點頭應了,起身來到了左章身邊。
左章見李峰配合,滿意笑了笑后將身子側開,指著爐灶邊自己曾經坐過的位置溫和笑道:“坐下,面朝銅鐘,伸手。”
“面朝銅鐘?”李峰聞言心頭微感詫異,不過還是順從的坐下,然后略帶忐忑的看著左章伸出了手臂。
左章也不含糊,探出三指搭在了李峰的脈門上,一邊運使真氣游絲針一邊說道:“別做抵抗。”
李峰聞言連忙依著左章吩咐放松心神穩固真氣,然后就覺數根游絲一般的溫暖真氣從脈門探入經脈之中,一路向著自己受損的心脈和臟腑而去。
正弘大師果然手段非凡!
李峰心頭不自覺的閃過一個念頭,不由正襟危坐,期待著左章能盡快醫好自己的傷勢。
而就在他感覺那些真氣游絲針已經探到了自己的傷處時,卻聽左章忽然開口說道:“目視銅鐘,什么也別想。”
李峰聞言連忙將投注到左章身上的目光收回,并老老實實的斂去雜念。
讓而就在他做完這一切的剎那,他就覺那些細若游絲的真氣忽然在自己傷處攪動了幾下,直接將他強摁下去的傷勢再度引發,讓他胸口猛地一陣涌蕩!
“卟…”
下一刻,感覺傷勢復發的李峰猛然張口,一口鮮血離弦之箭一般噴涌而出,直將銅鐘的小半個鐘身染的殷紅!
“大…師,你…嗯?”
驟逢異變的李峰不由駭然,疑惑不解的轉頭看向左章,可話沒說完,就覺胸腹之間一陣輕松暢快,再沒了受傷時的凝滯沉悶之感!
“我的傷好了?”李峰詫然驚呼,頓時感覺自己雖猜到左章醫術高超,卻還是想的淺了。
“還差一點,靜養三個月,莫與人動手。”左章認真看了幾眼鐘身上的大片血跡,滿意的點了點頭后說道:“來,喊一聲大師聽聽,聲音大點。”
“嗯?”正處于欣喜之中李峰不明白左章這番吩咐有何用意,卻見左章面帶不容置疑的神色,茫然的眨了眨眼后試探著大聲說道:“大師?”
“聲音有點低,再高點。”左章搖搖頭道:“再來一次。”
“大師!”不得其解的李峰照辦。
“聲音夠了,但是不夠悲痛急切。”組總行再度搖頭,“再來。”
“大師啊!”越發茫然的李峰只能照辦。
“好多了,試試再多加點關心。”左章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就這樣,兩人一個指點一個嚎,硬生生將大師兩個字吼出了百般急切千般悲痛的凄厲慌張韻味。
房檐上,晃蕩著雙腿的阿黎見左章不停地調整著李峰的喊聲,又見李峰茫然不知所措的順著左章的要求一個勁地喊個不停,頓時忍俊不禁咯咯直笑。
然而,她銀鈴般的笑聲雖在拳圣小院中響起,卻只有左章一人聽到,并暗暗給了她一個哭笑不得的笑容。
“哼!臭禿驢!”
阿黎皺了皺小巧的鼻子,輕哼一聲不再看左章,只是眼角的余光卻從未歐諾個左章身上離開。
就在左章不停地讓李芬演練“大師”二字的各種喊法的時候,距離拳圣小院數里外的密林中,風塵仆仆的趙振東和周譙正并肩朝著拳圣小院奔行。
而看他們此時面帶疲憊卻又不敢有絲毫松懈的模樣,便知他們在過去的幾個時辰中始終處于被追殺的狀態中。
果然,在他們身后數丈之外,陳見山和安松維同樣并肩而行,只不過他們兩人雖然毫發無損,可面上卻滿是羞惱憤怒的神情,尤其是他們的眼睛,內中似蘊含著無邊怒火,仿佛要用目光把趙振東和周譙活活燒死一般!
只不過他們雖然憤怒,卻也沒法子用心中怒火燒殺趙振東兩人,只能綴著趙振東和周譙竭力追趕,努力拉近他們與趙振東兩人的距離!
而似是感受到自己與陳見山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雙手各握著一個丹瓶的周譙急速喘息的同時悄聲說道:“四個多時辰了…正弘大師…應該空出…手來了吧?”
“我哪知道!”趙振東沒好氣的回了一句,瞥著周譙雙手中的丹瓶,又看了看自己僅剩的一瓶丹藥,不由郁悶道:“堂堂成華府蔣家的幕后家主,摳門到這般地步,索性死了算逑!”
“節儉…有罪嗎?”周譙氣息不穩的回了一句,然后看了看手中的丹瓶,舔了舔嘴唇卻是沒有舉起,反而斜乜著趙振東道:“嫌我…慢?倒是把你的…丹藥…勻我一粒啊!”
“做你的鬼夢去吧!”趙振東瞪了周譙一眼,想著手中丹藥的驚人效用,握著丹瓶的手攥得越發緊了的同時,足下也加快了幾分,努力將自己與陳見山兩人之間的距離維持在五丈。
“真…不要…臉吶!”
周譙眼見趙振東提速,瞥了眼身后越迫越近的陳見山和安松維,咬牙打開一瓶丹藥,用門牙切了半粒吞盡肚中,然后認認真真的將丹瓶封了口,足下提速急追幾步,又追到了與趙振東并肩的位置。
而在他們身后五丈之外,眼看著距離緩緩拉近后又再度拉遠的安松維怒吼一聲,正要動用壓箱底的遁術急急追去,卻被身旁的陳見山拉住。
“你急什么!”陳見山陰沉著臉瞪了安松維一眼,咬牙寒聲道:“他們已經知道,我真言咒三丈之外便效用大減,五丈之外便全無作用,這才仗著有丹藥進補,想要消耗我的佛元。
“如今短時間內趨近不得,根本留不住他們,你急有什么用?”
安松維聞言惱怒之余頓時有些氣沮,“師兄,那邊任由他們這般逃么?”
“你沒看他們此時奔著那院落去了嗎?”陳見山陰狠的瞪著前方的趙振東兩人,目露兇光悄聲道:“待到他們與那狗道士匯合之際,即便他再次利用金光罩故技重施,也定然有著短暫間隙!
“到時候,我豁盡全部佛元,誦出兩字真言。而你則趁著他們頭腦眩暈站立不穩之際,沖進院中將他們盡數打殺了!”
安松維聞言頓時兩眼放光,連連點頭道:“便依師兄所言!”
就這樣,趙振東和周譙在前方飛快奔逃,陳見山和安松維則懷著鬼蜮心思一路追趕,不過片刻工夫就看到了不遠處的簡陋院落。
然而,就在他們看到那時隔四個時辰后再度重逢的矮墻時,卻也同時聽到了一聲焦急中帶著不安,不安中又帶著關切的呼喊聲!
“大師!大師你怎樣了!大師你快醒醒啊!”
急切的呼喊聲響亮至極,眨眼間便傳進了眾人的耳朵!
趙振東聽出那是李峰的聲音之后頓時大驚失色,駭然看去卻見原本坐在銅鐘前的左章面色煞白到伏地上,李峰正扶著他急切呼喊,而銅鐘之上則沁染了大片的血跡!
壞了!
大師煉丹到底受了影響!
這是遭了煉丹失敗的反噬了!
趙振東立即對事態做出了判斷,飛快轉頭沖著同樣看到院內情景而面色沉凝的周譙喊道:“你我各救一人!”
周譙聞言立即點了點頭,二話不說縱身一躍,向著院中落去的同時探手就去抓李峰的手臂!
之所以不抓左章,不是因為他動了心思不想救左章!而是因為李峰恰擋在他與左章之間的,只有先扯走李峰,身后的趙振東才能速度不減的撈起左章逃走!
而趙振東與周譙同患難一場,此時已是默契非常,見狀也不猶豫,猛一跺腳便如流星般躍出,眨眼間便要落到左章身邊!
然而,聽到李峰喊聲的,同樣還有陳見山和安松維兩人!
只見陳見山飛快掃了眼院內,只一眼就焦急的李峰、染血的銅鐘和倒地不起的左章看在眼內,瞬間得出了與趙振東一模一樣的結論,登時心中涌起一陣狂喜!
“真乃佛祖相助!”
陳見山高呼一聲,立即沖著有些沒反應過來的安松維喊道:“不必有所保留了!就在這院中將他們都打殺了!”
說罷,陳見山瘋狂催鼓體內佛元,一身衣袍猛然一漲,雙足轟然落地后整個人猛地彈射而出,竟是瞬間縮短了他與趙振東兩人的距離!堪堪趕在趙振東和周譙拉起李峰和左章之際,將左章等人括入自己三丈之內!
院落中,趙振東眼看著自己就要將左章拉起之際,一聲沉悶響亮的跺地聲轟然響起,緊接著陳見山便出現在自己頭頂,并又要吼出那威力極大的真言咒,心頭豁然一沉,只道自己今日就要喪命于此!
而眼見所有該死之人都落入了自己真言咒效用最強的范圍,陳見山面露殘忍快意的笑容,體內佛元毫無保留的瘋狂涌向漸漸張開的口唇之間,真言咒瞬間涌出!
“唵、嘛…”
“唵嘛你個頭!所有人就數你最吵!”
忽然之間,一道清朗熟悉的男聲忽然響起,緊接著一聲錚然劍鳴如同鳳唳龍吟一般驟然響起,瞬間便將陳見山的真言咒壓了下去!
與此同時,真言咒尚未誦完就被劍鳴打斷的陳見山瞠目結舌的剛一落地,就見一抹皎白如月的光華從趙振東肋下驟然竄出,眨眼之間便到了自己面前!
哪里來的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