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和神秘女子各自垂淚哭泣的景象弄得左章滿腦子問號,納悶的撓了撓頭正要開口詢問,卻見阿黎丟給他一個噤聲的眼神,然后又輕輕俯下身子拍了拍神秘女子身上的藤條。
木聽濤見狀遲疑剎那,轉頭看向左章,顯是不知該不該解開束縛神秘女子的藤條。
左章上前靜靜觀瞧的同時探出真氣游絲針細細檢驗,發覺神秘女子雖哭得悲戚,卻依舊昏迷未醒,且被自己牢牢封閉的經脈竅穴也沒有松動的跡象,便點了點頭道:“解開吧,她此時依舊沉浸于幻境之中,且與尋常女子無異,沒力氣做亂的。”
向來以左章馬首是瞻的木聽濤立即照辦,而待到他散去藤條之后,阿黎便俯身將捆縛神秘女子的繩索一一解去,又動作輕柔的替她拭去淚痕。
左章哪見過阿黎這般溫柔款款的模樣,心生詫異之下,不由對于慧覺老僧留在玉佩中的幻境越發好奇了。
不過此時卻容不得他去探究玉佩中幻境的內容,因為阿黎在解去神秘女子的繩索之后,便將置于她額頭的玉佩丟還給左章,然后輕輕抱起依舊在不停啜泣的神秘女子,將她帶去了一間閑置的廂房之中。
“這就成好姐妹了?”好奇萬分的左章眨了眨眼,心癢難耐之下提升耳識暗暗偷聽,卻聽到廂房之中除卻神秘女子的啜泣聲,便只有阿黎宛若蚊吶低言寬慰。
片刻后,廂房門扉再度打開,阿黎輕手輕腳的退了出來,閉好房門后面容沉郁的回到左章身邊,不等左章發問便解釋道:“那幻境是一段記憶,是韓游將她封入石棺繭蛹之前的事情。
“幻境中的她是一具感知敏銳的靈胎,所以雖存身于她生母腹中,卻將韓游的所作所為感知了個清清楚楚。”
左章頓時恍然,試探問道:“那她這般悲痛…是韓游的手段殘忍?”
“殘忍?呵,我只覺用這兩個字形容他所做之事,委實難以企及他惡行之萬一!”阿黎憤憤咒罵一聲,稍稍穩定心緒后繼續說道:“在幻境之中,韓游并非遍尋人家,才找到這女子。
“而是從自己的眾多弟子之中,選了天資出眾卻修為尚且低弱的一男一女,養將之畜生一般養在秘境之中。
“這期間,他不許兩人進食凡間食水,只讓他們不停服用靈藥寶材,然后出手引氣導體強行拔升兩人的修行天資。直至升無可升之際,又用魅惑藥物逼著兩人行了夫妻之實,這才孕養了這名女子。
“而待到這女子出生,在韓游眼中再沒了用處的兩名弟子,便被他和他妻子隨手從這世間抹殺了!”
左章聞言頓心頭劇震,渾沒想到被晉國文脈奉為先賢的韓游,為了讓亡妻奪舍后能獲得最好的修行天資,竟然會用上這般泯滅人性的酷烈手段!
一時間,被韓游惡行震驚到無以復加的左章只覺牙關發緊,好一會都不知該說什么。
而阿黎則怒氣沖沖地抬起頭來,已被怒火填滿的剪水妙目怒瞪的黑漆漆的天空,粉拳緊攥滿臉憤然,顯然已是怒到了極致。
看她這般模樣,稍感意外的左章念頭微轉,頓時猜到阿黎心中的怒火并不僅僅源自韓游的所作所為,應當還有其他令她不能釋懷的事情。
而恐怕也正是因為那些事情,才讓阿黎迫切的想要提升修為,加以十倍百倍地報復回去!
想到這里,左章心嘆一聲,輕輕拍了拍阿黎的肩膀后坐回躺椅,沉聲緩道:“韓游亡妻已經魂飛魄散,她的遺骨也會變成你重鑄經脈竅穴的助力。
“既然這些惡事是她當年與韓游一同做下的,那有此結局也算是報應不爽。只不過韓游這個首惡已經破界去往了文心九華天,便是想要將他剁了喂狗,此界卻也沒人能奈何得了他。”
阿黎聞言面色一沉,旋即頹然松開攥緊的雙手,轉頭看向左章咬牙道:“臭禿驢,我想把那個秘境毀掉!”
“毀掉…”左章料到阿黎會這般說,稍作思忖后神情認真道:“且不說如何去毀掉一個近千里廣闊的秘境,單是如何安置王氏一族就困難重重。
“他們一族數萬人,被蒙在鼓里數百年,期間又被吞靈化血大陣不斷抽取生機氣血,可謂是歷盡劫難。
“關鍵是秘境之中的吞靈化血大陣雖在無形間殘害著他們,可數百年下來,與外界斷絕溝通的他們已與秘境變得密不可分,而他們也將之當做了最后的安身之處。”
阿黎聞言有些不甘的蹙起眉頭,咬著嘴唇低聲道:“我想做些什么…”
“現在的話…你我什么都做不了。”左章搖頭道:“大妖遺骨到手,你重鑄經脈指日可待,修行道路注定會是一片坦途。
“若你真想做些什么,不如等到你修為上來了再說。到時候不論是用幻惑之術安頓他們一族,還是想法子根除秘境隱患,讓那里徹底成為王氏一族的樂土,想必都會容易很多。”
心有不甘的阿黎沉吟片刻,面色稍緩點點頭道:“臭禿驢你說的沒錯,當務之急始終是重鑄經脈提升修為。”
“所以我稍后就會開始嘗試融煉骨漿。”左章深吸一口氣道:“至于你,先歇著去吧,務必將精神養足,免得到時候應對失措,導致重鑄經脈的效果打了折扣。”
阿黎心知左章所言無差,又是在盡心替自己考慮,便強自按捺心中雜念,順從的應了下來,黑著臉徑自回房去了。
而左章看著明顯帶著幾分心事的阿黎消失在廂房內,無奈的摸了摸頭頂僧帽,悄聲嘀咕道:“早知她會是這般反應,便不該將實情告訴她的,卻是我的疏忽了。”
袖籠雙手侍立一旁的木聽濤聞言,愣怔剎那后頓時明白左章方才那些勸阻阿黎的話意在幫她驅除雜念,躬身垂首道:“阿黎仙子吉人天相,重鑄經脈竅穴一事定然不會有所差池的。”
“但愿吧。”左章有些郁悶的吐出一口氣,目光閃爍道:“重鑄經脈竅穴說起來簡單,可其間所經歷的痛苦比之剝皮抽筋剜心剔骨也不遑多讓。
“而在這絕大的痛苦之中,重鑄經脈者必須分毫不差的觀想經脈竅穴,但凡稍有差池,能夠成為廢人便算是謝天謝地了。
“所以觀想經脈竅穴之時,必須摒棄雜念謹守本心。如今那女子的經歷引動了她往日心傷,若不能將心中雜念摒棄,后果難料啊。”
說罷,左章搖頭慨嘆一聲,也不理會身后面露擔憂的木聽濤,徑直向著小殿旁放置著寺內銅鐘的藤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