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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蛛絲馬跡的尾巴

  即便語言不通,但只要愿意下功夫,總是能找到應對方法的。

  得益于此,靜安也在瞬間明白了余留下的信息內容。

  “在背風處的,低勢地段附近落腳…嗎。”

  在斷崖隘口附近,符合這些特點的落腳點雖然不少,可是考慮到艾莎的行動能力,應該不會太過于偏僻才是。

  范圍瞬間縮小了一大半。

  遵循著這個邏輯思維,靜安只是在附近轉悠了十幾分鐘,便找到了老冰棍和艾莎用以落腳的地點。

  “斷崖的下口處?雖不保暖,但多少也能躲避山雪。倒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一人一狗在看到靜安的身型之后,當即便站起身來。

  “先生!”

  “汪!”

  三方重新匯合。

  簡單地將斷崖隘口的情況描述了一番過后,靜安便取出了隨身攜帶的短刀,將捆綁于身上的麻繩給從中切斷。

  失去了承重依托的茉莉立刻摔倒在積雪堆上,發出撲通一聲悶響。

  一人一狗的視線也隨之轉去,頗有些好奇的目光在這個打扮撲通的家伙身上不停流轉,似是想要盡力地尋找出一些與眾不同的特點來。

  “艾莎,翻譯一下吧。讓她別裝睡了。”

  眼皮似是粘了膠水一般牢牢緊閉,可那已經開始微微顫抖了的嘴唇,卻是已經將她的內心狀態完全暴露了出來。

  在靜安與老冰棍的注視之下,艾莎有些緊張地清了清嗓子——老實說,如果不是還有這檔子事,她都差點忘了,自己一開始就是為了翻譯北方語,從而加入靜安小隊的。

  “起來吧,先生已經知道你在裝睡了。”

簡短有力的腔調之下,就連  老冰棍都對艾莎微微側目。這般熟練的語調,幾乎完全不下于母語的程度。

  茉莉的眼眸當即微微一顫,她的拳頭微微攥緊,似是下意識地就想要睜開眼睛,可僅是張開了一條細縫過后,便又立馬合上。

  滿是雀斑的臉上,露出了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樣。她張了張嘴,眼睛卻反而閉得愈發嚴實。

  “你,你們不用蒙面嗎?我知道盜匪們的規矩,看了臉就肯定沒命了。”

  艾莎眨巴了兩下眼睛,似是詢問一般地半轉過了腦袋,朝著靜安望去。

  鬼知道先生之前究竟給她留下了什么印象。

  “…告訴她,我們不是搶劫犯。現在只是想要問她一些內容,完事之后,我保證你可以毫發無損地回去。”

  似是為了加強說服力一般,靜安從艾莎隨身的行囊里頭摸索著,取出了一小袋子的瓶蓋。

  “記得再跟她強調一下,這是有報酬的。”

  在艾莎的幫助下,靜安的表露出的善意終于傳遞到了對方心中。茉莉的表情變得有些掙扎,她似是在權衡著什么,最后終于還是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坐起身來。

  兩個人和一條狗的詭異組合,讓茉莉陷入了短暫的當機之中。

  黃黑相間的高壯獵犬,毛發油亮,犬牙錚亮的模樣讓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就是現在一直試圖蹭人撒嬌的模樣,實在是有些狗腿。

  “第一個問題,先做個自我介紹吧。從出生到現在,事無巨細,可以想到哪里說到哪里。”

  純熟的北方通用語迫使著茉莉偏轉過腦袋,望向了身旁這個,看似比她年紀還要小上不少的女孩兒。

  寬額,高鼻的模樣對于茉莉而言并不算陌生。她的目光在艾莎那棕色的半長發上頭停頓了片刻,隨后便再度流轉,與那雙碧藍色的眼眸彼此相視。

  “我,我…”

  溢于言表的緊張感,不難從茉莉的臉上看去。似是為了安慰她一般,艾莎半蹲下身,將手頭上的毛毯遞送在了茉莉的手中。

  “不用緊張,先生不是什么壞人。先把這條毛毯披上吧,別著涼了。”

  手足無措完全可以用來形容茉莉當下的模樣,她囁嚅著嘴唇,接過了艾莎的毛毯之后,發出了嗚咽的啜泣聲。

  “我,我叫做茉莉。”

  “出生于…”

  在茉莉這語無倫次的描述之間,靜安摘下了臉上的罩布,隨后盤腿,坐在了老冰棍的身旁。

  一個農家出生的普通雙胞胎姐妹。

  在遭受寒潮侵襲,進化獸騷擾之后,整個聚落都組織著遷移,直至來到斷崖隘口落戶。期間雙親落難,只剩下了姐妹二人相依為命。

  僅憑一面之詞,艾莎就對這個名叫茉莉的家伙產生了些許的好感。畢竟同為家破人亡的落難孤寡,情感上的共鳴更能引起她的憐憫之心。

  “說了這么多,想喝點水嗎?”

  “如果可以的話,謝謝…”

  僵硬的氣氛在此刻有些的緩和的傾向。

  茉莉接過了水瓶,隨后小心翼翼地抬起了眼皮,瞥向了一旁那露出了思索表情的靜安。

  不難看出,當場的主事人便是這位相貌平平無奇的青年男子。

  沒等她繼續多看幾眼,卻見靜安抬起了頭,沉聲說道。

  “好,那我就繼續第二個問題了。”

  自我介紹只是一個簡單的鋪墊,真正想問的內容,其實全部都在后面。

  “斷崖隘口在近期,有沒有發生過什么奇怪的事。”

  這個問題讓茉莉微微一愣,她似乎并未料到靜安會突然問這個,以至于與其都變得結結巴巴。

  “呃…奇怪的事嗎?先生您稍等,讓我好好想想。”

  靜安搓了搓自己的下巴,隨后對著一旁的艾莎輕聲說道。

  “不用考慮,讓她事無巨細地都說出來就行。”

  作為陳述的一方,靜安并不需要茉莉做出篩選的行為。

  在得到了靜安的提示之后,茉莉沉吟了一會兒,隨后緩緩說道。

  “硬要說的話,也都是些上不了臺面的事情。比如大概一個多月前,通往冬堡的雪徑就莫名其妙地給封了起來。”

  “或者說,最近小鎮的獵戶們都有點不太好過。因為聽說在進入冬季之后,周遭的野獸幾乎都失去了蹤跡。之前雖然也出現過這種情況,但都不會這么夸張…”

  “鎮長在兩星期前也突然發布了告示,好像說是今年的環境特別惡劣,讓大家沒有什么急事的話就不要外出了。等撐過了寒冬之后,再去考慮出行。”

  都是些瑣碎的小事。

  卻多少也能獲取一些看似并不重要的情報。比如說…整個聚落,似乎都在朝著‘自閉’的方向發展。

  靜安沉默著,低垂下的眼眸讓別人都看不清他正在想些什么。

  誠如茉莉所說,這些事務聽起來都不怎么值得關注,并且好似完全與靜安思考的內容沒有絲毫的關聯性。

  像是察覺到了自己說的內容并沒有什么營養,茉莉的表情有些糾結。一幅抓耳撓腮的模樣,正如同卡題了的考生一般尷尬。

  “對了!還有,好像在進入了冬季之后,大家都變得有些深居簡出。特別是到了晚上,我幾乎都沒有見到過有人出門!”

  從這些回答上來看,這個名叫茉莉的女子的確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在心里降低了些許的預期,靜安揮了揮手,示意那還想要繼續說些什么的茉莉停下。

  “就到這里吧,繼續第三個問題。”

  “跟我詳細地描述一下,你的前天,昨天,具體都干了些什么。”

  艾莎如實翻譯過后,茉莉僅是略一思考,便將自己近兩日的活動全部都給梳理了一遍。

  “早上四點左右起床,和姐姐一起準備酒館的早點,之后上樓,給預付了定金的客人送過去…”

  繁忙而又瑣碎的事務,讓茉莉一日的行程都給排得滿滿當當。

  而當茉莉描述到了自己在前日下午的工作內容之時,一旁的艾莎不由得撇過了眼睛,朝著靜安偷偷望去。

  這個時間,正是先生出發,前往斷崖隘口查探的當口。

  流暢而又平緩的語氣之下,幾乎完全找不出任何撒謊的痕跡。為防意外,靜安甚至偷偷地使用了智慧之眼的力量。再透視的作用下,茉莉僅是出現絲毫的情緒波動,他也能在瞬間準確地將其捕捉。

  在這般警戒的盯視之下,直至維持了五分鐘左右的自述結束,靜安依舊未能察覺到絲毫的異樣。

  “沒有一丁點的情緒波動嗎…”

  低聲的呢喃過后,靜安沒有絲毫的停頓。他繼續出聲問道。

  “最后一個問題,你知道…變異者嗎?”

  聽到這個問題,本應立刻翻譯的艾莎,此時不由得心頭一凸。她在瞬間便明白了靜安的意思,旋即便佯裝出清嗓子的模樣,繼而試圖掩蓋自己的失誤。

  而在聽到了問題的描述之后,茉莉并沒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正如靜安所預料,她只是微微皺起了眉頭,隨后呢喃著,重復著說道。

  “變異…者?那是什么?”

  明顯的陌生感,絲毫沒有故作迷茫的模樣。

  這便意味著茉莉從未曾經接觸過,如靜安這般的存在。

  一切細碎的線索在此時都被依次拼湊,于靜安的心中搭建出了一個不那么清晰的模型。

  整理一下眼下獲取到的情報內容——逐漸自我封閉的小鎮,開始深居簡出的住民,莫名其妙消失的尸體,以及從未出現過變異者的情況。

  觸碰到了秘密尾巴的同時,他已經有了一些自己的推斷。

  眼下缺少的,只剩下一個能夠印證的方法而已。

  在老冰棍與艾莎的注視下,只見他緩緩站起身來,隨后朗聲說道。

  “整理一下吧,我們得進入聚落,在里面過上一夜才行。”

  突如其來的進城宣言,幾乎讓在場的艾莎和老冰棍都陷入了短暫的混亂之中。一旁的茉莉雖然聽不懂這些人都在說些什么,可僅是從表情上去觀察一二,多少也都反應過來了一些。眼下她只是緊咬著下唇,不再擅自多言。

  而作為當事人的靜安,卻是一臉的平淡。他一邊摸索著隨身攜帶的背包,一邊對著身旁的艾莎說道。

  “把這些瓶蓋都給她吧,這是她應得的。”

  一小袋的瓶蓋,被靜安取出,遞送到了艾莎的手里頭。

  后者的表情有些復雜,卻并沒有無視靜安的指令。她一邊做著轉述,一邊將布袋遞到了茉莉手中。數十枚金屬制品的摩擦聲雖顯刺耳,此時在茉莉的耳中卻如同天籟。她顫抖著伸出手去,接過了布袋。

  “謝,謝謝您,慷慨的先生。”

  僅是這般簡單的語言,完全不能用來形容茉莉眼下的激動心情。這股包含了劫后余生,突遭橫財的強烈情緒,幾乎瞬間便讓她的臉都給漲成了通紅色。

  “當然了,這些可都不全是白給的。”

  靜安轉過身去,他一邊幫著老冰棍處理前肢上的裂口,一邊頭也不回地繼續說道。

  “還有最后一件事,得麻煩她幫忙才行。”

  “聚落哨所的盤問應該會很繁瑣,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煩事,待會兒還得讓她帶著我們進城才行。理由…就讓她隨便編一個就行。完事之后,我還另有報酬。”

  他微微一頓,隨后微微抬起眼皮,輕聲接道。

  “具體不知道有多少,但肯定足夠你和你姐姐實現財富自由了。”

  隨著艾莎的同聲翻譯,茉莉的眼睛也在瞬間亮起。她明白靜安能夠聽懂北方的通用語,當即便朝著‘雇主’梗直了脖子。

  “先生,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盡管靜安一行人的身份依舊是個謎團,但茉莉卻并不介意。不僅僅只是因為這一袋子的瓶蓋,更多的原因,則是出自于這一個奇怪小隊本身的氣場——這幾個奇怪的家伙,似乎都對錢財完全不感興趣。

  要知道,沒有匪徒會對瓶蓋說不。

  所以這些家伙絕對不是沖著小鎮的錢財而來的。只是明白這一點,茉莉便已經完全放下戒心。

  對于普通的住民來說,只要聚落還能保持住最基本的安全與生活供給即可。至于具體會發生什么高層變動,或是人員遷徙,茉莉卻是一點都不感興趣。

  靜安明確地收到了茉莉的答復,似是想起了什么值得開心的事情,他的嘴角便微微向上揚去,使自己那一直僵硬的表情,于此刻展露出了較為柔和的曲線。

  “正好,你們也需要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才行。整天都在外面風餐露宿,任誰都會受不了。”

  老冰棍的傷勢恢復的很好。

  原本還如同小指般粗細的創口,此時都已經呈現出了愈合的傾向,粉嫩的新肉就像是膠水般,將分割開來的皮肉重現粘合在了一起。

  靜安抬起頭去,示意一旁的艾莎走過來。待到后者靠近之后,他也瞥見了那橫在了眉間,臉頰之上的疤痕。比起老冰棍,艾莎的體質只是平常人的級別,此時不說痊愈,僅是結疤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略微打量了幾眼,靜安便從腰間取出一小瓶透明玻璃。里頭的黃紅色液體微微晃蕩著,就像是蟲子的內臟一般,呈現出粘稠而又渾濁的視覺效果。

  “把這個擦在臉上,能讓傷口好得更快一些。”

  花蝶幼蟲碾碎成汁,在摻入紅麻草的碎末,進而成型的粘稠液體,對于傷口恢復有著很大的幫助。

  艾莎接過小瓶子,也不推脫,只是低沉下了腦袋,輕聲地嘟囔了一聲。

  “謝謝,先生。”

  幾番休整,待到眾人都做好了相應的準備,靜安便深呼吸一口氣。

  “很好,那我們就準備一下,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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