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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家事亦國事

  “郎君啊,你莫非是怕那真金太子舊事重演?”

  李蕙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看著朱瞻基一語道破他的心思。

  所謂真金太子舊事,便是當時有官員向忽必烈進言說“陛下年事已高,莫不如禪位于太子殿下”。真金太子聽說這件事情之后,生怕忽必烈對他起了什么疑慮。

  而后真金太子整日驚懼交加,不久便薨了。

  “難說,看二叔和三叔現在的做派很難不懷疑他倆還有其他的陰謀。

  俗話說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可現在父親大人已經不是危墻不危墻的事兒了。而是以一葉之扁舟行于驚濤之巨浪上,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的后果。”

  “陛下是如何說的?”

  “什么?”

  朱瞻基瞪著眼睛,頗有不解的模樣看了看李蕙玉。

  “妾是說陛下的態度,有沒有要接傳位于郎君你的表態?”

  “不是,蕙玉你不能認為大父會直接廢黜了父親大人然后直接傳位給我吧?”

  朱瞻基嘴上反駁著李蕙玉,但是從他手上緊緊的握著的幾片葉子就不難看出朱瞻基是真的有這種想法。

  “這種事情說起來荒唐,但是誰又能保證不會發生呢?

  我大明帝國自太祖爺洪武皇帝始,行廢丞相而撤中書省、立錦衣而封強藩。當今陛下靖國難而取天下、設內閣而權東廠,這些事情哪一件不荒唐?

  區區廢太子而立太孫,妾感覺都是見怪不怪了!”

  “蕙玉你說什么呢?”

  朱瞻基一把將李蕙玉拉進懷里然后捂住李蕙玉的嘴眼神向周圍看去。見周圍沒有別人,才松了口氣一般的放開了李蕙玉說道“慎言!慎言!”

  “郎君你捫心自問,若是沒有郎君你這個皇太孫在太子殿下的后面頂著。太子殿下的位子,是不是早就讓給漢王殿下了?”

  “蕙玉你最近是越來越放肆了,這種事情豈是你應該議論的?”

  朱瞻基無奈的掐了掐李蕙玉的臉蛋,雖說帶著訓斥的語氣不過態度卻是十分的溫和。

  “妾只想告訴郎君,不如就朝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

  “什么路?讓大父把父親大人給廢了,然后把二叔、三叔都給攆去封地?”

  “未嘗不可!”

  朱瞻基剛想反駁李蕙玉的話,就聽見楚云昭慌慌張張的聲音傳來。

  “太孫殿下!應天府來了信使,據說是六百里加急!”

  “六百里加急?”朱瞻基聞言立馬將李蕙玉放下,然后一把拉住楚云昭的脖領子說道“信使呢?怎地還不給孤叫來?”

  朱瞻基心中隱隱約約感覺到,現在這個多事之秋能傳來六百里加急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既然是楚云昭前來奏報,那就證明此六百里加急不是護衛團帶來的情報。而是錦衣衛或者內閣直接對順天府發來的公文,想必護衛團的情報會更加緊急。

  楚云昭連忙把信封從懷中掏出來遞給了朱瞻基,而且楚云昭還在嘴里念叨著“這封六百里加急好像是東宮發來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大事?”

  “東宮?”

  朱瞻基緊皺著眉頭,直接松開抓住楚云昭脖領子的手開始認真的讀信。

  “基兒速歸,爾父危。”

  朱瞻基一打開信就看出了這是太子妃張氏的筆跡,而這開頭第一句話就讓朱瞻基差一點昏過去。

  “三日前陛下于奉天殿召開大朝會,有改《皇明祖訓》之想。陛下以士紳官僚多有貪墨不法為由,革六部給事中等言官。革去之人,皆編入都察院之內。

  都察院廉政司、清政司、監察司各擴一倍之人數,專對國朝官員之不法也。

  爾父親信皆為文官,聞此策多有嘈雜憤憤之不平也。更鼓動爾父以《皇明祖訓》相挾,使陛下重歸于舊制。

  陛下聞之斥責爾父于奉天殿,更直言:太子庸弱,不類我也!

  爾父為陛下訓斥,昏厥于殿上。昨日方醒,可氣血似有不足之像。

  漢王、趙王因此而借勢利時,鼓動朝中黨羽對爾父群起而攻之。淇國公丘福本歸隱數年,此間不知為何又現于朝堂之上似有助漢王、趙王之勢也。”

  朱瞻基看完愣了兩秒,臉上的表情開始由緊張到舒緩又變成了陰郁。

  “楚云昭!”

  朱瞻基中氣十足的大呵了一聲,楚云昭聞言嚇的立馬挺直了胸膛等待朱瞻基的命令。

  “把另外幾個姑娘先帶回去,然后持孤的旗牌調動也先的第六衛的一個千戶來此!”

  “是!末將遵命!”

  朱瞻基在楚云昭走后,將手中的信紙塞進了李蕙玉的手中說道“蕙玉你先看看吧,不知道你看完之后的想法跟我一不一樣。”

  李蕙玉接過信來,眼中閃爍著一縷莫名其妙的光芒。

  “郎君啊,太子殿下這絕對不是因為被陛下訓斥而導致急火攻心才暈厥過去的。

  以妾的淺見,這怕是太子殿下為了給陛下找一個臺階下故意演出來的。只不過因為演技太過于逼真,再加上又怕太子妃娘娘不能好好配合沒有告訴太子妃娘娘。這才讓太子妃娘娘信以為真,所以才私自修書一封給郎君你的。

  可是淇國公的行為,妾也不知道為什么。”

  “按道理來說,大父針對文官進行一系列的改革父親大人是沒必要出來反對的。

  一來這些改革措施是皇室對于文官的一次反擊,父親大人再怎么樣也會站在皇室這一邊而不會與文官們同流合污的。

  二來就算是改革的利益受損者都是父親大人的親信,父親大人也沒必要為了他們與大父對著干。甚至說大父的改革越激烈,那幫文官才會越緊密的團結在父親大人身邊的才是。

  而父親大人如此激烈的反對大父之改革措施,明顯是不符合常理啊!”

  “除非太子殿下他有不得不反對陛下的理由,比如說政見不合!”

  朱瞻基也正是擔心這種事情,因為政見不合絕對是最要命的一點。

  朱高熾明顯是看朱棣最近的改革的步伐太過于激進,想用這次的事情去提醒朱棣。而朱棣則是認為朱高熾不能站在他的高度考慮問他,根本不適合當他的接班人。

  所以說朱棣一邊鼓動朱高煦、朱高燧兄弟打壓朱高熾,還暗中叫丘福出來與朱高熾對著干。言外之意就是告訴朱高熾,這朝堂還是他朱棣的天下容不得你放肆。

  激進派朱棣與保守派的朱高熾,終于是因為改革得政見不同而鬧翻了。

  而這種裂痕,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修補上的。

  “蕙玉你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吧,我之所以是大明帝國的繼承人不在于我又多能討大父的歡心。而是因為我的施政理念、處事觀念與大父很像。

  大父是個冷靜的皇帝、政治家,所以說我的繼承人地位才會因此而安穩。

  父親大人此番與大父在最根本的施政理念上產生了沖突,這可不是能夠調和的。一旦處理的不好,很可能你剛才說的荒唐事就真的能發生了。”

  “廢太子而立太孫?”

  “對!”

  “那郎君你準備怎么辦?現在你可回不了應天府,沒有陛下的詔令你一旦擅離職守可就出事了。”

  “轉移內部矛盾的最好辦法就是引導外部矛盾,先找個事情吸引一下朝堂上目光。爭取贏得足夠的時間,讓父親大人與大父修補裂痕、緩和關系。”

  “這就是郎君你調一個千戶的親軍之理由?

  郎君你莫非想帶人去草原邊境搞事情吧?

  郎君你可要聽妾說啊,這現在剛剛打完仗可不能再挑起事端了。一旦郎君你尺度把握的不好,肯定會引起滔天巨浪讓你也被反噬的!”

  李蕙玉知道朱瞻基的膽大妄為,但是她沒想到朱瞻基能這么猖狂。

  “郎君你先等一會兒,給妾一點時間組織一下語言。”

  李蕙玉掏出水壺猛的灌了一口,然后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說道“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郎君你幫助太子殿下,還不用在邊界挑起事端。”

  “什么?”朱瞻基聽聞李蕙玉的話,眼中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不帶一兵一卒,只有咱們兩個返回京城!

  郎君你現在不能帶著親軍回去,那樣的話便是不遵皇命乃是大不敬之罪。

  不過郎君可以用太子妃娘娘的這封信為借口,不帶著軍隊返回京城。入城之后不必理會陛下的看法,直接奔著東宮就去。一路上還要哭哭啼啼,表現出郎君你的孝順與急切。

  待與太子殿下見面之后,再故作羞愧的去向陛下請罪。相信在孝道這個理由之下,陛下也不能拿郎君怎么樣。滿朝的文武大臣們,也不會挑出什么理由去抨擊郎君你的。”

  “辦法確實是個好辦法,但是讓我在大街上哭可費點勁吶。

  尤其是我還知道父親大人根本就沒事,這上哪里哭去?”

  “哭不出來也要哭,郎君你必須哭到連陛下都信你是因為擔心太子殿下才返回京城。

  或者說郎君你抹不開面子哭,妾還有一個辦法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讓陛下暫時放過太子殿下。”

  “還有什么辦法,蕙玉你快快說來!”

  “奉天命,靖內難!清君側,誅漢王!”

  朱瞻基:......

  “這不跟我開玩笑嗎?蕙玉你信不信,咱們剛舉旗造反大父就能來個御駕親征?”

  “所以說郎君你只有這一個最安全的辦法返回京城,幫助太子殿下緩和與陛下之間的關系。

  而且還要表演的像一點,一旦陛下看穿了你的把戲那肯定就不能好好的收場了。”

  朱瞻基正抉擇間,也先帶著一千親軍也來到了燕山腳下。

  “太孫殿下!末將已率一千精銳鐵騎前來,請太孫殿下吩咐!”也先聲如洪鐘,給朱瞻基嚇的一個激靈。朱瞻基看著也先正氣凜然的樣子,反手就是一個脖溜子抽到了也先的脖頸上。

  “給孤先把人帶回去,用不著你了!”

  也先:?

  朱瞻基決定用李蕙玉的辦法,冒險回京城搏一搏。

  “也先你現在回去告訴兄弟們,就說孤要在燕山牧場多待兩天。這幾天順天府有什么事情就讓賀連成與張輔去處理,如果不能決定就向武城侯請示就行了。”

  “是!末將這就回去通知!”

  “你這一千軍士留下來,就當做孤的護衛了!”

  “明白!”

  也先走后,朱瞻基立馬叫來護衛團的一個心腹吩咐道“趙然你統領這一千人在燕山腳下扎營,誰來見孤都給孤趕回去。不許任何人出入孤的大帳,違令者軍法從事!”

  那個叫趙然的小百戶激動的接過命令,并且保證一定完成任務。

  “蕙玉你現在點上二十個護衛,咱們立刻出發返回京城!

  記得多帶一些干糧和水,咱們路上能不歇息就不歇了。”

  “郎君就放心讓那個趙然讓他去糊弄順天府的官員?”

  “趙然是你一手培養出來的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朱瞻基笑了笑,眼神中都是對李蕙玉無條件的信任。

  “既然郎君信得過妾,那便沒有什么好說的了。此番回京城不管是什么情況,妾都陪著郎君一起面對!”

  李蕙玉揚了揚腦袋,一臉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出發!回京城!”

  朱瞻基帶著李蕙玉與二十個護衛,一路騎快馬南下幾乎都不停留。

  而朱瞻基的這種速度,居然只用了不到半個月便到了長江渡口。

  “渡過長江,就是京城了!”

  朱瞻基看著滔滔入海的長江水,心中的緊張情緒愈發的濃厚了。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郎君啊,此番過江是要做個風流還是笑話還猶未可知。

  說不著陛下看出了你的小心思直接把你攆回去,那你可就貽笑大方了呢!

  現在回去,還是有機會的!”

  “怕這種事情我還晝夜疾馳回來作甚,既然到了便沒有不進城之理!”

  朱瞻基絕對不是那種安于現狀的性格,從危險中搏取一條出路才是他朱瞻基一貫的行事風格。

  “渡江!入城!”

  朱瞻基不知道為何意氣風發,一掃之前的沉悶心情進入了宣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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