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聊天并沒有到此結束。
朱慈烺微笑道：“大明以前對藏地的統治是很粗放的，本宮覺得這樣很不好，非常的不好。既然是不好的事情，那本宮就有義務好好的改正一番。”
高僧沉吟片刻，道：“不知殿下將來打算怎么管理此地？”
朱慈烺淡然道：“首先，要設立行省。然后，將會有官員和軍隊入駐。當然，僧侶們的利益會得到保證。不過呢，若是僧侶犯法，依然還是要治罪！”
高僧靜靜的看著朱慈烺，過了好一會才道：“以什么理由治罪？”
朱慈烺淡然笑道：“既然本宮是護教法王和轉世菩薩，那么本宮的父皇理所當然就是貴教的某位佛祖了，對吧？佛祖和菩薩制定律法，命屬下對違反的信徒進行懲治，難道不是很合情合理嗎？”
高僧聽著朱慈烺的話，良久才道：“殿下可能有所不知，即便是固始汗，他對于僧侶內部的事項也是從不過問的。”
朱慈烺微笑道：“所以固始汗被趕出了拉薩，取而代之的是本宮和大明。”
高僧還想要說些什么，突然目光一凝，落在了朱慈烺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把手槍上。
這手槍通體銀色，看上去有一種非常奇特的美感，在朱慈烺的掌心之中不停游移著，宛若活物。
高僧注視著這把沙鷹手槍，良久之后咳嗽一聲，道：“殿下所言極是，但貧僧有點擔心，其他僧人聽到此事之后可能會有些怨言。”
“怨言？”朱慈烺哈哈一笑，右手握住手槍，吹了一下槍管：“沒事，讓他們來找本宮談嘛，本宮是個講道理的人！”
高僧深深的嘆息一聲，站起來行了一禮，然后離開。
他離開的時候，背影多少顯得有些蕭索。
方拱乾出現了，注視著高僧剛剛離去的背影，輕聲道：“殿下，要不…”
朱慈烺搖頭：“不行，滅佛之事不能在大明重現。”
方拱乾疑惑：“為何？殿下，要知道這些僧侶們掌控的力量甚至能和固始汗相提并論。”
朱慈烺笑道：“因為他們已經選擇了臣服。”
力量？
縱觀整個藏地，還有比一萬火槍兵更加強大的力量嗎？
當擁有足夠的力量時，朱慈烺就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說讓僧侶階層徹底的失去高高在上的地位，從此只能當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出家人。
那位高僧是一個聰明的領袖，他既然無言離去，就已經說明了僧侶階層的默認。
這算是卸磨殺驢嗎？朱慈烺并不覺得。
僧侶階層引入固始汗來對抗瓦圖汗，又引入大明來對抗固始汗，歸根結底都是為了僧侶階層的利益罷了。
既然講的都是利益，那什么情誼之類的廢話就不要搬上臺面了，沒意思。
朱慈烺想到這里，也是發出一聲感慨：“本宮這是在幫助他們回歸本分！僧侶，本當敬佛禮佛，又何須被這世界俗務和銅臭所污染！”
從這個角度來說，朱慈烺覺得自己確實是真正意義上的菩薩轉世了。
感慨過后，朱慈烺站了起來，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好了老方，趕緊讓人弄點宵夜來，本宮吃完要睡覺了，明天還得早早動身了。”
“動身？殿下，您明天要去哪里？”
“當然是去追殺固始汗啊！”
“啊？”
拉薩的南方，是一座又一座的高山。
喜馬拉雅山脈并非只有珠穆朗瑪峰才是高山，這片綿延在青藏高原和南亞次大陸邊界的巍峨山脈，僅僅是注視一眼都能讓人由衷的感嘆到天地之威究竟是一種多么驚人的東西。
在其中某座不知名的高山腳下，固始汗和他身邊僅剩的數百名和碩特士兵們正于一處僻靜的寺廟中休息。
和碩特乃是蒙古人的一支，所以他們是騎著馬一路逃亡，離開拉薩已經一天多的時間了。
固始汗就跪在佛堂之中，雙手合十，眼睛閉著，對著面前的佛祖不知道在禱告著什么。
這是一副非常平靜祥和的景象，窗外有片片秋葉飄落，一片枯黃的樹葉飄入佛堂之中，慢慢的落在固始汗的頭頂，然后再輕輕的滑落下去。
腳步聲響起，烏司巴走了進來，輕聲道：“汗王，食物已經煮好了。”
固始汗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緩緩睜眼。
“扶我起來。”
烏司巴不敢怠慢，上前攙扶起固始汗。
似乎是跪得太久了，固始汗起身的時候有些踉蹌。
他突然開口對著面前的烏司巴說道：“你說，佛祖會怪罪本汗嗎？”
固始汗也是黃教的信徒之一。
烏司巴明顯沒有想到固始汗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楞了一下之后才說道：“臣覺得佛祖不會怪罪任何人，尤其是像汗王這樣的忠實信徒。”
“忠實信徒？”固始汗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到最后甚至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涕淚橫流。
烏司巴驚呆了，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后，固始汗收回笑聲，眼角猶帶淚痕。
“本汗，不是一個合格的信徒！”
寺廟之中，吃的本該是素食，但烏司巴還是想辦法給固始汗弄了一鍋狗肉。
固始汗吃得很快，吃了一會突然抬頭看向烏司巴：“你怎么不吃？”
烏司巴忙道：“臣自然有臣的食物。”
固始汗搖頭：“坐下，和本汗一起吃吧，本汗一個人吃不完。”
烏司巴這才小心翼翼，在固始汗的身旁坐了下來，從腰間拿出一把小刀，割了一小塊狗肉放入嘴里。
固始汗邊吃邊道：“你覺得，接下來我們應該去哪里？”
烏司巴想了想，道：“應該回南疆。”
固始汗皺眉道：“南疆如今已經不再是我們和碩特部的牧場了，那里早成為準噶爾部的地方。”
烏司巴道：“準噶爾人畢竟跟汗王同屬瓦剌一脈，巴圖爾琿臺吉更是和汗王同仇敵愾，想必他應該是會堅決支持汗王的。”
固始汗失笑道：“說不定巴圖爾那個小兔崽子被朱慈烺那個小兔崽子給打怕了，要把本汗的人頭拿給朱慈烺獻媚呢？”
烏司巴沉吟片刻，道：“巴圖爾暉臺吉素有雄心壯志，應該不可能屈居大明之下。”
固始汗緩緩點頭：“好。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就去南疆吧。”
兩人不再說話，專心致志的對付著面前的狗肉。
一鍋狗肉，很快就被兩人吃得干干凈凈。
固始汗打了一個飽嗝，只感覺一股困意涌上心頭，便揉了揉眼睛，道：“要不然就在此地休息一會？”
巴圖爾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突然寺廟之外傳來了尖叫聲。
“明軍追上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