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準時收工,在胡禾豐的帶領下,杜雍、裴頌、趙德助來到城北一家高檔的酒樓。
這個酒樓杜雍以前來過幾次,屬于最高檔次的,消費非常高,但城北多官員和富戶,每每到了飯點都顯得非常熱鬧。
尋常人若想訂包間,需要提前兩天,還不一定有。
大殿下裴銘當然不是尋常人,他在這里擁有一間永久的包房,就在三樓。
三樓通常是官員談事的地方,就算有錢也未必上的去,所以當杜雍等四人邁著悠閑的步伐往三樓走的時候,惹來了不少好奇的目光,看到裴頌之后,才哦了一聲,收回了目光。
趙德助感慨道:“頌公子,看來城北也有很多人認識你呀。”
皇室子弟很多,裴銘和裴惑吸引了絕大部分目光,其他的都是陪襯。
裴頌家里雖有鐵帽子親王,但他們一家都頗為低調,而且居住在城西,甚少出現在城北,城北很多人不知道裴頌,就算聽過,也未必見過。
所以趙德助才有此感慨。
胡禾豐哂道:“賭神,你這話說的,這酒樓非富即貴,能不知道頌公子嗎?就算沒見過,也得好好打探一番吧,然后把頌公子的特征牢牢記在心里,免得什么時候不小心得罪了頌公子。”
趙德助沒有反駁,微微點頭。
裴頌頗為謙虛,輕笑道:“我倒不那么認為,應該是因為這個。”
說完就指著自己腰間的玉佩,那是皇室才能佩戴的龍紋玉配,裴頌一般不會戴,但在有些場合戴上能避免不少麻煩。
趙德助拍了下大腿:“我就說嘛,城北這幫人賊機靈,還是咱們城西的憨厚點。”
杜雍啞然失笑:“城就這么大,你還搞個區域歧視,小心挨打。”
趙德助一挺腰桿:“這個當兒誰敢打我?我當場就把他抓回大理寺,栽他個蒙濟殺手,或者金剛派禿驢。”
眾人大笑不已。
不過趙德助說的確實有道理,這幾天,衛尉寺和大理寺是最不能惹的。
談笑間來到了三樓的包廂。
裴銘并不在,但包房里有幾個機靈的伙計在候著,見杜雍等人進來,趕緊上前打招呼:“眾位公子請坐,大殿下等會就到。”
胡禾豐揮揮手:“先下去吧,我們有話說。”
伙計倒了茶之后,鞠躬退下。
趙德助端著茶杯站起來,來到墻邊,隨便觀摩著墻上的山水畫,隨口問道:“以前大殿下請喝酒總是最先到的,今兒有什么事耽擱了嗎?”
胡禾豐淡淡道:“賭神的架子真不小,總想讓大殿下迎你進門?”
趙德助轉過身來,瞥著胡禾豐,沒好氣道:“胡禾豐,我只是關心大殿下忙不忙而已,你說的我好像不滿他遲到似的。”
胡禾豐輕哼道:“大殿下當然很忙,咱們等等是應該的。”
趙德助見他如此認真,只得投降:“好好好,你說的對,我剛才說錯。”
通常來說,皇子不掛具體職位,就以皇子的身份參與到各個衙門的事物,以學習為主,當然也能提建議,只要建議不是特別離譜,管事的人都會考慮。
大皇子裴銘最近幾年都在大理寺和戶部學習。
二皇子裴銘則在大理寺和禮部學習。
他們兩個偶爾還能進內閣旁聽,只是旁聽,不能提建議,除非皇上問起。
在大理寺這一塊,裴銘和裴惑都很在意,現在裴惑稍占上風,因為莫興是他提拔的。
所以裴銘想找回昔日的大將何木野,大家都能理解。
杜雍翹著二郎腿,端著茶杯有一口每一口的喝著,心思全飄到了《光明經》上面,想琢磨個治療僵尸的方案出來。
見過僵尸狀態的何木野之后,杜雍覺得僵尸或許能治療,關鍵應該在于腦袋,得刺激,要讓僵尸想起曾今的意識,喚醒記憶。
杜雍把《光明經》的圖案全部翻完,看到了好幾門治療腦袋的醫術。
有針術、有喝藥的、還有說話引導的。
“得做試驗才行!”
杜雍沒有治療的經驗,所以想做試驗。
想在大理寺有僵尸,死活各一個。
活著的那個是杜雍和楊進曾今在壯雨湖抓的,之后偷偷送到大理寺門口,是個普通僵尸,現在還在大理寺養著,每天都有高手研究。
死了的那個也是杜雍和楊進帶回來的,雖然是死的,但是沒有腐爛,而且還是領主僵尸,所以研究的高手也不少。
可惜研究了那么久,也沒研究出個所以然,還是最初的結論,吃藥之后導致腦袋損壞,骨頭和肌肉產生異變。
“老杜,想什么呢?”
趙德助突然來到杜雍身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杜雍抬頭一看,下意識回道:“我在想,該怎么喚醒僵尸。”
“喚醒僵尸?”
趙德助忍不住笑起來,哂道:“咱們大理寺的兩個僵尸,每天都有那么多高手圍著轉,也沒搞出什么有用的東西。就你還想喚醒僵尸,有點異想天開吧?”
杜雍誒了一聲:“話也不能這么說,多思考思考,或許有好想法呢。就像何木野,我當時不就差點把他喊醒了嗎。”
趙德助輕笑道:“依我之見,何木野之所以有反應,是因為變僵尸的時間尚短,腦袋的損壞還沒那么嚴重。”
杜雍淡淡道:“所以說,咱們可以從刺激腦袋這一塊著手。腦袋肯定不會完全損壞,否則圣丹門沒法指揮呀。”
裴頌插了一句:“老杜此言有理,那你覺得應該怎么刺激?”
杜雍脫口而出:“針術呀,喝藥呀,親朋好友的呼喚呀,喝辣椒水呀,都是方法嘛。”
裴頌失笑:“前幾樣還可以,喝辣椒水是什么鬼?”
杜雍攤攤手:“我只是舉個例子,意思是要多試試才行,反正僵尸不怕折騰。”
頓了頓,順勢道:“我剛才還在想,以后要學醫呢。”
趙德助笑道:“你學醫?”
杜雍瞪著眼睛:“怎么地?我就不能學醫嗎?”
趙德助正要嘲諷幾句,外面傳來鼓掌聲。
眾人趕緊看向門口,原來是裴銘,遂起身相迎。
裴銘邊鼓掌邊笑:“老杜有志氣,我支持你學醫。你想要什么類型的醫書,我都可以去少府寺幫你看看。”
眾人施禮。
杜雍鄭重道:“多謝大殿下支持,但少府寺的醫書還是無福消受,我怕他人嫉妒。之前去少府寺只是拿了一本看不懂的古籍而已,趙德助這家伙就嫉妒不已,恨不得給我兩拳。”
趙德助很仗義,趕緊幫腔:“還好你挑的是一本看不懂的古籍,否則我真的要打你兩拳,以發泄心中的嫉妒之火。”
大家都笑起來,略過這茬。
依次落座。
胡禾豐出門吩咐伙計,趕緊上酒菜。
裴頌輕笑道:“銘哥,你今天請杜雍這小子喝酒談事情,我和趙德助跟來湊熱鬧,不會打擾你們說正事吧?”
裴銘故作生氣狀:“你啥時候變的這么客氣?你也好,賭神也好,都不是外人,你們能來湊熱鬧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趙德助吊兒郎當的:“今天我就是個蹭酒,大殿下談事的時候,無視我就好。”
裴銘哈哈大笑:“賭神就是賭神,就算在大理寺混了那么久,還是那個脾氣。”
閑聊了幾句,酒菜上來。
裴銘沒有急著談何木野的事情,而是頻頻舉杯,隨口說起大兗的局勢。
公子哥聚在一起的時候,經常會說起局勢問題,滔滔不絕。
蒙濟是繞不開的話題,破口大罵就好,肯定不會錯,杜雍和趙德助都是咬牙切齒的,痛斥蒙濟人狼子野心,那模樣,恨不得去峒州帶兵。
最州也是繞不開的話題,平州城內的大戰和恢復,平州城外的江湖亂斗。
對朝廷來說,現在最大的爭論點是要不要換掉平州總管。
大多數人說要換,要換個強勢的人去平州當總管,能快速穩定局面。
少部分人覺得不宜換總管,可能會引起更大的動亂。
皇帝和內閣諸位大佬尚未發表意見,但是已經在內部討論過,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定論。
“銘哥,對于平州總管,你是個什么意思?”
裴頌好奇地問了一句。
裴銘嘆了一口氣:“我不了解平州的具體情況,但我覺得還是要以穩定為主。”
裴頌順著說道:“那就是說,你不支持換總管?”
裴銘搖搖頭:“這個問題不是我能說了算的,內閣議事的時候,我和惑弟都沒能參與,可見我們連提建議的資格都沒有。”
頓了頓,沉聲道:“你們三個都是從平州回來的,經歷過平州的江湖亂局,老杜甚至還參與了平州城的大戰。你們是怎么看的?”
杜雍撫著額頭,苦笑:“大殿下,那種復雜的問題,我想想都頭疼啊。”
趙德助攤攤手:“連大殿下都沒有提建議的資格,我更不用說。”
裴銘輕笑道:“隨便說說看唄,又不是在朝堂上,沒人打你板子的。”
裴頌饒有深意地問道:“銘哥,你不支持換總管,那惑哥肯定是支持的吧?”
裴銘一愣,苦笑道:“頌弟,你就不用打趣我了,有些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呀!”
“理解,理解!”
裴頌提裴銘倒了一杯酒,賠罪道:“算我說錯話。”
裴銘一飲而盡,微笑著點點頭,對于裴頌,他沒想過能輕易拉攏,做到不得罪就好。因為裴頌是個聰明人,以后要繼承鐵帽子親王,絕不會輕易摻和裴銘和裴惑的事情。
杜雍和趙德助這種,才是裴銘要花力氣拉攏的人。
而且裴銘也知道,杜雍和趙德助都是小心翼翼的人,拉攏需要耐心。裴銘的策略是,經常聯絡杜雍和趙德助,不能讓他們倒向裴惑。
裴銘打了個手勢:“賭神,說說看唄。”
趙德助笑了笑:“先說好,只是個人看法。我也覺得,平州總管不宜輕換,我覺得他的表現其實還不錯的,挺有魄力,反應也不慢。”
裴銘大喜:“是吧。”
杜雍默默點頭,他也不贊成換平州總管。
換個總管過去,不管他有多厲害,總要磨合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說不定會相當致命。
火狼幫和毒蝎幫已經殺進了平州,而且打出了名氣,站穩腳跟是必然的。
圣丹門和滅魂宗緊隨其后,雖然有些躲躲閃閃的,但是爆發起來,破壞性不在火狼幫和毒蝎幫的組合之下。
還有金剛派,在京城剛栽了大跟頭,接下來還要面對衛尉寺和大理寺的窮追猛打,在乾州找地方立足肯定很難,說不定也會去平州。
再加上平州本地的蒼月教,想想都頭疼。
又喝了幾杯,裴銘終于說起正事,問杜雍何木野的事情。
杜雍只得按報告上寫的說了一遍,加了一些打斗的場面,以及與何木野互動的細節。
“老杜,你是在什么情況喊何木野,他才有反應的?”裴銘問道。
“兩敗俱傷的時候。”杜雍回答,頓了頓,補充道:“我當然打不過他,但楊進也在。兩人合力勉強才將何木野制住。”
裴銘喃喃道:“何木野受了傷,精神變脆弱,所以才能被你喚醒。有沒有道理?”
杜雍點點頭:“很有道理。因為制住他之后,我就和他聊天,他仔細聽著,沒有攻擊我,可是等他稍微恢復之后,又開始攻擊。”
胡禾豐問道:“既然已經制住,為什么不把他綁住帶回來?”
杜雍耐著性子道:“只是把他的力氣耗沒了而已,不是把他打暈,當時我們也受了傷,也沒有隨身帶繩子。就算帶了繩子,也不敢綁呀,誰知道何木野會不會突然來一拳。他一拳下去,可以把堅硬的石壁打穿,我這小身板可扛不住。”
裴銘點點頭:“確實要小心點。那老杜你覺得,何木野當時能逃出平州城嗎?”
杜雍肯定道:“當然能逃掉。刀槍不入的晉滅境,想逃還不輕松?當時足足打了一夜,除了我和楊進弄死了一個僵尸,其他的僵尸都無影無蹤。”
裴銘似是松了一口氣:“沒死就好。我決定派人去平州尋何木野,你覺得怎么樣?”
杜雍感慨道:“大殿下如此心系何木野,令人感動。”
裴銘擺擺手:“我只是想盡盡人事而已。”
杜雍又道:“不過大殿下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不是說找不到,只是不想大殿下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那樣會很難受。就像我內傷那會兒,每次喝藥,我都希望痊愈,可是每次都失望,最后是吃了黑靈芝,才徹底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