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雍和魏山剛好談了半刻鐘,不多不少。
出來之后,杜雍有些興奮,還有些緊張,腦子疾速飛轉,最終深吸了一口氣,恢復冷靜,踏著穩健的步伐走向院子。
屈亦雄仍在走廊上,站的筆直,猶如標槍一般,聽到腳步聲后,立馬就轉過身來。
“你倒是挺準時的。”屈亦雄輕笑道。
“屈大人您定下半刻鐘,屬下豈敢多耽擱,得掐著點出來呀!”杜雍面帶苦澀。
“魏山到底說了什么,讓你這么愁眉苦臉的?”屈亦雄問道。
“正要向屈大人匯報呢!”杜雍站直身體,準備長篇大論。
“別!”
屈亦雄趕緊擺手,呵呵笑道:“之前不是和你說了嗎,我是不在乎你們說什么的。”
杜雍認真道:“此事一定要向屈大人匯報,因為很不一般。”
“是嗎?”
屈亦雄挑挑眉頭,看著杜雍,抬手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說說看吧!”
杜雍沉聲道:“屈大人,是這樣的。魏山說,他在之前的圍攻中發力過猛,導致舊傷復發,而且他的仇家又多,今后恐怕會過著東躲西藏的生活,甚至在幾天內就會被人追殺至死。所以他想托我去辦件事情…報酬是,他在平州某處藏了些財寶。”
屈亦雄沒什么大反應,輕笑道:“挺好的呀,幫他辦件事,就能得財寶。”
杜雍肅容道:“屈大人,事情沒那么簡單,請您聽屬下說完。”
屈亦雄微微點頭,打了個手勢,讓杜雍繼續。
杜雍繼續:“魏山他是個孤兒,小時候欠了別人的恩情,但是一直沒有報答,他本來想洗白之后再去報答,但現在他害怕沒那個機會,就托我把財寶取出來送給那些恩人,我可以分五成,據說那批財寶有不少呢。”
屈亦雄的神色還是很淡定:“就這樣?”
杜雍愣了愣:“就這樣啊,難道不奇怪嗎?”
屈亦雄盯著杜雍,淡淡問道:“魏山沒說別的嗎?”
杜雍想了想,突然拍了一下額頭:“魏山還說,若是我答應他的話,他可以把斧法送給我,就當是訂金。”
屈亦雄輕笑道:“那這個訂金可不輕啊,我問過莫隊長,魏山的斧法很厲害的。”
杜雍無所謂地道:“屈大人,我是耍刀子的呀!”
屈亦雄誒道:“就算你不想學,也可以賣錢或者送人嘛。”
杜雍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屈亦雄以一個非常舒服的姿勢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淡淡地問道:“那魏山有沒有說,那些財寶藏在何處?”
“沒說啊!”
杜雍攤攤手,補充道:“他是這樣講的,如果我答應的話,就以杜家的名義發個誓,在不告訴別人的情況下偷偷把事情辦好,那樣他才會告訴我財寶的地點。”
屈亦雄輕笑道:“他還挺聰明的嘛,竟然讓你用杜家發誓,你是怎么回他的?”
杜雍認真道:“我哪能當場答應,但也沒直接回絕,只說要好好考慮。出來之后,就趕過來向屈大人您匯報,您經驗豐富,應該能看出魏山到底想干什么。”
屈亦雄沒有發表看法,而是繼續問道:“那你是怎么看的?”
杜雍嚴肅道:“屈大人,這或許是個陰謀呀,您想啊,魏山有很多仇家是吧,他所謂的藏寶地點說不定就是哪個非常厲害的仇人的倉庫。這是要借刀殺人啊。”
屈亦雄見杜雍分析的有模有樣,頓時大笑起來。
杜雍訕訕道:“屈大人,您笑什么?”
屈亦雄搖頭,贊許道:“分析的不錯。”
杜雍精神一振:“屈大人,以慎重起見,還是拒絕魏山吧,以免節外生枝!”
屈亦雄饒有興趣地問道:“若真有財寶,你不想要嗎?”
杜雍雙肩頹下來:“屈大人,若是真的不想要,屬下就不用這么糾結了呀!”
屈亦雄再度大笑起來。
杜雍只能尷尬地陪笑。
笑過之后,屈亦雄淡淡道:“你先回去休息吧,具體怎么辦,我明早告訴你。”
杜雍稱是,施禮下去。
回到房間之后,楊進聞聲趕過來,關好房門,仔細傾聽了半晌,確定沒有人偷聽之后,這才來到杜雍身邊,壓低聲音問道:“什么情況?”
杜雍沉聲道:“楊大哥,魏山此人很不簡單,他是金剛派的。”
“金剛派?”
楊進摸著腦袋,回想了半晌,好像從來沒聽過這個幫派的名字。杜雍的面色變得很凝重:“上古八大邪派之一,金剛派,很注重修煉肉身,京城忽云寺就是金剛派的重要分舵,孤山大師就是舵主。”
“什么?”
楊進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他知道忽云寺很不簡單,但從沒想過竟然是這樣的不簡單。
杜雍搖頭苦笑:“魏山和我說明的時候,我也嚇的不輕。”
楊進回過神來,問道:“那失蹤案呢?”
杜雍大致解釋:“金剛派有一門邪功,要使用活人練習,魏山雖然沒有練過,但他知道應該是一種爪功。”
至此為止,對于邪派八支,杜雍已知其四。
圣丹門,煉丹的。
滅魂宗,控人心神的。
梨花派,以美色惑人的。
金剛派,修煉肉身的。
都挺有特點。
楊進眉頭大皺:“也就是說,那些失蹤的人,就是被忽云寺抓去練所謂的爪功?”
杜雍點點頭。
楊進義憤填膺,低聲怒罵:“就這么一個邪派,竟然能得到那么多人的擁護,連大理寺的調查都難以順利展開,真是豈有此理!”
頓了頓,嘆道:“現在我終于明白,為什么屈亦雄在審完魏山之后,要瞞著大家。但是屈亦雄為什么和你說?”
杜雍搖頭:“不是屈亦雄說的,而是魏山親自對我說的。”
楊進愣住。
杜雍扼要解釋他和魏山為什么會見面,以及見面說了些什么。
楊進聽完之后,在心里仔細整理了一番,總結道:“魏山和你談交易。但恩人和寶藏之說都只是幌子而已,用來迷惑屈亦雄的。而實際上,他是想讓你尋找他的妻兒…是這樣嗎?”
杜雍點點頭:“不僅要尋到他的妻兒,還要給他們母子足夠的銀兩,安度下半生。但恩人和寶藏之說未必是假的,因為屈亦雄終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主。”
楊進擔憂地道:“你出來之后,沒和屈亦雄說實話嗎?”
杜雍搖頭:“只說了恩人和寶藏的事情。”
楊進捏著下巴:“和魏山合伙欺騙上司,這不好吧?”
“怕什么?”
杜雍毫不在意,呵呵笑道:“就算魏山想耍我,把他和我交易的事情講給屈亦雄聽,屈亦雄也未必會相信,就算相信,也不能把我怎么樣,我這最多算知情不報。”
楊進想想也是:“魏山到底出了什么籌碼?”
杜雍豎起兩跟手指:“金剛派的護體功法,還有魏山自己的斧法!”
楊進的眼神立馬亮起來,搓著手掌:“都拿到手了嗎?”
杜雍搖頭:“還沒呢,但我知道在什么地方,就在平州城內。”
楊進點點頭:“報酬是非常不錯的,但魏山為什么要相信你?不會是圈套吧?”
杜雍長吐一口氣:“我也想過圈套的問題,但魏山說話的時候挺真誠的,還流了眼淚,說對不起老婆和兒子。我問他為什么找我談交易,他說我有俠士風范,真是見鬼!”
楊進疑惑道:“魏山為什么和妻兒失散?”
杜雍解釋:“他們金剛派是不允許娶妻生子的,甚至不允許近女色,他多年前破了戒,和一個歌姬生了個兒子,他不敢相認,偷偷把他們母子安置在乾州,每年托人給些錢財。然而在今年三月中旬的時候,他的妻兒突然失蹤不見,不知道去了哪里。”
楊進哂道:“他都找不到,讓你去找?”
杜雍輕嘆道:“我沒說一定幫他找到,只是給了個承諾,說盡力而為,這樣他也接受,痛快地說出藏秘笈的地方。”
楊進肅容道:“若魏山沒有騙人,那咱們絕不可輕舉妄動,屈亦雄可不是吃素的,他可能會派人監視你的一舉一動。”
杜雍點點頭:“接下來我不會妄動的,聽從他的命令便是,你就跟在我身邊。魏山的秘笈不用著急去取。”
次日清晨,眾人及時起床,洗漱吃飯之后,排排站在院子里,等候命令。
屈亦雄點數之后,吩咐火組第三小隊分出一半人手出來,帶著小孩失蹤案的線索以及屈亦雄的手令去和平州城官府溝通,爭取要早日找回失蹤的孩子。
火組第一小隊分六個人出來,帶著第三小隊剩下一半人手,去南郊抓捕魏山的同黨。
陶青云重傷,不必出動,好好養傷就行。
裴頌、趙德助、杜雍留守,配合屈亦雄繼續審問魏山。
眾人行動起來,風風火火的。趙德助有些哀嘆:“屈大人,屬下好不容易來一趟平州,結果一仗都沒干成呀,只和魏山的那幾個兄弟吵了幾嘴巴而已。”
屈亦雄看著趙德助,呵呵笑道:“你就那么想流血?”
裴頌附和道:“是啊,你就那么想流血?我不也沒干仗嗎?”
趙德助摸著長劍:“我想出力呀。抓捕的功勞又讓給了莫興和胡禾豐,在京城就是這樣,抓個流氓都沒我的份。”
屈亦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之前在黑市拖住了魏山的兄弟,功勞也不小。回京之后,本官會通盤考慮的。”
趙德助有些受寵若驚,當即躬身道:“多謝屈大人!”
“杜雍!”
屈亦雄看向杜雍,臉色很鄭重。
杜雍踏前幾步,微微欠身:“屬下在!”
屈亦雄淡淡道:“昨晚我和魏山又談了談,還細想了一番,讓你發些財也不錯,之前大鱷魚的事情,大理寺對你們第七小隊多少有些虧欠。”
“啊?”
杜雍抓著腦袋,有些結巴地道:“屈大人,您相信魏山那廝?萬一是個圈套呢?”
裴頌和趙德助聞言,同時看過來,眼中滿是好奇之色。
陶青云也顧不得療傷,走過來,做傾聽狀。
屈亦雄見狀,呵呵笑道:“給你的隊員們講講唄!”
杜雍無奈,只得大概解釋:“昨天魏山找我談交易,說平州有批財寶,讓我取出來,分一半給他昔日的恩人們,剩下一半就是我的。”
趙德助眼神發亮:“還有這等好事?魏山肯定有錢呀,老杜,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杜雍搖頭:“他讓我用杜家的名義發誓,只能我去做,免得,免得…”
裴頌笑著接道:“免得財寶被大理寺私吞唄!”
杜雍聳聳肩。
趙德助頹然,他還想去耍耍呢,倒不是想分錢,而是想體現掏匪窩的感覺。
陶青云疑惑道:“屈大人不是答應放他嗎?他干嘛不自己去做?”
趙德助附和:“是哦!”
杜雍不厭其煩地解釋:“他說舊傷復發,仇人又多,所以不敢親自去取那批財寶。”
屈亦雄招招手:“那走吧,你去立個誓言,然后去大賺一筆。本官代表大理寺做個保證,這些錢你自己都拿著。”
杜雍有些不好意思:“屈大人,五成呢!”
屈亦雄哂道:“魏山能有多少財寶,大理寺還不至于看在眼里。”
裴頌擔憂道:“屈大人,我擔心魏山耍詭計呀,要不要派人跟著杜雍?”
屈亦雄攤手:“怎么跟?用杜家的名義發誓呢,你想讓杜雍違背誓言嗎?”
趙德助皺著眉頭:“這個誓言很有問題,擺明想讓老杜孤身犯險。”
杜雍擺擺手:“別猜來猜去的,我先去問問財寶大概在哪里,那些所謂的恩人在哪里,若是在很危險的地方,我不答應便是,他還能強迫我不成?”
趙德助點點頭:“是這個理!”
大家一起來到關押的地方。
魏山看著這么多人,疑惑道:“屈兄,你們這是干什么?”
屈亦雄笑道:“你不是和杜雍談了交易嗎,還讓他立誓來著,我們來做個見證。”
魏山皺著眉頭:“作見證可以,但是財寶的地點只能說給杜督衛一個人聽。”
屈亦雄毫不介意:“當然!”
趙德助狠狠道:“你為什么這么相信老杜?不會是想害他吧?”
魏山沉聲道:“因為杜督衛說話算話,我相信他。”
趙德助又道:“那你也不能讓老杜一個人行動吧?多危險呀!”
魏山淡淡道:“不是一個人,他可以帶護衛去,就是不能和大理寺的同僚去。”
趙德助好氣:“大理寺的同僚怎么了嘛?難道還會搶老杜的那五成財寶不成?”
魏山嗤笑一聲,別過腦袋去。
趙德助非常郁悶,但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