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休息室,展鵬來不及去脫抗過載服,立即用目光搜索孔迪,但沒找到。
他走到儲物柜前,脫下汗漬漬的抗過載服,搭在柜子上,轉身去找馬勇。
馬勇正坐在長椅上喝水,看到展鵬過來,也想聊孔迪的事。
“孔迪呢?”展鵬問。
“去電腦室了。”馬勇抬頭展鵬,低聲說:“這小子還有點問題。”
“你知道了?”展鵬問。
“我只知道他有問題,但不知道是什么問題。你怎么知道的?”馬勇驚訝地看著展鵬。
孔迪是飛行回來,才表現出低落,那時展鵬已經走出了塔臺。
展鵬又壓低聲音:“團長說的。”
“啥?”馬勇驚訝地連家鄉話都出來了。
“你激動什么,這小子到底哪里出問題了?”展鵬皺眉問道。
最近飛行很緊張,孔迪也挺認真積極,而且還和以前那樣,時不常的和馬勇拌上兩句嘴,再顯擺一下自己軍事常識的淵博。
馬勇也不知道,還想找展鵬一起問問呢,他使勁眨眨眼:“團長沒告訴你?”
“沒有,也沒敢問。”展鵬說。
一旁的廖健好像想起了什么,前天他看到孔迪去找齊輝談心,這事齊輝肯定知道:“找教導員問問就知道了。”
“等飛行結束吧。”展鵬感覺問題很嚴重,需要想辦法幫孔迪解決了。
可這小子到底哪里出問題了?
一小時后,飛行結束。
參加過講評,回到團部,大隊又進行講評,這期間展鵬沒有表現出任何對孔迪的特別關注,甚至還給他開了一句玩笑:“聽說你中午吃了三塊煎牛排?”
孔迪白了白眼:“你就聽馬勇胡咧咧吧,他自己吃了兩塊不說,還干掉了兩個雞腿,跟三天沒吃飯似的。”
“這個科目的確消耗體力。”展鵬低聲說了一句。
吃過晚飯,休息半小時,組織體能訓練,回來后匆忙洗了個澡,已是八點,展鵬悄悄來到齊輝房間。
齊輝也想找展鵬聊聊,同樣是關于孔迪的問題。
“教導員,孔迪什么情況?”展鵬有些急切。
齊輝讓展鵬坐下,輕聲說:“不要著急,問題不大,就是想的太多。”
“想的太多?”看著齊輝,展鵬撓了撓頭,現在飛行挺緊張,還都是超高難度的科目,已經夠累了,孔迪還有閑心去想太多?
看著展鵬的表情,齊輝笑了笑:“這人啊,遇到事情總有想不開的時候,越想不開,心里就越容易擰成疙瘩。”
“他到底什么事,問也不說。”展鵬還是很著急。
“他可能不想給你說,至少不會部給你說。”齊輝看著展鵬,輕聲說:“因為他的情況和你還有些關系。”
“和我?”展鵬指著自己的鼻子,百思不得其解:“我怎么了?”
齊輝笑著抬起了頭:“我真想把已經放棄的話再收回,那就是高智商的人,情商一般都低。”
“教導員,咱能不繞彎了嗎?”展鵬更著急了。
“好。”齊輝看著展鵬。這位學過心理學的飛行大隊教導員看到的是一片清澈,但又覺得展鵬并不是情商很低的人。
這也是何敬忠說過的話。
事情由孔迪引起的,當然還要從孔迪說起。
孔迪是個要強的人,毫無疑問,他的要強超出一般要強的人,他考入航空大學,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成功了一半,成為戰斗機飛行員,又成功了一半。
但人生的路很長,一半加一半,到了最后,又只剩下一半,他又有了更高的追求目標。
來到199,孔迪認為來對了地方,這是好飛行員的天堂,是飛行英雄聚集的地方,他為自己感到自豪。
他要成為王牌飛行員,還要成為叱咤風云的指揮者。
他并不是空想,他為之努力著,甚至也學會去揣摩每個人的心思,他要成為大家心目中的佼佼者,并讓大家都喜歡他。
自從展鵬來了之后,他一次次感到失落,但從心里也佩服展鵬,展鵬成為中隊長之后,他沒有不服氣,卻總是怪自己不夠努力,飛行天分不如展鵬。
他不想讓別人看出來自己的心思,就壓抑著自己。
展鵬一次次良好的表現,讓他羨慕,也嫉妒著。
這很正常,都是同齡人,孔迪更希望自己更出類拔萃。
他努力著,以展鵬為目標,可這位后來者總是有著不俗的表現。
展鵬比自己強是內因,是源頭,引誘他失落的卻不是展鵬的表現,而是和他父親通過電話之后。
父親是一位機關工作人員,因為祖傳原因,也寫的一手好字,刻得一手好印章,算得上書香加手藝雙重家庭,對兒子的期望也更大。
當孔迪考入航空大學時,興奮的父親連喝醉了七天,差點就去住院。
當年一起考上航空大學的還有一位同學,幸運的是,兩人不僅過了體檢考試關,進入航空大學學習,也堅持到最后,都成為戰斗機飛行員。
畢業后,孔迪也和展鵬一樣,希望自己一飛沖天,在老部隊表現也非常好,團長政委都對他青睞有加,仿佛一顆新星正山閃耀升起,尤其能來199,更讓孔迪感到無邊的自信,也成為幾位年輕人之中的佼佼者。
但來了展鵬,似乎一切都變了,展鵬以他飛行員加程序員的身份,深的何敬忠賞識,尤其是他飛行技術,還有頭腦的靈活,讓孔迪慢慢覺得與展鵬在一起,有點望塵莫及的感覺。
他感到了失落,也沒辦法,你不能不允許別人有飛行的天分,也不能不允許別人付出和你一樣的努力。
但這個根算是扎下了,逢到風雨交加的時候,就會像雨后的春筍一樣,帶著毛刺長出來。
最近孔迪確實有點煩,壓力也確實有點大。連續的高度飛行,卻又遇到和女朋友聊天有些不開心,甩甩頭,準備讓時間去冷淡兩人分歧時,身體又感到不舒服,第二天沒有飛行任務的時候,晚上竟然躺下半小時以后才能睡著。
也就是沒有飛行的時候,孔迪就表現出失落和不安。
最后,齊輝又問出了一個狀況,他的那位同學因表現突出,不僅榮立二等功,還被晉升為中隊長,成為團里的未來之星。
孔迪的父親打電話,告訴了孔迪這一消息,還問孔迪怎么樣了。
孔迪無言以對,他無法告訴父親現在199的狀況,但同時又感到無望,199高手如云,以他現在的表現,以后頂多能當大隊長,還要在十年之后。
展鵬聽了,哼哼鼻子皺皺眉頭:“寧做雞頭,不做鳳尾,估計展鵬在老部隊,也是中隊長了。”
“是這樣啊。”齊輝也低聲說道:“這是不爭的事實,也很現實,不過,留在199一定非常光榮。”
“那我們該怎么勸他?”展鵬問。
“我和他聊了兩次,基本解決了他的問題,你和馬勇、廖健在給他加把火,就沒問題了,記住,要想一個好辦法來。”齊輝說。
“那三中隊讓孔迪當中隊長吧。”展鵬說。
齊輝瞪了展鵬一眼:“成熟點,好不好?你以為中隊長是說換就換的,那是經過團黨委集體研究的,是團部對全團長遠發展的思考。”
“好吧,我們去想辦法。”說著,展鵬站了起來。
“最好讓他感到集體的溫暖。”齊輝提示說。
“好的,教導員。”展鵬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