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秦風剛吃完飯，回到移植中心的休息室準備午睡。
那個消防員侯剛的手術已經全部準備好了，ICU也已經全方位監控，保證其身體良好，以保證明天的植皮手術。
他剛準備躺下，突然手機響了起來。
鈴鈴鈴 “怎么了一天？”
“秦主任，你能來一趟門診嗎？有個病人找你，王玥主任也在。”
電話里，趙一天問道。
“找我？好，馬上到。”
秦風聞言愣了一下，旋即答應下來。
起身穿上白大褂走出休息室，很快便到了全科門診。
“秦主任。”
趙一天見他走進診室，立馬起身。
秦風點點頭，目光則集中在旁邊的中年男人身上。
“您是...陳老師？！”
他剛看到其中那個帶著眼鏡的男人時，熟悉感瞬間就出現在心頭，脫口而出道。
“秦風，我們好久不見了，呵呵呵”
而男人也笑吟吟的看著他，起身點點頭道。
“你們認識？”
原本坐在男人身邊的婦產科王玥主任看到兩人的表情，忍不住驚訝道。
“王主任，陳老師是我高三時候的班主任，我當然認識。”
秦風趕緊上前握住他的手，聽到王主任的話笑道。
“嗨！早知道你們認識我就讓老陳自己來了。”
聽到王主任的話，秦風再度陷入茫然，驚疑不定的看了看兩人，
“王主任，陳老師，你們”
“別別別，秦風你可別瞎想，老陳也是我老師，哈哈哈！”
這一番交流才知道，原來陳彥文老師竟是王玥主任當年初中三年的班主任。
只是沒想到秦風也是陳老師的學生，一不小心突然成了同門師姐弟。
“哈哈哈好了好了秦風，不鬧了，你先給陳老看看吧。”
閑聊幾句后，王玥主任起身對他笑道。
“好，陳老師就交給我吧。”
“咳咳咳！”
秦風剛點點頭，突然就聽到陳彥文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臉色漲紅。
只見陳老師下一秒掏出手帕捂住了嘴，這次才停下來。
而秦風神情卻一時間沉了些許，從他的面色以及咳嗽的聲音來判斷，問題恐怕不簡單。
就在陳彥文手帕從嘴邊離開的時候，瞬間就被他握成了團塞回口袋中。
但即便他很謹慎，還是被秦風捕捉到了一絲殷紅。
鮮血！
“陳老師，別藏了，把手帕給我吧。”
他苦笑著把手伸到陳老師面前，低聲道。
“不用了，我的病我知道的，呵呵呵”
而陳彥文顯得有些尷尬，淡笑了兩聲，
“其實就是老毛病了，沒事沒事，小秦啊，先檢查吧。”
“好吧。”秦風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后看向趙一天讓他開單子，“不過陳老師，你檢查完暫時不能走。”
“可我下午還有課呢，手里的高三班都要沖刺高考，我現在多給他們講講，或許就能多考一分，要不你先給我開點兒藥吧。”
陳彥文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嘆了口氣道。
其實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根本不是小毛病，幾年前就已經開始了。
但他這兩年一直帶著高二高三的沖刺班，平時太忙了，沒時間停下來也不敢停下來。
本來想等到過兩年退休之后再好好休養治療，沒想到這次直接昏倒在講臺上。
醒來后校長讓他休息兩天，趕緊來醫院看看。
陳彥文想了很久，這才打電話給王玥主任，來醫院檢查一下。
他擔心自己萬一真的倒下了，就再也沒辦法回到講臺上了。
“陳老師，你就不要騙自己了！”
聽到這話，秦風表情立刻嚴肅起來，
“這已經不是你能不能給學生們上課的事情了，剛剛根據咯血的情況和黏帶組織，我敢保證如果你今天走了，以后暈倒的事情會經常發生。
甚至不一定能撐到他們明年的高考！”
不管是處于個人感情還是職業道德，他都必須要阻止陳彥文這樣自絕生命的行為。
雖然只是瞥到一眼，但那手帕上的血跡根本你不是普通血液，而是粘帶著如同潰爛般的組織結構。
而且氣味也并不是單純的血腥氣，同時還散發著組織潰爛的微弱難聞氣息，絕不可能只是簡單的咳嗽或者肺氣腫。
教師這個行業雖然對大多數普通人來說算是個鐵飯碗，當然只針對有編制的。
不過身為主要科目的語數外物理等等，大量的板書是無法避免的。
所以長期暴露和被動吸入高粉塵的環境下，勢必會對肺部造成一些傷害。
話音落下，
一旁的趙一天和還沒來得及離開的王玥都瞬間呆滯。
什么意思？
“秦風，你這話是...陳老師他到底怎么樣？”
王玥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王主任，麻煩你先帶陳老師去檢查，除非陳老師不想看到自己學生們一個個考上心儀的大學。”
秦風將手里的單子遞給她，語氣沉凝的說道。
此刻陳彥文也陷入了沉默，眼神掙扎了一會兒，便走出了診室。
王玥趕緊跟上去，帶著他走向影像科。
一個小時后，
王玥帶著陳彥文拿著片子回來了。
秦風接過來，放到燈箱內。
CT顯示費穆大面積陰影，最長的直徑超過了7cm，最短的也有4cm！
而且多處出現總體密度三級的小范圍陰影，陰影面積甚至超過了4個肺區！
“嘶怎么會這樣”
看到這個的時候，連王玥主任都倒吸一口冷氣，露出震驚的表情。
而趙一天也看懂了，心頭一顫。
秦風暗自嘆了口氣，神情低沉下來，眉頭緊鎖。
三級塵肺！
即便他之前已經做了預測，但現在檢查結果擺在眼前，依舊讓人有些沉重。
“咳咳咳小秦啊，我的情況是不是很糟糕？”
陳彥文發現幾人表情不對，還是笑著問道，
“沒事的，你跟老師照實說，我有心理準備。”
“三期塵肺，情況確實有些嚴重。”
秦風看向陳彥文，扶著他坐下，
“目前根據CT來看，已經出現了大面積塵肺的情況，而且右肺上葉基本喪失機能，可能出現了壞死，基本斷定肺組織彌漫性纖維化。”
說到這，陳彥文表情一滯，眸中浮起一抹灰暗隨即隱去。
“陳老師，凡是都是有時間過程的，如果當初您能早點兒來醫院檢查，積極配合治療，在一起塵肺的時候就可以通過肺灌洗來控制了。
現在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話音落下，陳彥文陳陳的吐出一口氣，搖搖頭看著他。
“呼沒事小秦，你就跟我說，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活多久？”
“陳老師您別想太多，情況還沒有那么嚴重。”
秦風聽到這，趕緊解釋道，
“這是現在您必須馬上進行及時的手術，切除您已經壞死的右肺上葉，然后進行肺部的清洗，5年以上應該是沒有什么大問題的。”
“秦風，手術診斷的可以有這么長的生存時間？”
話音剛落，一旁的王玥主任頓時訝然的問道。
雖然她是婦產科主任，但對內科也是很熟悉的。
至于塵肺這種病，尤其是陳彥文這樣嚴重的三期塵肺，出現了大面積壞死情況，心里自然就出現了最壞的結果。
按照她的心理預期和了解，即便是動手術，術后生存也不會超過3年。
要知道，在醫學界里已經達到公認程度的生存時長，即便出現了超過基本水平那也是少數中的少數。
這還得根據醫療水平、患者情況還有主刀醫生等等多方面的評估。
而秦風現在開口直接把這個時間延長了接近一倍！
這可不是信口開河的啊！
醫學容不得半點虛假！
“陳老師的情況正常來說是沒什么問題的。”
秦風聞言點點頭，嚴肅的說道，
“不過右一個壞消息是，手術之后恐怕您就不能繼續教書了，雖然有些難受，但這是事實。
您不能再上講臺了！”
此時，
診室內一片寂靜，三人都看向陳彥文。
而陳彥文聽到他的話只感覺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下，很難受。
“陳老師，我知道您舍不得講臺，也舍不得學生。”
秦風蹲下身子，握住他的手勸慰，
“但您奉獻的已經夠多的了，而且如果學校知道您這種情況也不會讓您繼續拼命的。
雖然您離開了，但后面還有很多優秀的教師，他們會幫您把剩下的路繼續走下去。
辛苦了半輩子，該歇歇了，老師”
陳彥文久久不語沉默，只是望著秦風，眼里充滿了失落和難過。
良久，
“唉我都明白，只是...舍不得他們”
他深深嘆了口氣，聲音低沉而無力，隨后苦笑起來，
“我這輩子唯一做好的一件事就是有你們這樣的學生，很滿足了。”
說著，陳彥文伸手摸了摸秦風的頭發，臉上盡是欣慰。
“那我馬上通知您家屬，給您安排住院和手術時間，親自給您主刀，盡快手術。”
秦風聞言一喜，陳老師同意了。
“等等等等。”
陳彥文趕緊伸手阻止了他，看向秦風和王玥，
“那個...我接受手術沒問題，但我有個小小的請求行嗎？”
聽到他的話，兩人對視一眼，疑惑的看著他。
“是這樣的，我病倒的太突然，上次有節課沒講完，如果允許的話，我想回一趟學校，給學生們上最后一堂課。
希望你們能答應，可以嗎？”
下午5點，
江城市第一中學校長辦公室。
校長接到了一個電話，臉上盡是驚訝，心中震動不已。
是陳彥文老師的愛人打來的電話，旁邊還有市一院主任秦風、王玥。
陳彥文老師罹患三期塵肺，需要馬上手術，并且無法再繼續教書了。
希望能夠在手術和提前退休之前，為學生們上完人生中最后一堂課。
聽到這個要求，校長沒有猶豫的答應下來。
優秀的教師他見過很多，每年都會涌現不少。
但像陳彥文這樣資深頂尖的正高級教師，多次獲得國家特級教師榮譽的人才，那也是鳳毛麟角啊！
從23歲大學畢業進入一中，帶了3屆初三，12屆高三，9次班主任，本科上線率高達85。
整個江城市所有中學教師里也難找出一兩個！
而現在，突然要告別講臺，他這個校長也很難過，因為自己曾經也是陳老師的學生，人大畢業后一步步在仕途上努力坐到了這個位置上。
如今恩師病重，他又無能為力.....
難過了一陣，他拿起電話。
“小張，通知劉主任和所有高三班主任，馬上到會議室開會。
你幫我統計后天高三班級的課表并讓教研室進行調整，保證所有班級上午第二節課為語文課，把大禮堂留出來。
另外把我的時間也空出來，聽清楚沒有？”
“聽清楚了，校長，是出了什么事嗎？”
“別問那么多，去做吧。”
“好，我馬上安排。”
“呼”
電話掛斷，他長舒一口氣，苦笑著看了一眼窗外的小樹林，眼前仿佛重現了陳老師在哪里把偷偷抽煙的自己抓住，一頓狂風驟雨的訓斥和教訓。
他要送陳彥文老師最后的職業生涯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