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咬牙切齒:“還有我的妻子,我平時那么愛她,結果她一句話不說就走,留下我一個人等死。”
“我那個兒子,也是個不成器的東西,我辛辛苦苦省錢供他讀書,他不僅沒好好學習功課,天天就知道惹禍。”
“我父母也不想管我,因為我沒救了,反正他們兒子又不止我一個…”
“我也是個廢物,只能做長工的活,我如果…”
“假如真有神明的話,我希望他能夠救救我。”
男人喋喋不休,怨天怨地,怨父怨母,怨妻怨子,甚至連自己都怨。
李觀云聽不下去:“將死之時,你就不知道想想快樂的事情嗎?”
男人瞥了他一眼,反唇相譏:“看你像個富貴公子,哪里知道我的辛苦,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李觀云并不動怒:“那么你想把這股怨氣,帶進棺材板里才甘心嗎?”
男人聞言一哀,眼中死志沉沉,童磨這時拍拍他肩膀:“極樂童尊,你會得償所愿的。”
李觀云面色微變,想要阻止卻來不及,下一刻,男人體內響起鞭炮一樣的聲音,兩臂上襤褸衣服瞬間炸開。
低級鬼露面的一個瞬間,四周行人若有所覺,然而李觀云明劍更快,男人頓時丟了腦袋,左右尖叫四起。
離開紛亂所在,童磨似笑非笑:“你可是做了一件好事,男人早死晚死都要死,每活一刻,多一刻痛苦,早死一刻,少一分痛苦,你也是幫他成佛了呢?加入我萬世極樂教如何,我讓你當副教主。”
李觀云目光清冷,童磨哂然而笑,不再看他,放目小城:“這座城市繁華之下,這種男人,又有多少?”
“如果他是個女人,我都不需要你出手,我會吃了他,讓他通過我的肚子,直升極樂,不過也可惜啊,他煩惱太多了,哪怕成了佛,也只是個小佛,成不了大佛,還是少女好,不僅好吃,也能成大佛。”
“你在向我傳教嗎?”李觀云星眸銳利。
童磨此鬼,不僅對他興趣極高,并且兩人獨處,更時刻想動搖他。
“哎喲,這都被你發現了。”哪料童磨毫無隱藏,金扇輕搖,俊臉含笑,左近偶有幾個女子,頓時被迷住。
童磨以金扇掩面,兩人遠走,那些被迷住的女子,方才回過神來,還在翹首張望童磨的身影。
“那你認為,男人該死還是不該死?”童磨笑容微收,望著李觀云的雙眼,星眸之中,仍是清明無比。
“他該死或者不該死,不是你我說了算的。”李觀云并不在意。
他或者童磨,可以掌控男人的生死。
但那是兩人有著普通人無法觸及的實力,是實力讓他該死或者不死,至于他是否要死,不在于人,而在于力。
童磨聳聳肩:“他不該死,按照人類的說法,他沒有做什么壞事,但他也該死,因為他本來就活不久了?這一點,不因你我的意志而轉移,而他活著會承受更大的煩惱和痛苦,所以你我是在做好事。”
李觀云冷笑:“所以你覺得你吃的每一個少女,也是在幫助她們成佛?荒謬,童磨,你是個惡鬼!”
童磨笑了:“沒錯,但我難道不是在幫她們成佛嗎?只是順便吃吃人罷了,男人所承受的痛苦和煩惱,并不局限于性別,也有男人這樣的女人,所以我在她們少女之時吃了她們,正是幫她們避免日后的痛苦和煩惱啊!”
李觀云倒吸一口涼氣,“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也不能掩蓋你丑惡的事實,你為何專吃少女,不吃少男?”
“男人沒那么有營養啊,如果男人會生孩子,那我就吃男人好了!”童磨理所當然道。
李觀云不再與童磨言語,此鬼已經是無力回天,可謂是一個精神病人,和精神病計較,必然七葷八素。
“你我拋開男女之分,每一個少女,必然會長大成人,其中悲哀的,經歷那個男人經歷的一切,哪怕沒那么悲哀,同樣會有無盡的煩惱和痛苦,我在她們還是無憂無慮的時候吃下她們,避免了日后的種種,如此你又如何認為我這是錯的,她們在極樂里面,都在感謝我呢,感謝我讓她們不被煩惱和痛苦所污濁。”
饒是李觀云不準備與他交談,此刻也是被逗笑了。“極樂里面感謝你,你還真說的出來。”
“你不信,不要忘了我是萬世極樂教的教主,我可是神靈轉世,自然能夠感知到他們的靈魂。”童磨笑道。
李觀云震驚,好笑道:“好一個‘神靈’,按照你的理論,你將一朵蓮花在還未沾染淤泥時殺死,但這樣是保留蓮花的純凈,還是將其扼殺于搖籃之中?淤泥也只是你的一廂情愿,那不過是人生必經的風雨。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你即便有一萬個理由,也不能洗去你是個毫無人性的惡鬼的事實。”
童磨默然片刻,道:“苦多樂少?苦少樂多?”
李觀云道:“因人而異。”
童磨嗤笑:“什么因人而異,就是苦多樂少,和那無盡的煩惱和痛苦相比,那點快樂微不足道,人生來就是受苦,我認為草木最樂,畜生次之,人才是痛苦的根源,草木和畜生犯了錯誤,才會轉世成人。”
李觀云眉目緊皺,卻不等他開口,童磨繼續道:“少女只是我的食譜之一,在她們還沒有被侵蝕之前幫助她們成佛,YF才是我的最愛,你知道嗎?YF肚子里無論是男是女,我都會吃下去。”
童磨雙目圓睜,獰惡如鬼:“每個胎兒,都是大佛,有我來渡化,不讓他們接觸這骯臟的人世,直接成大佛!”
李觀云原是怒火中燒,聽到最后,反而是平靜下來了,悲憫的望著童磨:“你以前經歷了什么?”
“經歷了什么?”童磨愣了一愣,面色恢復如常,笑容再度浮現,俊容含笑,可使明月失光。
他身為人類時的記憶,無比清晰,每每回想,都如昨日歷歷在目。
他這七彩眼瞳,潑血黃發,并非是變成鬼之后才有的。
他天生如此,于是被父母奉為‘神之子’,乃神靈轉世,吸引了不少的信徒。
許多信徒都是大人,會來見他傾訴,訴說自己的欲望,訴說自己的痛苦,至于快樂當然是只字不提。
若是一個人快快樂樂,明明白白的,還信什么神佛?
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童磨,每天聽著那些飽含痛苦的言語,自然將痛苦當成了全部,見識到人類的脆弱、軟弱,世道的荒唐、可笑,以及,那明明身為人類,卻比豬狗還要更甚的愚昧、蠢笨、無知。
童磨的人性,于是一點一滴的磨滅殆盡,死是人類唯一的解脫,他深信不疑。
后來父親出軌女教徒,母親砍殺父親,又服毒自盡,童磨在一旁看著,內心毫無感觸,反而覺得父母已經成佛。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沒有痛苦,哪來快樂?沒有失去,談何得到?不歷絕望,怎知希望可貴?你只看到一面,卻看不到另一面。”李觀云憐憫的看著童磨,這個鬼的出現,可以說是巧合。
發覺李觀云眼中憐憫,童磨心中竟有些怒火,然而很快熄滅,冷笑一聲,他知道李觀云的決絕,他看過那剛烈。
所以李觀云可以說出什么不經歷風雨,怎么見彩虹的話,但那僅僅是對他而言,他和別人不同。
然而如果李觀云多去看一看,就知道童磨說的才是真實!
什么風雨,什么彩虹?
只有風雨,哪里來什么彩虹?
要么在風雨中凋零,要么在風雨中受苦,至于彩虹,做夢去吧。
永遠是黑的!
不會亮起來!
童磨不再說了,他知道自己無法動搖李觀云。
李觀云微微笑著,苦多樂少,樂多苦少,本來就是一個偽命題,正是因人而異,苦也是樂,樂也能變成苦。
童磨眼睛雖然是七彩,但看到的卻只有灰色。
這是一種巧合,一個特例,并不能涵蓋到所有人身上。
男人的遭遇,這座城市里,或許有不少,但同樣的,也有不被煩惱和痛苦所壓倒的人。
人生來本無意義,意義是要自己去追尋的。
煩惱和痛苦很可怕,但直面煩惱和痛苦,會發現沒有那么可怕。
很多虛無之物,都是人本身給自己施加的障礙,若能看破這些障礙,人既是佛,何需他人去渡化?
佛云:人皆病中佛。
堅守自己的本心,點燃心中的火焰,不求照亮他人,只要能夠照亮自己心中的黑暗。
從來沒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有一分光,發一分熱,就如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
李觀云心中很是快意,童磨不僅沒有動搖他的心智,反而助他明晰本心,掃去了不少的陰郁。
童磨若有所覺,回身一望,目中略有三分欽佩,心中卻是暗道:‘千百萬人,也出不了你一個啊,李觀云。’
李觀云若有所覺,四目相對,眼中略有三分憐憫,心中暗道:‘他人心中燈亮,毫無人性的惡鬼怎能瞧見。’
童磨便也明白,他的劍不可怕,他的劍術不可怕,他的劍招不可怕,他的劍心,才是可怕。
于是越發好笑,無慘大人做的好夢,便是馬上縮減時間,逼李觀云變成鬼,那也是沒有半分可能!
這個人,不會屈居于他人之下,他心中有一盞明燈,清晰的照亮了前路,哪怕是無慘,也不能使燈火熄滅。
“你血肉的味道,愈發香濃了。”童磨舔舔嘴唇,窮盡俊美魅惑,左右幾個女子頓時眼睛放光。
李觀云冷面,兩人漸行漸遠。
兩日后,終于到了妓夫太郎兄妹所在的吉原街,占半個城市,端是皮肉之都。
勢力劃分自然也是有的,吉原花街共有三大屋,若干小屋,其中三大屋分別是:時任屋、京極屋、荻本屋。
三屋呈現三足鼎立之貌,通過特殊渠道,源源不斷送來姑娘,并列為這城中三大屋,可稱為J中三霸!
妓夫太郎兄妹,墮姬是京極屋的花魁,化名蕨姬,此刻應該已經得到了無慘的命令,準備好好迎接他了。
只在街上閑走,耳中鶯歌燕語,目中色彩繽紛,聞得馥郁芬芳,李觀云眼前一亮,目光流連忘返。
他這表現,倒是叫童磨愣了一愣,自從之前理念交鋒敗下陣來,他已經不怎么搭理李觀云了。
知道那樣沒用,也覺得此次應付一下就完事了,因為李觀云不是色中餓鬼,不過現在看他形狀,童磨有點懵逼。
“你不會真的要找三五百個姑娘來伺候吧?”童磨訝然發問。
此言一出,行人紛紛側目,三五百個,好大的口氣啊!
而行人中的女子,俱都被童磨吸引,感覺他要是一開口,就會撲上來似的。
“人生苦短,自當及時行樂。”李觀云灑然一笑。
這喝花酒也是頭一遭,他那日陰郁掃去大半,正是略有快意。
三五百個雖然夸張了一點,但三五十個,還是勉強能夠接受的嘛!嘿嘿!他身體倍兒棒!
不過思緒一轉,想起蝴蝶姐妹,咳嗽兩聲,總感覺心里頭發虛,眼光掃去,姿色能比兩姐妹者,卻一個也無。
走到京極屋大樓前,李觀云自忖身份人,大步入內,當場就被看門的龜公攔住。
“兩位快請,不過蕨姬吩咐了,要兩位走后門。”
龜公端詳兩人一眼,李觀云好認,童磨更好認,當即指點迷津。
“走后門,甚合我意。”李觀云撫掌大笑,正是要走后門才對嘛!他們這次,本就是來走后門的。
童磨自無不可,兩人便走了后門,來到京極屋的后面,墮姬正在此等候,身邊也沒什么隨從。
李觀云瞧她身穿紫色和服,淡妝增艷,艷麗之色,僅次于美婦,可惜是有哥哥的人了。
不過他也奇怪,怎么就墮姬站在這里,難道她要親自服侍,那妓夫太郎能受得了?
看到兩人,墮姬連忙上前,低身行禮:“童磨大人。”
童磨點點頭,李觀云一望,還有些奇怪,墮姬兄妹也是上弦,雖然童磨是上弦貳,但也用不著這么恭敬。
這在上弦里,卻不是什么秘密了,墮姬兄妹之所以變成鬼,是童磨所為,后續換了無慘的血,才成為上弦。
是以童磨對墮姬兄妹來說,哪怕成了上弦六,也依然是有知遇之恩的老上司,可不敢不恭敬的。
“不必在意我,你們招待他吧。”童磨瞥了李觀云一眼,他貪圖女子的身體,那是實實在在的只對肉體有想法。
李觀云呵呵一笑:“不用客氣,像你這樣的花魁,找十個八個,過來陪我喝酒就差不多。”
“十個八個!”墮姬眼睛都睜大了,像她這種姿色,這皮肉之都也沒幾個,還要十個八個,端是口氣嚇人。
而且,她還沒說話呢?無慘大人突然就讓他們招待李觀云,墮姬怎么可能老實照辦,李觀云可是敗軍之將!
那次她和哥哥回去之后,左思右想,總感覺是被李觀云嚇唬住了,現在他敢來,縱然得了大人看重,又能如何?
“十個八個都沒有的嗎?”李觀云眉頭一皺,他沒有說三五十個,已經是心里面有負擔了。
而且像墮姬這種姿色,應該不難找吧?雖然剛剛路上沒遇見,但他接觸過的蝴蝶姐妹,比墮姬還美貌幾分。
他都已經自己降低了審美需求,同時只要十個八個,已經很體諒墮姬了!
這點小要求都不能滿足?
“三大屋,只有三名花魁,我就算把另外兩人找來,也只有兩個,加上我才三個,你想讓我陪你嗎?”
墮姬的笑容非常的危險,童磨在一旁也不提醒,他正懷疑李觀云是不是色中餓鬼這個大問題。
“隨你啰,你哥哥要是不在意,我無所謂啊。”李觀云一攤手,墮姬姿色只是差了一線,但身材是極好的。
“你也敢說得出口,哥哥快給我出來,李觀云,你今天別做夢了,京極屋的花姑娘,一個都不會給你日。”
墮姬啟動了大喇叭,李觀云聽著她粗鄙之語,眉頭一挑,左右掃視,后門只有他們三人,看來墮姬已經清過場。
李觀云皺眉道:“什么日不日的?風雅之人的事情,能說得這么難聽嗎?你們也知道,我是從東邊來的,對你們這一塊的語言,不是太熟悉,是準備入鄉隨俗,找十個八個姑娘,好好學習一下日語。”
墮姬咬牙切齒:“十個八個也太夸張了!”
“這你就不懂了,人多,學習效率會提高的嘛!”
童磨不由失笑,暗處的黑死牟同樣瞪大眼睛。
墮姬雙目之中,火焰騰騰,彎下腰身,而妓夫太郎,正鉆出來。
“好一個學習日語。”妓夫太郎的出場方式,總是這么與眾不同,讓人不知說什么。
“童磨大人。”妓夫太郎掃了李觀云一眼,冷笑一聲,轉首望向童磨,比起墮姬還要更為恭敬。
若非童磨在關鍵時候賜予鬼血,他和他妹妹早就沒命了,是以他們對于變成鬼,沒有半點抗拒,反而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