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死了,你不救他?”
“什么是死?”馮寶寶眨眨眼。
“白白白虎,白虎白虎真人!”王霸頭皮發麻,仰視那白虎背上的人影,整個人如墜冰窟。
“扔下刀兵,伏在地上。”
王霸眼睛不自覺瞇上,那人腦后一輪大日冉冉升起,令人無法看清他的全貌,一言一語,如同天憲。
“什么白虎真人,老子不信這個邪。”有土匪渾身發抖,被那詭異的氣氛逼瘋了,提刀砍來。
小白頭一轉,望著那人,土匪只覺四周的空氣都被抽干,竟不能再進一步。
此時方覺,那一雙虎瞳如血,狂怒如海。
渾身劇震,雙目逐漸無光,片刻之后,活活嚇死。
眾土匪遍體生寒,紛紛扔了刀兵,跪在白虎腳下,眼望地面,揮汗如雨。
而小村村民,則是心中惶惶,不知誰起了個頭,也跪倒在地,不敢直視白虎,更不敢看虎背上的人。
白虎驕傲的舒展前肢,趴伏下來,在烈日的照耀下,流線型的身軀彰顯著無與倫比的力與美。
李觀云信步落下,空地之上,不跪者寥寥數人,人群中一陣騷動,婦人沖出,和男人抱在一起,徐翔在后。
“謝謝真人,救我家漢子性命。”兩人擁抱即分,誠惶誠恐下拜,李觀云微微頷首。
“起來。”
徐翔父母站起,發覺李觀云的目光,并沒有望著他們,而是放在馮寶寶身上,一時更增憂愁。
“她是誰?”
“我的女…”婦人下意識的維護馮寶寶,直覺告訴她,如果說出馮寶寶的不同,必定不是一件好事。
話音未盡,正望見一雙眼睛,一眼盈滿歡喜,一眼充斥憤怒,婦人靈魂震顫,低下頭來。“她叫馮寶寶。”
“真人,她還是個孩子,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男人慌了陣腳,忙不迭解釋。
“為什么緊張?”
“我,這??”男人張口結舌,誠然,方才李觀云現身,一眾土匪若土雞瓦狗,不僅救了他,更救了整個村子,以目前的情況來看,財貨也不會損失,但男人的心中,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惴惴不安。
尤其是李觀云注視馮寶寶的眼神,更為讓他提心吊膽,凡人的感覺告訴他,馮寶寶落入土匪手里,最多有些損傷,但若是落入李觀云手里,恐會引發難以估量的后果,因為他的手段,不是凡人所能想象。
李觀云略過兩夫妻,望著呆呆站在原地的馮寶寶,繼續方才的問題。
“你有能力救這個男人。”
“什么是救?”馮寶寶有些疑惑。
“阿無,你,唉!”婦人難以置信的抬頭,望著馮寶寶的眼中,不知是恨還是嘆。
若非李觀云出現,徐翔父親多半已經死了。
徐翔父親下意識道:“真人,你說阿無有能力救我,不會的,她是個傻孩子,哪里是二十多個土匪的對手。”
“你打得過這些人嗎?”
馮寶寶毫不猶豫的點頭。“我打得過。”
“這?”徐翔母親目光更為復雜了,如果不是知道馮寶寶的性情,已經要罵白眼狼。
徐翔父親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阿無這孩子,確實涼薄了些。
跪地的土匪,不能相信,馮寶寶憑什么打得過他們,但他們也不敢反駁,這么大一頭老虎還盤在這里。
“你既然有這個能力,正常人的反應,應該是制服土匪,救下村人。”
馮寶寶目中有一絲迷茫之色,對于李觀云的話,她顯然很難理解。
觀她片刻,李觀云眉目輕皺,這馮寶寶,是否真是無情無性,以目前的表現來看,八成是了。
但有一點,還需要確認一下。
“你之所以沒有選擇這么做,是因為他們在你眼中,與草木無異,生也好,死也罷。”
“你說什么?阿無絕不是這種人。”徐翔突然跳了出來,怒視李觀云,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兩夫妻面無人色,連忙抱住徐翔,捂住他的嘴巴,目光偷瞄,幸好李觀云沒有計較。
同時,兩人也豎起耳朵,等待馮寶寶的答復。
“徐叔趙姨還有狗娃子,不是草木。”馮寶寶猛地搖頭。
兩夫婦還有徐翔,聽到這句話,面露欣慰。
“哦?”
“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馮寶寶緊接著的這句話,卻讓兩夫婦眉頭緊鎖,在場但凡聽到這句話的人,無不是哭笑不得。
烈日之下,陽光普照,一滴滴汗水落入黃土地,一只只螞蟻,也在地面竄來竄去。
李觀云拈起一只,“生。”指腹一合。“死。”
“懂了嗎?”
馮寶寶空靈的眼中,露出思索之色,片刻,搖搖頭。
李觀云莞爾,丟來一把土匪的刀刃。
“殺了他。”
“真人,不行,怎么能讓阿無殺人,她什么都不懂的。”兩夫妻瞠目結舌,不知李觀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年幼的徐翔,不由瑟瑟發抖,這白虎真人,亦正亦邪,遠沒有傳聞中那樣正氣凜然。
馮寶寶撿起刀,來到方才抓她的土匪面前。
那跪地的土匪,看到自己身前的人影,又聽到李觀云的話,心中絕望之際,又生出一股殺機。
‘你要殺我?老子先下手為強。’那土匪正要反抗,刀刃撕風,他瞳孔大睜,看到自己的無頭身軀。
“阿無,你殺人了。”兩夫婦悚然一驚,徐翔他爹,也是沒想到,殺人對馮寶寶來說,如此的輕而易舉。
徐翔母親,仿佛是第一次認識馮寶寶,眼中微帶著驚恐。
徐翔也是嚇得滿臉煞白,但不知為何,看到那斷首的土匪,心中不住要為馮寶寶叫一聲好。
“怎么樣?”
“沒感覺。”便是衣襟染血,馮寶寶依然木訥,直到砍下土匪頭顱,她的心跳都沒有絲毫變化,殺人僅此而已。
這個答復,李觀云頗為滿意,無情無性之人,連感情都沒有,殺人又算得了什么?
這種人,可以毫不眨眼的行世間一切大惡,心中不會有任何觸動。
“殺了他。”
“你,你是壞人嗎?”徐翔雙目圓睜,李觀云這次所指的,竟然是他們一家人。
“真人饒命。”兩夫妻面如土色,跪倒在地,磕頭不止,見過馮寶寶殺人不帶猶豫,他們不敢有任何奢求。
“為什么?”馮寶寶提刀的手一緊,她可以毫不猶豫的殺在場其他人,但有三個例外。
“為什么?你剛剛殺人,想過為什么嗎?殺了他。”
“真人!真人。”兩夫妻苦苦哀求。
徐翔大叫一聲,朝著李觀云沖來,半途卻見一雙虎目,幼小的心靈被恐懼攫取,嚇得冷汗直流。
“你二人,只殺一個,誰愿受死?”
“殺我。”婦人拜倒在地。
“不,殺我,徐翔辛苦你來養。”男人挺身而出,婦人默然。
“夫妻情深,那便共赴黃泉。”李觀云惡趣味的笑了笑,不過兩人哪里還有心情觀察他。
馮寶寶提著淌血尖刀步步接近,面對那雙毫無波動的雙眼,男人閉上了眼睛。
女人哭出聲來,淚流滿面,臉上悲痛欲絕,凄聲叫道:“阿無!”
馮寶寶看著淚如雨下的女人,渾身一顫,只覺心臟狠狠收緊,腳步頓時止住。“讓我殺他們,需要一個理由。”
“他們和土匪,有什么區別嗎?他們都是人,馮寶寶,你要殺人,不需要理由。”
“我。”馮寶寶望望徐叔,又望望手里的刀,咬著嘴唇,不覺間溢出鮮血。
“我做不到。”猛然看到女人面上的淚珠,只覺心中五味陳雜,驀地把刀一丟,一臉失魂落魄。
“你殺別人不需要理由,為何殺他們卻做不到呢?”
在常人眼中,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甚至不需要猶豫。
若是有人要對你的親人揮起屠刀,自然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但對于馮寶寶來說,這個問題,讓她的眉毛都擰成了一股麻繩,她釘在原地,苦苦思索。
兩夫婦擔驚受怕,生怕李觀云再說什么,生怕馮寶寶撿起刀來。不過李觀云,似乎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
許久,馮寶寶眼前一亮,迸發出一股鮮明的情緒,女人悲痛的臉,在她腦海中浮現,分明讓她也感到難過。
她不想女人難過,不想男人傷心,也不愿狗娃子哭泣。
“徐叔死了,趙姨會難過,趙姨死了,徐叔會難過,我不想他們難過,徐叔趙姨,還有狗娃子,我喜歡你們。”
“阿無,好好,我們也喜歡你。”兩夫妻逃過一劫,回應著馮寶寶,又驚怵的望著李觀云。
“剛剛他差點死了,你為什么不動作呢?”
“我該怎么做?”馮寶寶還是缺根筋的樣子,疑惑不解的望著李觀云。
“你覺得呢?”
馮寶寶猛點頭,倏地撿起刀刃,在兩夫婦驚恐的眼神中,來到方才差點殺死徐翔父親的土匪面前。
本已流盡的刀刃,復又染紅,馮寶寶回頭。“是這樣嗎?”
“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
李觀云微不可覺一嘆,無情無性之人,世間并不存在。
道家修煉的極致,乃太上忘情,旨在不受七情六欲所動,而非太上無情。
馮寶寶歪著腦袋想了想。“謝謝你。”
“不用謝。”
馮寶寶不解。“為什么?這是你教我的,以后如果有人殺徐叔趙姨還有狗娃子,我就殺了他們。”
李觀云微微一笑。“隨我來。”
仍存的二十余土匪,如釋重負,紛紛起身,跟在李觀云身后。
王霸目光閃爍不定,他們這一群人,乃是慣匪,向來不缺拼殺的狠厲,又豈會如豬狗一般,任人宰殺?
方才馮寶寶殺人之時,他就想帶人拼個你死我活,剛有苗頭,便見一雙虎瞳,勇氣登時抽空。
王侯悲哀的發現,不論是人還是虎,和他們這群土匪,都不是一個層次,配合還好,不配合當場就得暴斃。
“等等,白虎真人,你為什么對阿無說這些。”徐翔也放下心來,少年鼓起勇氣,望向李觀云。
李觀云不答,敲了敲他的腦袋。“勇氣可嘉,以后說不定有所成就。”
咫尺之間,也覺那人畜無害的面容,分外親切,徐翔摸著腦袋,憨厚一笑。
“謝謝你救了村子這么多人。”少年認真道謝。
在他心里,好就是好,壞就是壞,事實也證明,白虎真人沒有害他們的意思,只是對阿無的考驗。
李觀云不答,望向仍然跪著的村民,發現兩具尸首,方才小白一吼,余波仍是震殺一二膽弱的無辜村民。
騎上白虎,揚長而去,身后二十余土匪,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后。
“爹、娘,多虧白虎真人,而且你看,阿無果然是喜歡我們一家子人。”徐翔天真一笑。
“現在世道不太平,村里不能留,找個時間離開,順便把阿無送走吧,這孩子,讓人害怕。”婦人一陣心悸。
“你說得對。”男人無奈點頭。
“你們在說什么?”徐翔無法理解,為什么怕阿無?阿無有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