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原欲法,李觀云自然是喜出望外,有一種夢想成真的感覺。
前世紛紛紅塵,即便他有出世之心,也不過是個一知半解的程度,距離自己心中所想,十分的遙遠。
他也曾有過懷疑,成仙不可考,得道真的存在嗎?
李耳釋迦,上下數千年,也才兩人而已。
關鍵是,這兩位圣人,又是否真的得道呢?沒有人能夠證明啊。
種種迷思,縈繞心湖,黃粱如夢。
但現在,這一卷原欲法,直通大道,讓他疑竇盡去,心湖盈滿大歡喜。
便不顧身在何方,地球如何?此地又如何?
沒有回鄉的念頭,更無故鄉的概念。
他本赤條條臨世,無親無故,無牽無掛。
此身所在,既是家鄉。
目光所及,兩本經書,一截劍柄,也隨他而來,李觀云掃了一眼,不見動作,參悟妙法。
半日后,饑腸轆轆,他卻觀想,腹中飽滿。
一日后,嘴唇干裂,他卻觀想,滿口生津。
三日后,形如枯槁。
七日后,氣若游絲。
九日后,他已奄奄一息,最后一縷氣機消逝之時,黑發脫落,皮膜盡去。
四肢百骸,涌出大股黑泥,若江河奔涌,熏人欲歐,觸及體外衣裳,織物頓時溶解。
黑泥逐漸變硬,生成一繭,將他包裹其中。
七七四十九日,黑繭裂開一條縫隙,李觀云躍然而出。
其人赤身裸體,面容清秀,身材頎長,烏發如墨染,華光流轉其上,肌膚幼嫩如稚子,吹彈可破。
泥垢之上,李觀云拾起劍柄,劍身早已化為飛灰,獨留一柄。
目光望去,微有懷念,慨然曰:“我少年之時,有仗劍之心,細細想來。”
記憶前所未有的明朗,連剛離開母體子宮之時的一幕幕,都在腦海中活躍,用劍的理由,更一念即達。
原來是一部熱播的電視劇仙劍奇俠傳,令他對里頭的劍俠向往不已,遂生出練劍之心。
“大道在前,此劍微末小術,徒增歧路,棄之成美。”
李觀云隨手一擲,劍柄飛到半空,化為灰灰。
舍劍之后,父母的臉龐,竟在眼前閃過,揮之不去,他眉目輕蹙,嘴角微有苦澀。
“即已棄之,何必念之?”
喟然一嘆,那一男一女的臉,便如云煙般散去,并不存于心間。
他和他們,不過陌路人。
復坐于黑泥,李觀云以手支頤,望著二經。
直到現在,他僅僅是身體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個世界的異人,基本練炁,但他體內,沒有任何炁的存在。
換而言之,他除了外在的變化,并無絲毫超凡力量,他現在的程度,充其量是個身體非常好的普通人。
唯有原欲法刻進腦海,指出一條通天大道。
此法,沒有一點關于力量的運用,也沒有一點告訴他怎么獲得力量。
若只是這樣,多半會被人戲稱為雞肋。
然而,李觀云,以凡人之身,能望見仙門,獨此一份。
所謂力量,何足道哉?
恰如前世,愛因斯坦創立相對論,僅僅是個理論。
沒有相對論,哪來原子彈?
原欲法冠絕九法,講的是純粹的大道,沒有雙全手的奇妙,沒有炁體源流的玄奧。
只因,九法或術大于道,或術道均分,或道大于術,無論如何,總有術的痕跡,抹滅不去。
十法唯道!
兩手觸兩經,佛道二家,流傳千年,經文典籍如淵如海,其中綱要精華,在此二經中。
兩家皆有超脫之法,最終的求索,卻南轅北轍。
李觀云手碰經書,恍恍惚惚,心中回響洪鐘大呂之聲。
己身即眾生。
眾生為己身。
片刻。
兩經化為齏粉,李觀云面容安詳,端坐于黑泥之上。
術中生道,難如登天。
道中生術,易如反掌。
修行不知年月,若是有可能,李觀云不愿修術。
術,小道爾。
有那功夫,還不如參悟大道,方才,他便棄了劍中小術,多年付出,付諸東流,心中毫無惋惜。
然人世多齟齬,無術在身,人之魚肉。
性命尚且不保,大道從何談起。
故以,參術,無奈之舉。
原欲法衍化諸術,卻沒有一樣讓他滿意,又是七七四十九日,一術躍然于心湖。
李觀云欣然習之。
修習越深,心下微驚。
他以凡人之身,得原欲之法,竟不知不覺中,生出唯我之念,自視甚高,竟不屑練術。
此刻修此術,方知術之精妙。
術乃道之延伸,誠然不可重視,卻也不可小視。
而原欲中道,玄之又玄,舉步維艱,術法相證,能事半功倍。
春去夏來,術法漸深。
祥和喜悅,如同噴泉,自心底一股股冒出,他面上,變得春風般怡人。
深谷中的草木,也受到影響,竭力舒展嫩綠的枝條,伸向高遠的天空,納取陽光雨露。
即便是常年在陰暗處,難受光照,只會越來越矮,直至歸于大地的草木,也被那喜悅所感染,沖破陰霾。
一顆顆大樹,在他周圍肆意生長,一天一個模樣,沒多久,綠葉婆娑,為他遮住陽光。
李觀云渾然忘我,研習此術。
術名七情經,生自原欲法,煉心不練身。
歲月如歌吹,彈指一年去,深谷化林海。
這一天,螺旋槳聲打破山谷寂靜,半空中的直升機甫一出現,一道寒光正中機腹,拖著黑火,流星隕落。
殘骸落在李觀云身后二十米處,火焰燃燒,熱浪陣陣。
他適才睜眼,七情經喜之一脈,已盡得真意,仍有六脈未能貫通。
此經脫胎于原欲法,雖然是術,卻也是道的伸展,若能融會貫通,修至大成,原欲法當能更上一層樓。
一年來,他漸感原欲法難悟,幸天無絕人之路,可以術觸道。
火焰漸弱,殘骸一陣響動,一人十七八歲,頭將鉆出。
看了眼殘骸,同行的幾人或呈爛泥、或化焦炭,他卻只是擦傷,真乃福緣深厚。
跳將出來,心中暗驚,據情報所說,這八奇技發源地,乃谷中深處,應是光禿禿了無生機。
可此時此刻,為何成了一片林海。
低頭一望,驚上加驚,直升機油液漏泄,又有火星,本該引起一片山火。
但他眼中所見,燃料充足,火焰卻不顯升騰,反而越來越小,被某種神秘力量所壓制。
剎那功夫,火焰已滅,男子見得那盤坐之人背影,手足皆汗。
小心翼翼上前,恭恭敬敬一禮。“敢問,是哪位前輩?”
“汝是何人?”
連道:“我叫夏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