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啊。”
熊承德坐在涼亭里,看著這個一臉不開心的女兒,臉龐上浮現出了一絲掩飾不住的內疚,還有幾分略微帶著苦澀的悲涼。
他搖了搖頭,格外無可奈何的說道,
“委屈你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去西北草原,也不喜歡那個部落首領,但是,為父也是沒有辦法,如今大周朝的局勢很是飄搖,那閹人滅掉了整個鎮南軍,還有鎮南王府,是個有本事的家伙,咱們關隴這邊,肯定也是被他當作了眼中釘。”
“東廠的人已經過來了,這就是他要準備動手的跡象,他必然已經在準備了。”
“為了咱們熊家,為了這關隴的百姓,為了大周朝不起戰火,咱們只能如此,將西北的游牧部落和咱們之間徹底的聯系起來。”
“如此一來,他就不敢再做什么了,因為一旦出事,這邊就會大亂,西北就會成為戰火之地,現在的大周朝,可經不起這種戰亂了。”
熊承德緩緩的說道,語氣之中帶著難掩的凝重,還有低沉,甚至還有幾分壓抑。
這是熊承德想到的對付東廠的辦法。
原本,他是不需要將女兒犧牲掉的,他還有兒子,但是,兒子卻在數月之前突然之間暴斃了,很明顯,兒子的死,和東廠脫不了干系。
但是,熊承德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找東廠的麻煩。
甚至在東廠和滇州的鎮南軍對峙的時候,他也沒有辦法去趁火打劫,趁著雙方都混亂的時候,坐收漁翁之利。
因為熊承德這里,還有自己的事情。
一些必須要處理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西北草原上的游牧民族。
這些年,雙方之間的關系,原本已經打的非常的牢固了,但是,突然之間,游牧民族那邊的老首領,就這么歸天了。
一命嗚呼。
新上任的首領,比較年輕,還沒有得到整個部落的認可,所以,他需要有人能夠幫助自己,不然的話,游牧民族這邊就會陷入混亂。
徹底的分裂開來。
這是熊承德所不允許的。
熊承德在西北游牧民族這邊,已經經營了多年,雙方的關系還是相當牢靠的,熊承德打算借助西北游牧民族的兵力,加上關隴軍的兵力,直接起兵造反的。
但是西北游牧民族這邊的部落,如果出現了分裂,混亂,那么就意味著熊承德這幾十年的安排,都已經泡湯了。
所以,他當務之急,是將這個游牧民族的部落繼續統一起來,然后將自己扶植的部落地位給穩固下來。
于是,他錯過了最好的對付東廠的機會,東廠和鎮南王以及鎮南軍動手的時候,熊承德正帶領著關隴軍,幫著游牧部落那邊進行平叛。
如今,游牧民族那邊,已經是徹底的穩定了下來,熊承德扶植以及暗中控制的那個部落,也已經完全的將整個部落以及草原上的大部分民族給搞定了。
為了更好的操控這個傀儡木偶,熊承德要將自己的女兒嫁過去,然后通過女兒操控著這個部落,還有這整個游牧民族。
但是,他就相當于犧牲掉了女兒的一生幸福。
“父親,你別說了,女兒都明白。”
熊黛沒有看熊承德,而是將視線落在了涼亭外的那些的花花草草上,這些花花草草,是從小到大陪著熊黛長大的。
有些親切感。
她微微的嘆了口氣,低聲道,
“女兒會聽從父親的安排,嫁給這個呼度的。”
呼度,就是西北游牧民族的如今的首領,年輕的首領,也是熊承德剛剛扶植起來的首領,也是熊黛即將嫁給的男人。
熊黛這些年,一直跟在熊承德身邊,幫助后者處理朝中的事情,處理關隴軍的事情,也處理草原上的事情。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父親的計劃,關隴軍如今已經徹底掌握牢固,游牧民族那邊,實際上也在父親的掌控之下,只要自己再嫁過去,就算是徹底的穩固了。
以自己的手段,控制一個呼度很容易,再通過呼度將整個游牧民族的兵馬抓緊在手里,那就算是徹底的完成了父親的計劃。
就可以隨時起兵了。
相比較于大周朝,如今的大周朝,只剩下了欽州軍可用,而且東部沿海地帶,還不是特別的安穩,以及滇州區域,也是混亂的不行。
兩者相比,關隴這邊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只要自己嫁人了,就能夠直接和草原形成統一之勢,然后徹底能夠碾壓欽州軍。
到時候,就可以隨便找個借口起兵了。
勝利很簡單。
而更遙遠的時候,那便是熊家坐上了大周朝的皇帝寶座,整個天下,包括西北游牧民族的地盤,也都是熊家的了。
這是父親畢生的夢想,也是父親所有的堅持。
光復大魏。
父親,還有自己,還有整個熊家,真實的身份,是前朝大魏朝的皇族。
數百年以前,大魏朝被大周朝覆滅,熊家的祖先耗費了無數的精力和人力,終于將自家的血脈留出了一部分,帶了出來。
從此以后,熊家就開始為復國而努力的過程。
數百年過去了,熊家伴隨著大周朝的起起落落也是一直在暗中關注著,并且暗中準備著,到了這一代,終于是找到了機會。
一個非常完美的機會。
大周朝的先帝,雖然是雄才偉略,但是身體不好。
年紀輕輕就死掉了。
留下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幼帝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知道,熊承德還有熊家,更是成為了其中一位首輔大臣。
大權在握。
這么好的機會,熊家自然不會錯過,幾十年過去,他們終于將所有的一切都即將準備好了,眼看著就就要成功。
結果,匈奴部落的首領,也突然死了。
這才是導致熊承德的計劃出現了一絲波折。
不過,這個波折也很快就要解決了,只要自己順利的嫁給呼度,成為部落首領夫人,然后再幫助呼度將整個草原迅速的統一。
到時候,父親就可以帶領著關隴軍以及草原上的騎兵,直接殺進中原,殺進長安城,殺了那些大周朝的皇帝和貴族,然后接管這大周朝。
一切就在眼前了。
熊黛不能夠任性,也不能夠辜負了父親的希望,一定要嫁過去,還要控制那個叫做呼度的男人,這是她的任務,也是她對于熊家的使命和責任。
“委屈你了,女兒。”
熊承德看著女兒的這般模樣兒,心里也是有些心疼,他微微的嘆了口氣,然后目光里閃爍出了一絲亮光,低聲說道,
“女兒你放心,等我們的計劃完成了,為父就做這天下的皇帝,而你,就是未來的女皇,我百年之后,沒有人能夠繼承這天下了,你就是這大周朝的女皇。”
“大周朝甚至加上前朝,千百年以來,你都是第一位女皇,天下第一!”
“榮華富貴,生殺予奪,都將落在你的掌心,你將享受到你前所未有的,沒有享受過的東西!”
說到這里,熊承德的眼睛里閃爍出了一絲掩飾不住的亮光。
那是期待,也是興奮,摧殘無比。
成為皇帝,那是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事情,而且,自己的女兒能夠成為這天底下第一位女皇,這也是一個無法想象的事情。
到時候,無論是自己還是女兒,都會青史留名,天下皆知。
“老爺,小姐,呼延部落的使團來了。”
就在熊承德和熊黛互相討論的時候,這門外傳來了一個低沉而恭敬的聲音,兩個人幾乎都是抬起了頭,然后朝著外面看了過去。
只見一個身材瘦削,臉上生這些羅塞胡子,面容有些寬闊,臉龐上還帶著些許風沙吹出來的草原紅的中年漢子,在一名熊家侍女的帶領下,出現在了門口。
這個人,是呼度的叔父。
叫做莫頓。
他來這熊家已經是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之前,呼度的父親還在的時候,還能夠鎮壓著整個草原部落的時候,這個莫頓就是負責在熊家和草原上傳遞信息的。
他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語,如果混在人群之中,幾乎沒有人能夠分辨出他到底是漢人還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據說他的母親就是漢人。
而這些年,他也是一直做為熊家和草原上聯絡的專門之人,也是熊家操控草原游牧部落的一個中間人。
他的作用很重要。
因此,熊承德對他也是相當的重視,一直對他很信任,所以,這個人幾乎就是能夠不經過通報,直接來到了這熊家的大宅之內。
甚至能夠只需要來到這熊承德和熊黛的后宅之處,才需要通報一聲。
這是他在熊家的權力。
“進來吧。”
熊承德和熊黛對視了一眼,似乎是看明白了彼此的表情,然后熊黛起身,便是離開了這里,順著百花盛開的叢林,走向了后宅深處。
她馬上就要嫁給匈奴草原部落了,這個時候,是不能夠見草原上的人的,所以她必須要回避一下,而且她也不想見這個人,所以就離開了。
反正,這個人來,無非就是關于一些婚禮的事情,她已經都知道了。
沒有必要再兩個人之間再聽一遍。
還不如去練功。
很快,莫頓便是告辭了侍女,然后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來到了這涼亭之下,然后用力的揮動了袖袍,并直接跪在了地上,對著熊承德磕了兩個頭,面龐上帶著濃濃的恭敬,還有幾分虔誠,道,
“見過熊相國。”
莫頓這些年,一直都是熊家也是熊承德支持的。
如果沒有熊家,沒有雄城的暗中支持,莫頓在草原那邊什么都不是,就是一個廢物。
而他的侄子,還有他當初的弟弟,以及他的家族,部落,根本不可能在草原上建立如此龐大的力量,執掌整個草原。
這一切,他們的榮耀和實力,以及地位,都是熊家以及熊承德帶來的。
所以莫頓對熊承德是真正的欽佩以及忠心。
至少現在這個階段,是這樣的。
畢竟,熊承德還要將熊家的女兒,唯一的熊黛,嫁給莫頓的家族。
這對于他們來說,更是一個巨大的支持。
甚至可以說是厚待。
莫頓給熊承德磕頭,表現的如此恭敬和謙卑,也是發自內心的。
他希望關隴和西北草原能夠繼續這樣發展下去,對雙方都十分的有利,尤其是對草原這邊,這些年經過和關隴的貿易往來,草原上的經濟已經好了很多。
好幾年都沒有出現過大規模的餓死凍死人的情況了。
這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莫頓真心希望能夠一直持續下去,讓草原上的人,徹底的生活都好起來,能夠和大周朝的百姓們一樣,過上豐衣足食,安居樂業的生活。
“起來吧。”
熊承德對于莫頓的這般舉動,也是沒有什么意外的。
畢竟,這么多年,莫頓真的是被自己一手培養打造起來的,徹底的成為了熊承德的左膀右臂了,而且是對自己真正的忠心耿耿。
這樣的人,熊承德也是沒有什么防備的。
他笑了笑,道,
“坐過來,我知道你要和我談什么,我正好也要找你好好的談談,說說這些事情,子馬上就要到了,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處理好。”
“多謝大人!”
莫頓微微的拱了拱身,然后便是站起來坐在了熊承德對面。
很快,也是有熊家的丫鬟過來,給兩個人送上了一些熱茶,然后兩個人便是交談起了這場婚禮的細節起來。
同一時刻。
在太原城的某處驛站里面。
陽光明媚,天空之上沒有一絲的云,全部都是藍色,看起來給人一種格外寬敞和恢弘的感覺,就像是一片用精致的墨水染成的畫布。
而此時此刻。
在驛站里面,也是有著一些東廠的番役們,正在忙碌著,處理著很多的消息。
李無憂的身影也是從憑空出現,落在了一名負責這里的所有事情的東廠千戶面前,然后,那臉龐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笑容。
“見過督主!”
這名千戶面露震驚,急忙是跪在了地上,然后對李無憂深深的磕了一個頭。
“跟咱家說說,你們這一陣子打探到的消息。”
“咱家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