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沈歌要在人民劇場演出的消息在上了熱搜之后，竟然有了愈演愈烈的趨勢，本來明明只不過是一次普通的演出而已，或許是因為很多人都期待他的節目的原因，或許是旁人看到其他人都瘋狂購買著戲票，帶著好奇心加入其中的原因，使得即便是已經深夜了，但是網上依舊在炒著戲票的價格，甚至已經到了八九百塊錢一張地步。
可能很多不了解情況，只是為了湊熱鬧的人并不知道這場演出是表演的什么，也許他們只是見有這么多人都在搶票，以為是什么大明星開演唱會呢。
因為八九百塊錢的票價對于一個大明星來說，其實是有些低的，所以眾人也不覺得貴。
只是許多人不清楚的是，在現在這個時代，一張戲曲的票價非常低，甚至有時候都不用花錢來買，而是被用來當做附贈的禮品贈送給別人。
對于一些小戲班子來說，一張票差不多也就三四十，四五十塊錢而已；貴一點的前排座，或者是一些名家大師在大的劇場里演出，票價才會貴上一點。但是卻也絕對不會出現超過四五百的情況。
就連黃牛，都針對的主要是各種明星的活動票，對戲曲界的演出根本就看不上眼，懶得倒騰。
不過即便是現在演出的票價已經被眾人捧到了一個極高的地步，但是昆曲研習社卻不打算再更換一個更大的劇場了。
畢竟他們最初的本意也只是給一些戲曲界的老前輩和老戲迷表演一下昆曲《白蛇傳》而已，只是后來沈歌要借場子表演，所以才換到了大一點的人民劇場。
由于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靠這個賺大錢發財的打算，所以當網上很多人都在提議讓他們挪到更大的場館演出的時候，昆曲研習社一一給拒絕了。
在沒落的戲曲界這一行待了多年，昆曲研習社從建立至今看慣了許多行業的興衰，不止是姜牧梁和林老這樣的前輩，包括曲社中的青年演員，若不是真正的熱愛這一行，早就轉去其他行業了，畢竟能賺錢的手藝多的是，何苦待在戲曲界呢。
現如今能有票價被炒到近千塊錢的情況他們自然開心，但是歸根結底，其中主要還是有很大一部分是沖著到場觀看表演的戲曲界名家還有偶像沈歌來的，另外還有一些不知不覺間形成的炒作效果，才使得原本一百的票價變得這么貴，粉絲觀眾爭相搶購。
姜牧梁、林老、沈歌和蘇林他們在閑聊的時候，討論過這個話題。
在他們幾人看來，除非是只靠著某個演員的名氣或者某部戲的名氣，吸引來這么多觀眾的追捧，這種情況下，應觀眾的要求更換更大的場地倒還合理些，否則僅僅是見熱度高，便為了賺更多的真金白銀而去迎合觀眾，未免雙眼被錢財蒙蔽，失了本心。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 ，仔細想想，倒是和如今的娛樂圈有些相似了，通過水軍和炒作營造出各種話題和熱度，來收割粉絲韭菜。演員歌手賣的是人設，而不是自己的手藝…
曾經梅蘭芳大師只要一有演出，幾乎是萬人空巷，所有人都會跑去看他的表演，甚至于他還有個“梅半城”的綽號，因為當時人們戲稱，梅蘭芳大師的身價能夠買下半座燕京城，由此梅祖在大江南北的火爆程度，可見一斑。
現在戲曲這一行業沒落，再加上人們娛樂的方式越來越多，已經很難再出現那種“萬人空巷”的情景了，但是大部分的戲曲演員依舊期待著有一天能夠看到，雖然肯定達不到當時四大名旦的風光，但是至少要出現今天這種爭相搶票，一票難求的場面。
第二天一大早，沈歌和李纓二人打車直接來到了人民劇場，他們原以為自己起得已經夠早的了，但是沒想到當他們到這里的時候，聽正在門口忙活的蘇林說，他們已經提前來了一個多小時了，不由得一陣佩服，隨后便和他一塊走進了劇場中。
當初他和白畫薇來這里觀看過一出青年演員演的《鎖麟囊》，而他的梅派神韻也是在此地獲得的，只是進到后臺來還是第一次。
后臺的布局和大部分的戲院都非常相似，雖然這里不常常會有演出，但是一切物件都整潔如新，沒有一絲一毫的灰塵，仿佛每天都會有人打掃清潔，將其保養得完美至極。可以說，如今整座劇場就已經算是一件藝術品了，而今天，他們將在這件藝術品上，表演和他相契合的另外一種藝術。
“反正演出還早，我們還可以在后臺排練。”
蘇林笑著說道：“別說，在這里排練跟在曲社里排練的感覺就是不一樣，但是具體到底怎么樣，我也說不上來。”
沈歌微微一笑，這就是他之前遇到的問題，在戲臺上表演和自己私下練習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玄妙異常，就連練習的速度都有影響。
看著臺下的一排排座位，蘇林感嘆著說了一句：“說實話，這還是我第一次在滿座的情況下表演，之前在別的戲園子里演出，坐得人最多的一次也只有百分之八十而已，幾乎沒有滿座的情況。前幾天你在鳥巢里表演了一次，不知道咱們戲曲界有沒有機會使用一下這個舞臺。”
“幾萬人的舞臺，以前那個時代輕輕松松地就能踏上去，不過如今，確實有些難了。”沈歌點點頭說道。
“我看你的視頻評論底下，包括好多人給我們曲社的官號發消息，都在要求今天的演出全程直播，”說到這，他笑了笑，“畢竟人民劇場大是大了點，但是座位依舊不夠用，還是有很多人沒能搶到票進來觀看。只是被我師父拒絕了，因為本來就只是一場簡簡單單的演出而已，沒必要搞得太過隆重，那樣就太麻煩了。”
沈歌附和道：“戲曲界是沒有什么人氣，但是卻也沒必要靠著這些來維持熱度。更何況，臨時換場地就已經有些麻煩了，再搞直播的話，會更加的麻煩，還是專注于演出比較好，反正之后會有視頻給粉絲看。”
“是的，”蘇林點點頭，“你要不要排練？”
沈歌想了想后，微微搖頭：“不用了。”
蘇林見他這么說，便沒有再繼續跟他說話，打了聲招呼后，去后臺和一眾青年演員排練去了。
“之前只知道你會梅派青衣，來了京城后才知道你原來還會昆曲，沒想到你竟然還會唱老生…”李纓不敢置信地說道，“之前在楚州的時候從來沒見你唱過，隱藏得也太好了。而且，你還有什么其他我不知道的才藝嗎？！”
聽到她的話后，沈歌眉梢一挑。
其他的才藝？
好像只有樂器她不知道吧…
“可能有那么一兩種吧。”
想了想后，他這么開口回道。
李纓：“…”
“可以問一下，你老生是跟誰學的嗎？”
沈歌想到了言興朋老師，微微一笑，“在公園里跟一個神秘人學的。”
李纓：“…”
你以為你是段譽和張無忌呀，掉下懸崖就能獲得奇遇，學會一兩招神功，還能拜高人為師。
不過，想到這，她又抬頭看了沈歌一眼，年紀輕輕的就能有如此成就，即便是天賦極高，但是要說沒有戲曲界的高手大師指點，沒有人會信的。或許，他真有如此奇遇也說不定。
有時候，你以為別人說的是假話，其實他可能說的是真話。
一時間，李纓看向他時的目光又變了幾分。
沈歌察覺到了，不知道她的腦子里又在想著什么東西，輕咳一聲，轉身去看蘇林他們排練去了。
演出的時間在十點鐘開始，畢竟這一次的演出并不會持續太久，僅僅只有一折《白蛇傳》，還有沈歌的表演而已。
從八點鐘開始就已經陸續有觀眾來到劇場門口了，只不過表演還未開始，他們進來后便坐在座位上等候著。
除此之外，在劇場的外面還有一些沒有買到票的人來回徘徊，由于這次演出沒有直播的原因，令許多人都感到很遺憾，雖然結束后會有視頻放出來，但是不能第一時間看到這次演出，總感覺心里有些不得勁。
所以一些人都想著來門口碰碰運氣，或許能遇到不想看演出的人或者黃牛，能臨時買到進廠的票也說不定。
只是他們的這個想法估計很難實現了，因為現在票這么難求，即便是有人因為有事不能來觀看演出，也肯定早就和別人交易好了，能持票來這里的人，不會輕易的把票再賣給別人 至于黃牛，就更不可能存在了。因為他們這一行從始至終就沒有關注過戲曲界的演出動態，所以自然沒有聞風率先把大部分的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當沈歌把自己要在人民劇場演出的消息放出來并且上熱搜后，許多黃牛也都沒有注意，在他們的眼中沈歌依舊只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網紅而已；更何況沒有哪個明星會選擇在人民劇場這種小地方表演，畢竟能容納的觀眾就那么點，人再多都多不到哪去，不值得他們行動，沒什么油水。
只是當演出票被炒到一定的程度后，他們才恍然驚覺自己這一次真的看走眼了，沒想到戲曲現在竟然還有這么多人聽，可是雖然他們反應過來了，但票都已經賣光了，他們再想辦法從別人的手里搞更沒什么利潤，不由得放棄了心中的想法。
所以今天人民劇場的門口根本沒有黃牛，抱著從他們手中買票的想法的人估計要空手而歸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陸續有不少人都進了場，座位一點點的都坐滿了人，可以看到臺下有許多穿著時尚的年輕人，且都以女生居多，估計這些都是沖著沈哥來的粉絲。
而在前排的座位上，則大都是一些年長的人，其中不乏戲曲界各個曲種的名家大師，被姜牧梁邀請來觀看捧場的。
所以年輕人和老年人戲迷的圈子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看到這一幕后，沈歌知道這一切肯定有姜牧梁的安排，因為年輕人跟老年人之間是絕對有代溝的，且他們喜歡的對象也不一樣，有的是沖著沈歌來的，有的是沖著戲曲名角兒來的。
雖說喜歡沈歌的對他要表演的節目肯定有所了解，但人多嘴雜，難保不會出現什么問題，倘若是老人和年輕人稍微起點沖突的話，不論最后的結果如何，對他們曲社和這次演出都是不利的。
“我只是聽師父說會有很多戲曲界的大佬過來，沒想到竟然來了這么多，”在后臺，已經化好妝的蘇林低聲對著沈歌說道，“昆曲還有京劇，以及其他曲種的大佬都來了一些，有的認識，有的只是在視頻中見過。”
沈歌點點頭，雖然他和昆曲研習社里的眾人認識很長時間了，但是卻一直沒有再認識戲曲界里的其他人，所以跟臺下的大部分人都不認識，不過他在查找資料的時候，都看過臺下幾位大師的介紹，對他們也有了解，知道他們名字和所屬的流派。
“我認識他們，但是別人都不認識我。”
說著，沈歌苦笑一聲：“估計臺下很多老戲迷都很納悶，演出就演出，怎么還有一個從沒聽說過名字的毛頭小子在臺上表演呢。要不是我還有粉絲的支持，可能到時候你們表演完《白蛇傳》，臺下的觀眾就走得七七八八了，想想還挺尷尬的。”
“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