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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九十七章 牽扯

  方昊正吃著可口的早餐,就聽到隔壁一桌有個看起來五六十歲的老人,正在興高采烈地跟朋友述說著自己的撿漏經歷。

  聽老人的朋友稱呼他叫老宋,老宋告訴朋友說,前天上午,他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說是一個月多前,在拍賣會上認識了他,問他有沒有印象。

  老宋回憶了一下,他確實在一個多月前參加了一次小拍,好像是有個人跟他聊的很開心。

  之后,那人神秘地告訴老宋,說他朋友手里有幾件真東西,而且都是老宋中意的,問他有沒有興趣去看貨。

  老宋聽對方這么一說,也提起了興趣,問對方去哪里看貨。

  對方表示,要先問一下朋友去哪合適,并且一再要求老宋,在買賣之前,不能跟別人提起這件事情,之后就掛了電話。

  過了一會,正當老宋好奇對方為什么有些鬼鬼崇崇的時候,電話又打了過來,聽聲音,對方那頭有好幾個人。

  那人把看貨的時間和地點告訴了老宋,就在邢州東火車站不遠處的一家的小旅館里面。之后再次提醒老宋,千萬別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

  老宋如約前至,在一家旅館的房間里,見到了鬼鬼祟祟的三個人,其中一個就是通電話的那人,老宋記得,當初在拍賣會上遇到的確實是這個人,他的電話也是此人索要的。

  這么一來,老宋頓時放心了一些。

  看到老宋后,那人就開門見山,說他們是一伙土夫子,最近做了個小活,出了點東西,其中一些正好是老宋喜歡的,就讓他看貨,但是,不管老宋買或者不買,千萬不要把這件事情聲張出去。

  說完,那人就讓其中一位出門警戒,一邊從包里往外拿東西。東西是幾件出土的玉器,有玉璧,玉環,還有白玉羊,甚至還有一個雕刻精美的小玉人。

  老宋最喜歡這樣的高古玉器,看過之后也非常喜歡,但心里還有些顧慮,總覺得這幾個人這么找上他,有些怪怪的。

  接下來,是真正引起方昊注意的地方了,老宋說,那伙人為了打消他的顧慮,就跟他“實話實說”,其實這些玉器,他們先去京城兜售,但被人一眼就看出來,是出土文物,拒絕收購。

  這一下,把他們嚇得當即逃離了京城,躲了兩天見沒有他們擔心的事情發生,才聯系的老宋。

  而他們說的人,正是方昊。

  方昊聽到這里,嘴角微微抽動,這應該就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莫名其妙就有一口鍋砸到了他的頭上。

  而且事情傳出去,不知道傳成什么樣,等將來得知老宋上當受騙了,還以為他的眼力有問題。

  既然遇上這種事了,方昊肯定不能不管,于是匆匆把最后幾口豆沫喝完,擦了擦嘴,走到隔壁桌:“宋先生,不介意聊一下吧?”

  “你是?”老宋和他的朋友有些意外,這個年輕人為什么會突然找上自己。

  方昊微微一笑,拿出自己的名片遞給了兩位。

  兩人一看名片,臉上抑制不住的驚訝,沒想到這么巧,會在這里遇到方昊,而且方昊居然還這么年輕,不會是冒充的吧!

  實在是這件事情太巧了,也難怪他們會這么想。

  方昊能看出他們的想法,于是又拿出特約文物鑒定員的證件:“你們可以打電話證實,證件的真偽。”

  老宋接過證件看了一看,以他多年的社會經驗,覺得這本證件應該不假,而且能夠得到這種證件的,肯定是有一定實力的,他終于重視起來。

  老宋連忙起身:“方老師,請坐。”

  方昊擺了擺手:“宋先生不用這么客氣,想必你應該也能猜到,我的用意。”

  “是因為我剛才說的那些嗎?”老宋內心非常忐忑。

  方昊點了點頭:“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我記憶中并沒有人找我出售過出土的玉器。”

  老宋有些慌張:“我應該不會被騙了吧。”

  方昊說:“具體還要看那些玉器的真偽。”

  事實上,當意識到那些人說謊之后,老宋就知道,這回十有八九要被騙了,但他心里還抱著一絲僥幸,連忙說道:“方老師,您現在方便嗎?”

  方昊表示現在就可以去,老宋還有一塊燒餅都不想吃了,心急慌忙地帶著方昊去了他家里。

  在路上,方昊又從老宋那里了解了一些當時的情況。

  老宋說,當時只是覺得東西沒問題,而且出土痕跡比較明顯,再加上價錢也比較便宜,他腦子一熱就買了下來。

  其實,這種局,方昊也從李明超那里聽說過,無非是自稱自己是“盜賊”,達到行騙的目的。

  這些騙子流竄于藏家之間,來去匆匆,嘴臉各式各樣。所攜帶“贓物”也無奇不有:或自稱是為別人銷贓,或自稱是盜墓賊中一成員,所出手的東西基本上都是市面上比較熱門的東西,比如瓷器、玉器、字畫等等。

  這些人或故作行蹤詭秘,讓買者憑感覺相信此人為賊,并且,他們手上的貨物都是足以吊起你胃口的“好東西”,屬于市場上難得一見的古玩上品,再加上價錢便宜,如果買家眼中只有“贓物”,最后的結果只有一個,像老宋這樣上當。

  方昊跟著老宋來到他家中,一幢面積不是很大的別墅。

  老宋的妻子見丈夫大清早出去鍛煉身體,除了帶來了老朋友,還帶回來一個俊俏的年輕人,有點摸不著頭腦。

  老宋急著知道玉器的真偽,也沒來得急跟妻子解釋,匆匆帶著方昊去了他的書房。請方昊入座,之后就去拿他買的那幾件玉器。

  方昊環顧四周,從房間的裝修和擺設來看,老宋應該也喜歡書畫之道,書桌上筆墨紙硯一樣不少,墻上掛著好幾幅書畫,其中一幅裝于玻璃框中,顯然是老宋最為重視的作品。

  方昊見是這一幅水墨畫,紙張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樣子,應該是一幅名家之作。

  他提起了興趣,跟老宋的朋友說了一聲,起身走到畫前欣賞起來。

  首先,這幅畫的詩塘有名家的題詞。

  國畫立軸裝裱上方所留出的地位。由于畫身正方,或過闊過小,裱成立軸,軸長畫短,有失均衡,故在畫身上方嵌一空白紙方,用以題字,謂之“詩塘”

  詩塘為行書唐代詩人常建的作品《宿王昌齡隱居》,題詞作者為歸昌世,號假庵,明代諸生,早棄舉業,發奮為古文。善草書,兼工印篆,畫蘭竹在徐渭、陳淳之間,與文彭、邢侗、何震等均以畫蘭竹名重于時。

  畫卷內容為明清時期典型題材“古木竹石”,有幾株蒼巖古樹,偃蹇于畫面中部,昂首健拔的青竹,穿插于蒼古枝葉之間,顧盼有情。畫面下方荒坡蕭瑟,異常清幽。

  作品落款為“九龍山人王紱”,另有鈐印“友石生”、“王紱印”,鑒藏印若干。

  方昊恍然,難怪老宋對這幅畫這么重視,這位王紱為明初大畫家,山水、人物都很精,以墨竹名天下,《佩文齋書畫譜畫傳》說他“山水用筆精到超出幼文天游之上,而與叔明(王蒙)并駕。”

  并且,王紱不輕易為人繪畫,對于富人用金錢索畫者更是拒之于門外,因此他的傳世作品極少,老宋能夠獲得一幅王紱的作品,足以自傲了。

  方昊猜測,老宋之所以這樣展示王紱的作品,也是出于自得和喜愛吧。但如果換作是他,肯定不會這么展出,畢竟王紱的作品珍貴不說,年代也頗為久遠,家中的環境達不到博物館那樣的程度,長此以往,畫作多少會受些影響。

  當然,主人家想這么做,方昊也不好多說什么。

  正當方昊鑒賞著畫作的時候,老宋拿著東西回來了,方昊也只能收回目光,幫老宋鑒定。

  老宋先拿出了玉璧和玉環,因為兩者材質都差不多,而且表面都有多色沁。

  可能許多人不知道怎么區分兩者,其實很簡單,肉倍好謂之璧,好倍肉謂之瑗,肉好若一謂之環。

  至于什么是“肉”什么是“好”,古人也有介紹,肉,邊也,好,孔也,邊大倍于孔者名璧。這么一說,想必大家也能理解了。

  方昊分別看了玉璧和玉環,事實上,東西一入眼,他就覺得有問題,沁色不夠自然,當然,如果經驗并不是很豐富,確實不容易看得出來。

  方昊抬起頭,問道:“宋先生,不知道你判斷它們是真品的依據是什么?”

  老宋解釋道:“因為它們雕工精湛,痕跡自然,而且都是多沁色。老話說,玉得三色沁,勝過十萬金,多色沁相對少見,也正因為如此有些人一見多色沁就覺得不靠譜。實際上,仿古做多色沁比做全色、單色成本更高,我認為它們就是自然形成的。”

  “冒昧問一下,你買下這兩樣東西,花了多少錢呢?”

  “四件玉器加起來,一共花了42萬。”

  如果是真品,光是這兩樣東西,就值百萬了,相差這么大,也不難理解,老宋當時的想法。

  方昊說:“其實有個詞叫,反其道而行之。”

  “不會吧,可是我覺得它們都很有神韻啊!”老宋還想要掙扎一下。

  方昊暗暗搖頭,說道:“神韻確實可以鑒定玉器的真偽,但只能是輔助手段,道理其實很簡單,神韻一說太過主觀了,它是隨著每個人的主觀意識差異而不同的。

  可能張三覺得一件玉器很美有神韻,李四卻覺得不好看,這樣對于一件古玉的神韻而言,也就有了千差萬別的標準。所以我認為,神韻對于古玉的鑒定,跟入土特征和加工工藝比起來,也就起到了微不足道的作用。”

  老宋聽了這番話沉默不語。

  方昊繼續說道:“咱們鑒定古玉,可以通過對它的沁色、鈣化、包漿、綹裂、土蝕、土咬等特征入手,初步斷定這塊玉器老不老。

  先說沁色,一般而言,由于墓室環境復雜,玉質內部會發生各種各樣的變化,沁色隨疏松部位而侵入玉質內部,會伴隨時間的增長,侵入會加深。而目前作偽,除了玉料上帶裂或玉質疏松,都浮在表面,并且達不到變化豐富和過渡自然。這兩件玉器犯的就是這樣的毛病…”

  之后,方昊指出了兩件玉器有問題的地方,而剩下兩件玉器的問題,也都差不多。

  老宋只覺得胸口好像壓了塊大石頭,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苦笑一聲:“妄想著撿漏上百萬的東西,還是怪我自己貪心啊!”

  方昊和老宋的朋友也只能用,吃一塹長一智這種話,稍稍安慰老宋了。

  鑒定了玉器,方昊向老宋打聽那三個騙子的相貌,在征得老宋的同意后,錄了下來。

  隨即,他就給張慶帆打了電話,講了這件事情,又把錄音發給了張慶帆。并且,他還準備拜托錢珉幫忙調查,既然騙局中牽扯到他了,怎么也不可能就這么算了。

  方昊收起手機,就見老宋的朋友因為有事,告辭離開了,這也正合方昊的心意。

  “宋先生,我已經請朋友幫忙,找那三個騙子,或許會有結果,你損失的錢也有可能找回來。”

  老宋向方昊道了謝,隨即有些沮喪地說:“我估計錢是要不回來了,這也算是給我一記刻骨銘心的教訓吧。不管怎么說,要謝謝你,還讓你跑一趟。”

  方昊表示不用客氣,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講了出來,指著墻上的畫作:“宋先生,冒昧問一下,這幅王紱的《古木竹石圖》是什么來歷啊?”

  老宋笑容中帶著些許得意:“是一年多前,我在京城的星羅國際舉辦的拍賣會上,以670多萬的價格拍下來的。”

  方昊到是沒想到,自打之前武宏暢在他手上吃了多次虧,再也沒見過之后,又在這里聽到了武宏暢家的產業。

  要說,星羅國際作為老牌藝術品公司,實力還是頗為雄厚的,難道他們當時請的專家,就沒有判斷出這幅畫有問題嗎?

  見方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老宋臉上笑容有些凝固了,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

  不會吧,這幅畫不可能有問題吧?!

  半響,老宋回過神來,有些張口結舌地問:“方…老師,你為什么想要知道這幅畫的來歷呢?”

  方昊看著老宋忐忑的眼神,覺得他有些可憐,不過畫有問題,早晚要被人看出來,甚至有可能已經有人看出來了,只是顧及著他的情緒沒有說出來,或者干脆就是想看他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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