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昊最終還是在孔益的勸說下答應收下了,不過他又表示,等金剛經寫好了,孔益再把金農的隸書《肥致碑》給他。
他覺得自己的楷書還有提升的空間,雖然很難,但能提升一點是一點,至少也盡量對得起《肥致碑》的價值,趁著這段時間,他要勤加練習。
孔益比較忙碌,談好這件事情,便準備回去,下樓后,他告訴唐鳴山,一會會有人過來向他打聽蘇德發的相貌,麻煩唐鳴山盡可能說的詳細一些,只是為了保密,他沒有告訴唐鳴山原因。
唐鳴山心里雖然好奇,并沒有多問。說起來,他雖然覺得這次打眼是自己的問題居多,但如果能借孔益的手,讓蘇德發倒霉一下,他也是非常樂意的。
方昊見時間也不早了,準備吃了飯再回去,正好跟唐鳴山和胡覺聊一聊,特別是唐鳴山,讓他擺正心態,吸引教訓的同時,也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關鍵還是要提升自己的硬實力。
“方老板。”
方昊說的口渴,喝了兩口茶,就看到外面走進來四個人,當他看到是誰時,心里十分膩歪,這四個人正是李奶奶的兒女兩家。
方昊都不用猜,這些人肯定是處理好了李奶奶身后事,就要把李奶奶遺留下來的古玩賣掉分錢。
“真是‘孝順’!”方昊看著這幾位,心中十分鄙夷。
李奶奶的兒子叫朱賓,這次估計是兩家商量好了,他作為全權代表:“方老板,又要麻煩你了。”
方昊其實不太想做他們的生意,但再一想,東西是無辜的,萬一其中有什么好貨,就這么錯過了也挺可惜的。
方昊表情冷淡:“你好,有什么事?”
朱賓到也知道,方昊為什么態度欠奉,不過他覺得無所謂,只要錢到位,態度差也沒關系。
他呵呵笑道:“是這么回事,我們這有幾件東西,想請你幫忙看一看,如果價錢合適,我們準備出售。”
方昊也懶得廢話,直接讓他們把東西拿出來。
朱賓他們大大小小一共拎了六只盒子過來,小的盒子有四只,里面裝的是三件玉器和一方硯臺。
三件玉器的玉質都非常出色,雕工也都可圈可點,都是清中期宮庭造辦處的作品,價值都不低,加起來的價值在七八十萬左右。
當然,方昊不可能跟他們說實價,否則他還賺什么錢,這三件玉器他都有壓價,告訴他們他的估價在五十萬左右,這個價錢稍稍低了一些,但講出去也沒毛病,最多加上一句,保守估價也就行了。
并且方昊相信,朱賓他們去找其他人賣,還不定能賣得出這樣的價錢。
而朱賓他們聽到這個價錢,沒顯得有什么不滿,可能在別的地方打聽過了。
至于硯臺,雖然年代也久遠了,但材質等方面都比較普通,也就值個五六百塊錢。
剩下兩個大盒子,朱賓先打開一只大的,從里面抱出一件工藝有些特殊的器物。
方昊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件瓷胎剔紅將軍罐。
瓷胎漆器是瓷器與漆器的結合,明清時期,漆匠以漆代釉直接裝飾,雖缺省了窯火淬煉,倒也是別具特色。
漆器一般為木胎、竹胎、皮胎等等,瓷胎漆器相對少見,而且一般都是瓶類作品,像將軍罐這樣的瓷胎剔紅,方昊記憶中,市場上好像沒見過。
方昊仔細觀察,此器胎質較厚,胎外為剔紅。整器以剔紅雕刻圖案,器身滿鋪錦地,其上浮雕山石、花草。
其刀功老辣,生趣盎然,布局巧妙,器身隨形而動、獨運匠心,不僅具有輕盈曼妙的外形特征,而且紋飾細密復雜、貼切自然,設計精巧,表現出十分成熟的技藝,可謂制作玲瓏,美觀大氣。器底有“大清光緒年制”款。
這件器物的工藝非常精湛,但方昊一眼就看出來,它并不是光緒時期的作品,充其量,制作時間不超過五十年。
這也正是方昊覺得奇怪的地方,就憑作者的技藝水平,完全可以把年代仿的更前一點。
并且,器物還沒有作舊。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的是什么心思?
要說,如果當它是現代工藝品,那又何必還落個光緒的款?
朱賓看到方昊眉頭收緊又展開的樣子,心里緊張起來:“方老板,這東西難道不對嗎?”
朱賓的妹妹聽了這話,立馬不樂意了:“這罐子我們小時候就在咱們家,怎么可能不對!”
方昊抬起頭來:“這只將軍罐也有些年頭了,但是最多不超過五十年。我之所以這么說,主要基于三點,一是光緒的款不對,這就說明,它的制作時間應該不超過光緒,至于我說它不超過五十年,主要是通過它的硬度和氣味來判斷的。”
鑒定漆器時,可以用手掐一下,這樣可以鑒別出漆器的時間長短,新的漆器一掐是軟的,而時間長了它就有一定的硬度 還有可以用鼻子去聞,就是用嗅覺的方法。漆器有一定的味道,這個大家都知道,它把這個味道去掉是需要一定的時間的,如果是新作的漆器用鼻子一聞就能聞出來。
朱賓的老婆上去掐了掐漆表面,又上去聞了下:“我覺得挺硬的,而且也沒什么味道啊,怎么就能判斷它不到五十年呢?”
方昊淡淡地說道:“經驗的積累。”
朱賓的妹妹語氣很不滿:“說半天,還不是你說了算!”
“你要是不信我,那還是另請高明吧。”方昊雖然覺得這件漆器有些奇怪,但對它基本沒什么興趣。
朱賓連忙說道:“方老板,我們也沒別的意思,你可別誤會。雖然這件漆器可能不到五十年,但它相當精美,應該也值些錢吧。”
方昊又打量一下,問道:“蓋子確定找不到了嗎?”
朱賓搖了搖頭:“我從小就沒見過它有蓋子。”
方昊說:“我可以給三千塊。”
“這么大一只罐子,又做的這么漂亮,只能值這么點?”不提說話的朱賓,其他人對這個價錢也相當不滿意。
旁邊的唐鳴山開口道:“它沒有蓋子不說,還是個將軍罐,能給三千不錯了!”
朱賓皺起了眉頭:“聽你這話的意思,這將軍罐還有問題了?”
唐鳴山撇了撇嘴:“說它是將軍罐,其實和‘將軍’沒半點關系,實際對古玩有深入了解的人都知道,將軍罐原本的用途類似于今天的“骨灰盒”。明朝嘉萬時期,佛教寺院為裝殮僧、尼圓寂火化后所遺骨灰,訂燒了一批專用骨灰罐,將軍罐就這樣誕生了。
到了明朝末年,因為將軍罐的器型高大挺拔、豐碩俊美,器物外壁又可以用青花、五彩等多種手法進行裝飾。在清代后期至民國時期,將軍罐大量生產,其粉彩、單色釉及青花雙喜字罐與象耳瓶等一些器型,可以算得上當時婚禮嫁妝所必備之物。”
至于說想要鑒定一只將軍罐到底是什么功用,其實也簡單,看罐子上有沒有小孔。裝骨灰的罐在底部或器身上都有一個小孔,因為古人認為人是有靈魂的,人死后靈魂要出竅,要保證靈魂能自由出入。
若是沒有小孔,且制作精美、器形較小的將軍罐,則基本是陳設或是家用物品。
唐鳴山接著說道:“現在你這將軍罐蓋子都沒有,誰知道是用來做什么用的啊!”
朱賓的妹妹嚷嚷道:“你這話不對吧,這么漂亮的東西,怎么可能用來裝骨灰!”
唐鳴山‘呵呵’一笑:“漂亮又怎么了,明器里面漂亮的多了,像唐三彩,漂亮吧,不也是明器!”
方昊不想聽這些人在店里吵,接過話說道:“還是那句話,你們要是覺得我開價低了,可以去別的地方看看。”
朱賓等人對視了一眼,便把這件漆器放到一邊,拿出了最后一件東西。
當看到朱賓拿出來的是什么東西時,方昊他們都覺得有些古怪,因為這是一尊石灣窯觀音像。
昨天那孕婦過來想要一尊二三十萬的石灣窯雕像,今天居然就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這未免也太巧了,讓他們忍不住多想。
方昊最先回過神來,拿起塑像鑒定,這尊塑像從各種特征判斷,應該是明末清初時期的作品,各方面看起來可圈可點,但當他注意到雕像上有銘款時,就知道這是一件現代的工藝品。
方昊默默地把塑像放回桌上:“朱先生,這尊雕像是李奶奶留下來的?”
“當然了,不然我去哪拿這么一件東西?”
方昊見朱賓說話時的眼神有些躲閃,知道一定是說謊了,他沒有馬上戳穿:“那你能否講一下,這尊塑像的來歷?”
朱賓說:“我也不知道它的來歷,只知道和這個將軍罐一樣,我小時候就有了。”
方昊笑了起來:“可是據我的判斷,它的制作時間,應該不超過三五年,難道是有人調包了?朱先生,我建議你馬上報警,說不定可以找回失物,挽回損失。”
“你胡說八道吧,這東西怎么可能是假的!”
朱賓的妹妹又跳了出來,方昊都懷疑她是不是吃錯了藥,這么狂躁。
方昊指著銘款說:“很簡單,石灣窯直至清中晚期才有制作人物和動物的銘款,到清末至民國年間,人物和動物雕塑帶銘款的大增,有銘款的器物幾乎相當清代的一倍,這時作品也最精。
更何況,這銘款的主人是清晚期的人物,而這尊塑像的一些表現,卻是明末清初時期的特征,怎么著,作者還能穿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