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田組的本部,在荒川區。
荒川,原本是一片農田的意思,現在經過數十年的發展,已經比之前發達了許多,但還是比不上東京其他地區。
不發達也有不發達的好處,起碼自然風光優美。
前田組本部的宅子是一座有三百年歷史的傳統和式住宅。
一排排低矮的木結構房屋,頂上蓋著青黑色的瓦片,屋檐上掛著的是紙質的燈籠,因為迪奧蘭多造訪的時候是白天,所以還沒有點亮。
大門是大開著的,門內站著兩個穿著黑衣裝的極道成員。
不知何時起,黑西裝已經成為了極道的“職業裝”。
當然,像村下隆也這樣的低級跑腿,連穿職業裝的資格都沒有,起碼也得是個干部才能這么打扮。
這種黑西裝也要專門定做的,要是入職就送,那得花不少錢,如果不想花錢隨便買件差的,人家以為他們是房產中介呢,多給極道丟人吶。
本部不愧是本部,連守門的都是干部。
村下隆也來到本部,緊張地快要發抖,他跑到門口,向兩位守門的干部通報。
兩位干部狐疑地看了眼迪奧蘭多,他們上下打量著迪奧蘭多的身材,似乎是在掂量如果他意圖不軌,幾招能夠制服他。
越看,越是心驚。
這個男人的氣勢,讓他們心生畏懼,只是看著,就給他們巨大的壓迫感。
絕對不要動手,會死的!
守門的兩個干部腦內生出這樣一個念頭,冷汗,從他們額頭上滴了下來。
“橋豆麻袋!站在那里不要動!”
看到迪奧蘭多想要進來,這兩個人出聲制止了。
雖然提前就知道了,今天會有人來造訪,可是他們完全沒有預料到是這樣一個兇悍的男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人跑進了屋里,他要向老爹通報這件事。
“哈哈!讓他進來!”
“可是,老爹…我擔心他會對你行兇!”
“沒有關系!我前田征國不是這樣畏畏縮縮的男人!”
雙手環抱在胸口,迪奧蘭多站在門外等待,他聽到最里面的屋子里有人談話的聲音。
其中一個聲音雖然聽著有些蒼老了,但是中氣十足。
這就是前田征國?
很快,報信的人回來了。
他繃著臉,帶迪奧蘭多進屋。
進去之后,在玄關脫下鞋,迪奧蘭多跟著這個領路人走在長長的木質回廊上。
嘎吱嘎吱,腳踩在地板上發出輕響。
穿過蜿蜒的廊道,他看到了枯山水的院子。
枯山水顧名思義,就是沒有水的,干枯的庭院山水景觀。
用石料寓意大山、瀑布,用白砂象征流水大川、海洋,甚至云霧,不使用一草一木鋪就而成的,只可遠觀,不可近玩的一類庭院觀景。
白砂被細致地耙出紋理,一圈圈的小波紋,寓意輕緩的溪流。
迪奧蘭多轉頭看了一眼這個院子,就別過了視線。
無趣的設計,典型的歐吉桑風格。
太沉悶了。
他如果有這么大的院子,一定要刨個坑,造個池子,養一堆金魚,白的黑色黃的紅的都養一點,每天喂飼料,喂到它們撐死為止。
再栽一堆花花草草,中間擺一顆大樹,櫻花也好,紫藤花也好,要開花很密的那種樹,一開就落一地的花瓣。
最好找一個樹木類型的妖怪,一年四季花常在。
迪奧蘭多走著走著,腦子里已經有了花園的布局。
兩人走到了位于建筑深處的會客室內。
不小的會客室內,陳列著雅致非凡的展品。
左面墻上是兩幅出自名家之手的山水畫,飄渺如霧的筆觸,朦朦朧朧的畫面像是雨落青山上。
右面的長幾上擺著一個令人矚目的深褐色刀架,上面陳列著三把長短不一的武士刀,即使包著刀鞘里,也能感受到這是鋒銳的好刀。
長幾盡頭擺著一個木刻的佛像,佛像是半閉著眼睛的,手指成拈花狀,佛像前面擺著一個香爐,裊裊青煙飄散,不是向上,而是先向下飄。
會客室里,隱約有檀木香。
長幾上方的墻壁上是一幅巨大的書法作品,一撇一豎加兩橫,組成一個仁字。
左下角蓋著印章,署上了前田征國的名字。
淡黃的榻榻米上坐著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他的坐姿不似傳統的日式跪坐姿勢,而是像佛教參禪一樣的打坐冥想姿勢。
他穿著一身藏青色帶著銀線刺繡條紋的和服,身前擺著一張茶幾,上面放著一壺茶水,兩個茶杯,杯子里面都已經乘好了清茶,冒著微微熱氣。
因為年紀大了,皮膚失去彈性,他臉上是道道深刻的皺紋,眉間的三道皺紋格外明顯,這是經常皺眉的人才會有的。
“前田征國先生。”迪奧蘭多走過去,向他伸出了手。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初次見面,迪奧蘭多·布里特先生!”
迪奧蘭多帶著和善的笑意和他握手,這次會面,有一個良好的開始。
“前田先生,您…最近是做了什么心虛事嗎?”
迪奧蘭多在他對面坐下,毫不客氣地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與他和善的表情相反,迪奧蘭多一開口,就是在向他發難。
“你什么意思?”前田征國抬眼,銳利地目光,像劍一樣直刺迪奧蘭多。
這個極道,即使垂垂老朽,眼睛也不見絲毫渾濁。
他眉間的三道深紋,因為這一眼,擠壓在一起,更加深刻了。
“呵呵。”迪奧蘭多絲毫沒有被他的氣勢嚇到,放下茶杯,發出嘲弄的笑聲。
區區人類而已!
迪奧蘭多回瞪了前田征國一眼,他的眼底里有殺氣,讓前田征國不由自主地心底一顫。
他身上的氣勢有如巍峨的高山,亦如云端的神明,壓迫著前田征國的神經。
“心無所求,便不信鬼神說。”迪奧蘭多忽然又收起氣勢,語氣輕緩地對前田征國說道。
“你這個佛像,是昨天才求來的?”雖然是詢問,可是迪奧蘭多的語氣卻像是在肯定。
前田征國望著這個金發的年輕人,眼里閃過復雜的神色。
竟然會被別人的氣勢嚇到,我是真的已經老了…
這個男人,他到底是什么人?
“啊~,忘了自我介紹,真是失禮了。”
“我的名字是迪奧蘭多·布里特,今年23歲,目前是個酒吧老板,兼職人民教師。”
迪奧蘭多手撐著下巴,神色自若地對他介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