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智果說罷,智朗站在原地,半晌才說道:“他們現在在哪?”
智果連忙說道:“在哪我也不知,之前可能在衛國,后來應該走了。…你的意思呢?”
“什么意思?”
智果嘆了口氣,“你知道我說的什么。殺掉、還是不聞不問?總要選一個吧。”
智朗搖了搖頭,笑道:“殺掉…這就算了,不值得。不過不聞不問也不妥。那么,他們可以選第三條。”
“第三條,什么?”智果問道。
“代地近來被狄人襲擾之事,你知道吧?”
“知道,可跟這有什么聯系?”
智朗抬手指了指北方,說道:“我正打算驅逐戎狄,在草原上開辟居民點。如果他們愿意,可以去那。”
“這…這算什么選擇?在那自生自滅嗎?”智果有些無奈。
“怎么沒區別?至少他們還活著。你可以回復他們,愿意就去,不愿意就算了。終究是個選擇嘛。”
智果苦笑道:“這還用問嗎?他們怎么可能答應。就算在各國流浪,也好過去戎狄那受苦吧。”
智朗的回復,至少在他眼中毫無誠意,跟婉拒沒什么區別,也只好不再糾結此事。
這會的天氣已經相當暖和了,在陽光下走了一會,智果額頭已經多了一層汗。兩人轉了不遠,智果就擺了擺手,立刻有侍從搬來凳子,兩人坐了下來。
“聽你剛才的意思,要去攻打戎狄?”智果拿出絹帛擦了擦汗,說道。
智朗點了點頭。“戎狄,還有東胡,遲早會成為中原諸侯的生死大敵的。尤其馬具出現后,騎兵優勢大大增加,而戎狄胡又都是產馬地!現在戎狄胡只是小患,但如果把時間拉長到數百年,那么戎狄胡崛起就是必然。這不止為了現在,也是為子孫后代謀算。
馬具遲早會擴散到草原上的,我們騎兵的優勢保持不了太久,那不如趁著現在還有優勢,徹底解決他們。”
“沒那么容易的。”智果卻擺了擺手,說道:“就算擊敗了他們,有什么用呢?大軍一走,不還是戎狄人的地方?就像這地上的野草,除了一茬來年又長起來了。”
戎狄、以及東胡的問題,已經由來已久,在相當長的歷史過程中都是中原諸侯的心頭之患。別看現在各國打得厲害,但再往前幾百年,各國也是相當團結的,常常組織聯軍驅逐遍布各地的戎狄蠻夷。到現在,蠻夷的問題解決的算不錯,可北方的戎狄胡卻還是那樣,邊境時不時的就鬧幾次寇邊的。燕國受害尤重,當年若不是齊桓公,差點就滅國了。
現實就是,擊敗戎狄胡的次數也不少,但卻怎么也不能徹底解決。
智朗說道:“既然你用野草來對比,那我問你,該如何讓一片地方不長野草?”
“火燒?不對…深耕,也不對。”
“當然是種上莊稼啊!”
“種莊稼?”
“本質上就是個付出跟收獲的問題。只有種上莊稼,每年花大力氣除草才有回報,那農人自然愿意如此。”
聽到這,智果很快發覺了其中妙處,連忙說道:“你的意思是?把草原改成耕地?可,我聽說那里降水稀少,長不成莊稼的。”
“多數地方長不成,但有河流的地方還是能長的,大河也流經草原呢。而那些不能長莊稼的地方,可以放牧啊。戎狄能去放牧為生,我們為何不能?”
“這又不對了。”智果連連搖頭,“我聽人說,草原上險惡異常,戎狄只是被我們趕過去的,誰會愿意去那呢?”
“只是無利可圖罷了,可若是有利可圖呢?草原上畜養的牲畜遠比中原多,只是出產的東西以前運不回來罷了,可若是能呢?還有,若我在草原上重新分封族中子弟,你認為會不會有人愿意去?”
“當真?”智果愣了一下,接著他很敏銳的找到了重點,急忙說道:“你要在草原上重新分封?”
“對,但不以戶邑分封,而以占地多少。你看如何?”
“若能如此,那…那恐怕還真有人愿意去了。”智果有些恍惚的說道。
智氏一族開枝散葉數百年,沒有分封,跟庶民無異的子弟太多了!很多人過的相當困苦。現在若是重新有分封的機會,那絕對是有人愿意去的。
而若是有人愿意在草原長居,說不定真的能解決邊患啊。
想到這,智果就再也坐不住了,站起來說道:“我且問你,此事是你決定了,還是說說而已?”“如今還只是設想,但如果有機會,不妨一試。”智朗說道。
至少以如今的生產力水平,想有效統治草原的難度太大了,估計在智朗有生之年都不大可能。修幾座城池,派一些軍隊,能穩定一時,但這些都是無根之萍,不可能長久。而一個命令傳幾個月,或者一個官員做幾年就走的現狀,更加劇了不穩定。
而恰好,跟部落體制相差無幾的分封制卻能解決這些問題,占據草原后再分封,接著以貿易掌控其命脈,至少在智朗看來是現有條件下的最優解了。
又聊了些別的話題,智果就以身體不適為由匆匆結束了談話。而智朗本想回城中宴請智果的,結果智果連連婉拒,很快就離開了。
連著下了兩天雨,到處都濕漉漉的,但當太陽露出云層,城外很快又熱鬧起來。
牧場一角,這里此刻聚集了很多人,有的在踢球,有的在練習射箭,有的在練劍術,他們都在為這個月底的運動大會做準備。
這些都是普通居民,誰想來都可以,并沒有所謂專業隊員,事實上,智朗一直反對設置專業跟業余的區別,參賽隊員向來都是海選。這也很好理解,智朗的目標是全民參與,如果真的選拔出專業人員參賽,那無疑是把絕大多數人隔絕到了賽場外,跟初衷并不相符。
從軍營回來,智朗路過這片訓練場,也忍不住停下看了一會。總的來說,水平差距很大,大多數人根本沒有參賽的希望,但仍是樂此不疲。
看了一會兒,智朗很快又覺得無趣,正要離開,目光突然被遠處的一輛魚車吸引了。
那是趙嬴的車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