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讓離開了,幾乎沒拿什么東西,粗布麻衣,破劍,包裹,再加一匹瘦馬,看起來完全就是個落魄士人。
不過,這卻是豫讓心思縝密之處了。他這打扮,分明像極了當初的刺九。
說白了,豫讓本就只是普通家臣而已,刺殺一道完全是外行,自然要找個行家做榜樣。而刺九,正是他唯一接觸過的專業人士。
目送著豫讓踏雪離去,智朗迎風站在那,只顧著滿心的感慨。
“智瑤雖死的憋屈,但有如此壯士為其復仇,可以瞑目了。”
經歷了那么多變故,他以為豫讓會擺脫原本道路的,結果,歷史卻還在頑強的往原本的道路上靠。豫讓這一去,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回來了。
“家主,天色不早了,該回去了!”騮小聲提醒了一句。
在這一站倆時辰,他們一個個臉都凍得快沒知覺了,再逗留下去準得生病不可。
“那就走吧!”把魚竿遞到親衛手中,智朗就接過騮手中的馬韁繩,利落的登上了馬背。
馬蹄高揚,激起片片冬雪,數騎帶著一長串蹄印很快消失在了曠野中。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一場雪過后,好幾天也沒有融化的趨勢。不過只說這氣候,確實比后世穩定多了,那種今天十幾度,明天零下十幾度的情況幾乎看不到。
積雪遲遲不化,道路不通,各地的聯系也隨之到了半冬眠狀態。農業經濟下,這時節大家都無所事事,除了無聊還是無聊,貴族還能沒事找些樂趣,普通人就只能在家里養膘加造孩子了。
不過,智朗卻比之前更忙了。
公務少了很多,但智朗發出去的命令則更加密集,之前做的計劃都在展開,現在正是要緊的時候。
展開一則消息,是薪武傳來的。信中內容不少,大概意思是他已經挑選出了五千猛士,很快就能完整編制,只等過了冬天就拉回去。
而這五千兵中,抽調的智氏兵馬有一半。值得一提的是,剩下的那部分中,代地兵員又占了幾乎一半。
之所以如此,原因很多,其中尤其重要的是代地之人更值得信任。
這是有時代背景的,就在二十多年前,那時的代地還是代國,而代國國君還是趙無恤的親姐夫。
結果,剛接手趙氏的趙無恤就擺下宴席邀請代君前往,在宴會上擊殺了代君,隨后輕而易舉的占據了代地。
趙無恤如此背信棄義,自家國君也被殺死,代國國人自然憤怒。但雙方畢竟實力懸殊,加上趙氏對代地沒有太多壓榨,代人也就沒太鬧騰。
如果再拖個幾十年過去,往事成風散去,代地也許就徹底融入趙氏了。不過,偏偏在這時候晉陽開戰,趙氏被滅了。
結果不用多說,代人本就對趙氏沒多少歸屬感,智朗只是稍加拉攏,很快就是人心歸附。
如果只是忠誠度的問題,那也不至于錄取如此大比例的士兵,背后其實還有重要的一點是,代地是產馬地!
既然是產馬地,那自然有許多牧人以此為生,大草原上放牧,不會騎馬是不可能的。所以代地除了盛產良駒,還多善騎射者,這就是騎兵的優質兵員!
按智朗的計劃,他是要把這支軍隊擴充到七千人的,加上薪地的千余兵馬,湊夠八千人。在他的設想中,那將是一支全騎兵化部隊,一人雙馬,甲胄齊全。
不過,智朗可沒想打造魏武卒那樣的“特種部隊”,更大的目的還是試驗新的治軍方式,并作為未來全年改革的模板,要全面推廣的。
冬天的白天總是很短,還不到舂日,太陽已經西斜了,眼看著就要到傍晚。
回到居所,智朗迎面看到叔姜正跟季佳坐在屋檐下說悄悄話,看到智朗,這才站起來。
“聊的什么?這般輕聲細語,可不像叔姜你的風格。”智朗跺了跺腳底的泥濘,打趣道。
“聊的是女子的私密事,自然要小聲。”叔姜大聲說道。
她這一說,倒是讓旁邊的季佳羞得厲害,連忙扯了扯叔姜的衣擺示意。
“哎呀,你拉我做什么。”叔姜拍開季佳的手,一臉認真的教導道:“這有何扭捏的?綿延子嗣乃大事,大可不必羞怯。”
“你這人…真是讓人氣惱!”季佳被她這豪放言辭弄得無可奈何,只得作罷。
先秦時期對男女之事倒沒那么忌諱,像叔姜這樣張口就來的不在少數。在偏遠的鄉遂,青年男女自由戀愛都是尋常事,所以大家談起私密話題也沒多不好意思的,沒看詩經上也滿篇直白的愛情嗎。
對叔姜的大膽言辭,智朗只是一笑置之,這就是個人來瘋,越說越來勁的。
又轉向一旁提著食盒的騮,說道:“今日這新菜不錯,你也留一份!”
“謝家主!”騮連忙應道。他把其中一份食盒遞向叔姜,催她去準備餐具,順便堵住她還未說完的話。
季佳接過另一份,手被智朗牽著,兩人匆匆回了后院。
不過,這邊才剛擺好晚飯,騮卻突然來報,城門有人傳訊過來了。
“誰來的信?”智朗接過絹布,有些無奈的道。
“城門守衛說,是那個趙嬴派人帶來的信。”
“趙嬴?”智朗愣了一下,打開絹布看了眼,落款果然是趙嬴。信的內容也只有幾句,說是邀請智朗過去,有事要談。
“這女子,又搞什么花樣呢!”智朗有些奇怪的道。
自從趙嬴前一段病愈后,智朗就不再限制她的活動了,而趙嬴也只在附近轉轉,并未逃離。而且這些日子她也一直安安穩穩的,加上智朗忙的厲害,幾乎把她忘了。
“備馬吧!”智朗把信收好,對騮說道。
“家主,此時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去?”看著已是傍晚的天色,騮有些為難的道。
“算了,我還是去瞧瞧吧。…在這里還能有什么差池不成?快去備馬。”
“唯。”騮只好答應道。
等騮走開,季佳也連忙走了過來,說道:“你要出城?晚飯可還沒吃呢。”
“有點事,也離得不遠,很快就回來了。你自己吃吧,我路過街上隨便再拿點吃的就好。”智朗匆匆說道。
“路面滑,晚上又看不清楚路,你小心點。…對了,城外風大,我去幫你拿個厚衣服來。”說著,季佳又匆匆回了屋。
“不用了…”
智朗正要推辭,季佳轉眼已經抱著厚衣服過來了,幫他穿上。
裹的更加臃腫,智朗這才乘單騎,帶著幾個親衛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