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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到了前院,智朗讓騮準備車駕,不過,不是他坐的,他如今已經能騎馬了。

  智朗牽著馬走在前邊,騮則是馭車在后邊跟著,車上坐著季佳跟叔姜。

  到了街上,智朗迎面看到了同樣牽著馬的薪武。

  “薪武,立刻帶人去酒館,幫酒伯把地窖里的物資取出來,裝車!”

  “物資?”薪武有些茫然。

  “還不快去!”

  “唯。”

  過了不久,城中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酒館前,這里有一個小廣場。

  城中居民只有幾百戶,但也幾乎擠滿了街道,沒人說話,只有不時響起的小孩啼哭聲。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智朗身上。

  “我遇到了危急之事,要離開薪地,有誰愿意跟我走?”智朗說道。

  他的聲音并不大,但很穩,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全場安靜了片刻,盡管剛才有了心理準備,但大家還是不敢相信,做夢一般啊。

  有人說道:“家主,還回來嗎?”

  智朗搖了搖頭,“很可能不回來了。”

  又是一陣沉默。

  “誰愿意跟我走?愿意的舉手。”智朗再次說道。

  時間幾乎凝滯了,下一刻,站在他身后的薪武他們舉起了手。

  接著就是更多的手舉了起來,無聲無息中,直到目之所及都是高高舉著的手臂。

  看著這場景,智朗仰著頭,長長的呼了口氣。

  心里像有一股暖流涌過,從沒有哪一刻,自以為是過客的他會對這個時代,這片地方,這些人,有如此的眷戀。

  可惜了。

  忍著情緒,智朗說道:“我很想帶你們一塊,但馬車不夠,物資也不夠。所以,我只能帶與我親近的人,他們在這會更危險。”

  說完,智朗轉身看向衛黎,說道:“有半刻鐘時間,你去挑人選吧!”

  接著,他就轉身坐到了一邊,目光低垂著。

  與此同時,城外的大路上,一道黑影正狂奔而來,速度快的驚人。轉眼工夫,那影子已經到了城下,清脆的馬蹄聲也緩了下來,終于停下了。

  牧悠跳下馬背,急匆匆的往開著的城門里走,遇到門口守著的甲士,他連忙道:“快,家主在哪,帶我去!”

  智朗這邊,人選很快定了下來,除了薪武,衛黎他們,基本都是城中小吏,當然還有他們的家眷。

  智朗站起來,正要讓眾人登車,陡然看到人群外正往里擠的牧悠。

  他連忙走了過去,抬手示意牧悠到一旁的僻靜處。

  “如何?”智朗壓低了聲音,急忙道。

  牧悠咽了口吐沫,小聲說道:“家主!屯留城外來了好多甲士!好多營帳!”

  “有多少人?多少戰車?”智朗急忙說道。

  “不知道多少,戰車…戰車應該有上千輛!那些營帳…,至少上萬人。”

  “上千輛?”智朗愣了一下,“你真的看清了?”

  “真的,那戰車停的整整齊齊,周圍還有篝火,很好數,清楚著呢!”

  智朗心里頓時像倒了五味瓶,說不出來的感覺。

  上千輛戰車,上萬人,那絕對不是針對自己的啊。自己這么點人,連戰車都沒,僅僅屯留的守軍就夠了。

  但緊接著,智朗心里就咯噔一下,這多么人,來屯留干嘛的?

  打仗?戰場不在這啊!

  薪地往東往西都是山脈,一直往西北走倒是能去趙氏,而且是趙氏腹地,晉陽!

  原本的歷史上,趙無恤也確實被圍困在了晉陽,長達兩年。智瑤在城下攻了兩年未果,結果就被魏韓坑了。

  可,不對啊!

  通往晉陽的路上,要經過一大片山林,只有很窄的通道,而且沿途崎嶇,人能過,但戰車部隊絕對過不去的。

  沒有戰車,帶步卒去打人家?那不是有病嗎?

  道理說不通,那一定是哪里遺漏了。

  比如:萬一…萬一那片山林能過呢?

  那邊的情況智朗也只是聽人說的,可沒有親自去過。智瑤既然派大軍前來,不可能沒有準備。

  緊接著,智朗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問題,原本歷史上,有這個事情嗎?

  如果,智瑤真的能突襲到趙氏大后方,甚至攻占晉陽…

  原本趙氏兵力就弱的多,被前后夾擊,還能堅持到魏韓反水?

  如果不能,那這一仗,智瑤豈不是贏了?

  若真的如此,智朗的一切打算就將全部落空。

  到那時,智瑤的威望將達到頂峰,而智朗將再也沒有機會崛起,要么去別國流浪,要么當人家的工具人,要么…不知什么時候被干掉。

  緊咬著牙,智朗的臉色陰沉的厲害,不管哪種結果,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智瑤不能贏,起碼不能贏得這么快,他贏了,智朗就完了。

  屯留城外,智瑤的營帳中。

  此刻,智瑤正跟部下聚在一張地圖前,商議著什么。

  智瑤的手一直指著地圖的右下,那里正是西北方,此時的地圖與后世方向正相反,是上南下北!(可能是因為太陽在南方)

  “再往前走不到兩百里,就是屹地,穿過這條山中通道就是平坦地帶,也是趙氏的腹地。我們的目標,是直取晉陽!要快!此時趙無恤被智方拖在前線,正是絕佳的機會。”

  “宗主!”

  一個方臉大漢抬了抬手,說道:“那山中通道,真的能通過?我聽聞那里崎嶇不堪,向來只有人能走。這…”

  “我如此打算,自然是有把握的。”

  智瑤端起旁邊茶水吞了一大口,這才笑道:“說起來,此事還得感謝智朗,若不是他,我還想不出這等計策!”

  “哦?宗主,這是何意?”

  其他人頓時被提起了好奇心。在這的都是智瑤心腹,誰不知道智瑤對智朗的態度?

  智瑤的手指輕輕敲著桌幾,說道:“去年年初,我收到了智朗的一份報備文書,說是他要修筑馳道。所謂馳道,就是在路上鋪兩條窄窄的木板通道,正好讓車駕的車輪通過,能加快車速。

  我當時在想攻趙之策,立刻想到了,用兩條窄窄的木板鋪在崎嶇的道路上,不需要平整路面,不同樣能讓戰車通過嗎?此后,我派人去屹地嘗試了一下,果然可以。就在幾個月前,那條道路打通了。”

  說到這里,智瑤難掩臉上的得意之色。

  若是智朗在此,此刻怕是要后悔的打滾。他當時向智瑤報備,是想在智氏推廣,到時候就算趙魏韓攻來,因為各家車輪距離不一樣,可以大大限制對方速度,好為之后的抵抗做準備。

  可誰能想到,智瑤竟然把這東西用在了攻趙上。

  也只能感慨,技術誰會誰用,不認人啊!

  這時,營帳的簾子突然打開了,接著是澧那張冷漠的臉。

  “宗主!豫讓來了。”同樣冷漠的聲音。

  智瑤往旁邊指了指,“讓他在隔壁營帳等候,我隨后就去。”

  “唯!”澧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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