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出事了?”
梁月看葉楓表情有些不對勁,猶豫了片刻后問道。
“是啊,有人針對我們。”
葉楓揉了揉太陽穴,有些心煩意亂。
“用的還是下三濫的手段。”
“哎。”
梁月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回想公司的發家史,還真是一路坎坷。
市場其實很大,大到十家河底撈都消化不完。
大家本來可以坐在一起,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劃分份額,不會耽誤任何人賺錢。
葉楓明白。
確實不會耽誤他們賺錢,但會耽誤他們賺更多的錢。
擋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
河底撈要擴張注定要動許多人的蛋糕,沒有人會笑著讓出屬于自己的那一份,更何況,他們還總是覺得自己得不夠吃。
除非…
河底撈變成真正的獨角獸,超然于世外,在龐大的體量下,沒有一家同類型的店鋪會起競爭的心思。
這樣才有可能大家坐在一起快快樂樂的分蛋糕,或者說,表面上快快樂樂的分蛋糕。
商場上沒有以德服人,只有以力服人。
現在的河底撈,沒有讓他們害怕的資格,所以他們會爭。
話說回來,即便做到獨角獸那一步,也注定要踩著一路尸體。
彩云天,董事長辦公室。
這個名字趙震并不會陌生,因為在徐市雙方才剛剛結束了一場競爭。
競爭的結果以彩云天落敗而告終,不過落敗后的彩云天并沒有退出徐市市場。
他們仍然保持著十幾家店的規模,只是再難撼動河底撈的地位。
徐市的失敗,彩云天可以接受,可當河底撈大張旗鼓的進軍日市的時候,它終于坐不住了。
日市是彩云天的大本營,河底撈如果想在日市站穩跟腳,無疑是在彩云天身上挖肉。
所以它展開了攻勢。
劉培寧坐在椅子上,神情淡漠無比。
在他面前,有一張地圖,地圖上,用紅筆標出了幾個點。
仔細看來,這幾個點赫然是河底撈正在進軍,以及即將進軍的城市。
“好大的手筆!”
突然,劉培寧發出一聲冷喝。
從地圖上的進軍路線不難看出,河底撈在下一場大棋。
標紅點的位置,全部是區域性影響力頗大的城市,如果被河底撈拿下這些城市,它完全可以通過這些城市輻射周邊,從而將這些區域連起來。
劉培寧仿佛看到了,一張大網正在緩緩成型。
如果讓這張大網鋪開…
那彩云天將永遠失去出省的機會!
劉培寧認為自己還很年輕,有無限可以發展的舞臺,他不甘心偏安于一隅。
“還好我抓住了機會。”
意識到這一點的劉培寧,在河底撈剛剛進入日市開始,便安插進了幾條內線。
原本他也沒想好這些內線用在什么地方,但沒想到河底撈這么急著開業,于是這就給了他機會。
通過內線,他成功打探到河底撈尋求一家勞務派遣公司的消息,于是通過一系列的手段,引導負責這件事的員工找上自己控股的一家公司。
再后續的操作,便如同葉楓所猜到的那般。
其實這個手段并不高明,而且也很好破解。
那家勞務派遣公司可以拖時間,但終究拖不了太久,事情最終會有大白的一天。
可劉培寧要做的,就是打這個時間差。
河底撈剛剛進軍市場,立足未穩,是最脆弱的時候。
劉培寧有信心,憑借自己多年來積累的一些人脈,可以在這段時間持續發難,用最短的時間內讓河底撈聲名狼藉。
名聲一差,最后就算自證了清白,可第一印象很難更改,河底撈在日市的發展注定會舉步維艱。
在把河底撈拖入了日市的泥潭后,他便有機會在其他城市發起反攻。
最差,也能讓河底撈灰溜溜的,從哪來回哪去。
這就是他的謀劃。
現在看來,這個謀劃已經獲得了初步的成功。
河底撈在和那家勞務派遣公司互相扯皮,看樣子還能再扯很久。
他要做的,就是趁這個機會,炒起輿論,然后盡情的潑臟水。
想著那一幕,他有些情不自禁的咧嘴笑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鈴聲卻突然響起。
“勞務派遣公司那邊來的電話?”
劉培寧眉頭一皺,拿起手機,按下了接通鍵。
幾乎是瞬間,電話內,就傳來了一道有些慌亂的聲音。
“劉總,不好了,河底撈公司把我們起訴了。”
“河底撈沒有任何拖欠員工薪資的行為,在此我可以向公眾保證…
針對外面的謠言,我只能說清者自清…
事情發生后,我們一直在積極的同第三方公司以及員工聯系…
是的,如果當事人有意向發起勞動仲裁,在必要時候,我們會提供一定的法律援助…”
河底撈日市辦事處,趙震一臉嚴肅。
在他對面,坐著一位手拿筆記本的小姐姐。
小姐姐是每日新聞的記者,至于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當然是趙震聯系的。
每日新聞是日市本地最大的新聞媒體,能和他們搭上線,還要多虧了劉臺長給的電話。
“好的趙總,感謝你接受我們的采訪。”
小姐姐站起身,出趙震微笑著握了握手。
“小劉,送楊編輯出去。”
趙震新聘的秘書聞言,立即小跑著打開了門。
趙震撥通了一個電話。
“葉總,搞定了,報社那邊說明天我們的采訪一定會放在第一版上。”
“可以。”
電話那邊,傳來葉楓的聲音。
“我們一定要站住道德的制高點,這樣臟水就潑不到我們身上。
對了,那家勞務派遣公司的底細,查清楚了沒有?”
“還在查,需要一點時間。”
趙震回答道。
“這樣…”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那名員工呢?”
“辭職了…”
“又是辭職!”
葉楓沉聲說道。
“一定要找到他,這對我們很重要!”
“是,我們會盡量聯系。”
趙震快速說道。
“嗯,那幾名討薪的員工安撫下來了沒有。”
“已經安撫了下來,并且我們提供的法律援助,他們也答應了。”
“留意一下這些員工,多觀察一下他們的神情,和動作!”
“葉總,你的意思是…”
“我懷疑這批員工,也有問題!”
掛斷電話,葉楓看向遠方。
這批員工辭職的時間太過巧妙,讓葉楓很難不多想寫什么。
對于外面潑的臟水,其實很好解決。
你們不是造謠我們河底撈欠薪?
勞務派遣公司不是要和我們扯皮?
那我們就幫助被欠薪的員工討薪!
在勞動局,仲裁處,黑紙白字,看你們怎么造謠!
趙震手里,有完整的匯款記錄以及單據,那些工人手里更有工作證明,不愁打不贏。
只要贏下這場仲裁,外面的謠言自然會不攻自破。
“沒那么簡單。”
葉楓皺起了眉頭。
問題就出來“惡意討薪”這四個字上。
這四個字太過敏感,如果有人惡意引導的話…
能造出什么謠言簡直難以想象。
“那批辭職的員工絕對有問題。”
葉楓心中更加篤定。
不然好端端的去找勞務派遣公司討薪,怎么會到河底撈店門口鬧事?
而且趙震雖然電話里沒說,但顯然這些人用了些比較過激的手段。
不然警察也不會帶走他們,更不會說惡意討薪。
這前后這么大的反差,要說沒人特意引導…
他是不信的。
“起訴?”
劉培寧深吸一口氣。
果然,河底撈的應對手段來了,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來的居然這么果斷。
我不和你扯皮了,我直接告你。
這一手,直接讓他的謀劃廢了一大半!
現在是10年,主流媒體還比較愛惜羽毛。
在仲裁結果沒出來之前,他們不會輕易下場。
可如果沒有了當地的主流媒體,單憑一些花邊小報能掀起什么風浪?
“盡量拖著,暫緩勞動仲裁出結果的時間。
最好想辦法把事情拖入法院!”
掛斷電話,劉培寧看著電腦,喃喃自語。
“果然,還是要從網絡下手嗎。
還好我一開始就沒把寶壓在主流媒體上…”
劉培寧打開電腦,進入微博,搜索“河底撈欠薪”關鍵詞。
看著關鍵詞下面的討論內容,他眉頭一皺,迅速撥通了一個電話。
“你們的水平行不行,速度太慢了,到現在才這點熱度!”
“河底撈名聲不顯,而且討薪這件事不怎么稀奇,沒什么話題度,想運作起來很難。”
電話那邊辯解道。
“我真懷疑你們是不是做媒體的!”
劉培寧冷冷的說道,“沒有話題,你不會制造話題?
惡意討薪四個字是擺在那里給你看的?”
他重重的說道,“你不會在這四個字上面下點文章!”
電話那邊一頓,很快再次響起,只是聲音隱隱有些興奮。
“我懂你的意思了,要通過這件事扯到官商勾結上。
反正網友最喜歡看到這種橋段,我們可以適當的時候放出一些所謂的內部消息,再找水軍煽風點火,制造陰謀論…
就算他沒問題,可網友不會信,我們只需要引導他們的怒火,就可以達到出圈的目的!”
劉培寧微微一笑。
不愧是專門搞媒體靠制造焦慮賺錢的,一點就透。
“那就交給你們了,在明天我要看到討論度翻倍。”
“放心吳總,這是我們的強項!”
掛斷電話,劉培寧深吸一口氣。
網友永遠不會為自己犯下的錯、說過的話買單。
所以這個黑鍋,河底撈不背,也得背!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評論區下面的一片謾罵。
這讓劉培寧心頭有些火熱。
“做生意又不是過家家,你們還是太嫩了一些。”
我就是要栽贓你,我就是要潑污水,看你能怎么辦?
憤怒的網友會聽你辯解嗎?
他們不會。
他們只會攻擊社會,攻擊政府。
一行行的這國怎,定體問。
甚至如果輿論吵起來,再找一些微博大V也不是不可以。
印象中,有些大V就是靠抹黑國家吃飯的。
而且還相當有市場。
在這個公知橫行的年代,你只要罵國家,就一定錢賺。
等政府被逼急了,說不定還會下場徹查這件事?
這不是沒可能。
反正,你越查越好。
聯系水軍的身份、匯款賬戶全部都是假的。
怎么查也查不到自己身上,只會讓話題更加有熱度。
“互聯網年代了…”
劉培寧心中想道。
“誰掌握了輿論,誰就掌握了主動權。”
安靜的辦公室內,五個人正聚在一起,只有寫字的聲音傳來。
他們就是這件事的主角,討薪五人組。
現在,他們正位于河底撈的地盤,在他們請來的律師的引導下,為仲裁材料做準備。
勞動仲裁最麻煩的一點就是各部門互相推諉,為了交一些資料往往要跑來跑去,浪費時間。
如果有個律師幫忙,無疑會省心很多。
趁律師出去的空,坐在最左邊的一個身材瘦小、尖嘴猴腮的青年,突然把筆往桌子上一扔。
“我說咱們為什么要聽他們的話,這群人都是一個揍性!”
“行了,別人幫我們勞動仲裁你還不領情。”
“什么仲裁!”
那尖嘴猴腮的青年突然站起來大聲抱怨道。
“天下的烏鴉一般黑,你想想這群賺錢的老板有幾個好東西,我估計,他們沒安什么好心!
你想想,你是誰啊,他們憑啥幫你勞動仲裁?”
“可他們不是說我們也算他們的半個員工,所以幫助我們嗎?”
一個有些憨厚的漢子猶豫著說道。
“哼,員工!
被警察帶走的時候他們怎么不拿你當員工?”
尖嘴猴腮的青年越說越大聲。
“我看他們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這群人,就是想推卸責任。
你們醒醒吧!
他們在利用你們!
你真以為他們是想幫你們仲裁?
反正我是不相信這些當老板的!”
“那你打算咋整?”
憨厚漢子問了一句。
“反正我是不打算配合他們。
我是不會讓他們利用的。
我跟你們講,我們就該團結起來,和他們鬧到底!
鬧的越大越好!
到時候還需要啥仲裁啊!
他們自己就乖乖的把錢賠給我們了。
這群老板都是紙老虎,就怕鬧!
怎么做你們自己考慮考慮吧。
哼哼…”
“還鬧啊,都被警察帶走一次了…”
憨厚漢子小聲說道。
“膽小怕事!”
賊眉鼠眼的青年不屑的說道。
“果然有問題。”
電腦前,趙震正戴著耳機,耳機里傳來正是賊眉鼠眼青年的話。
那青年覺得律師不在,辦公室里只有他們五個人。
可他忘了。
有些加裝了錄音設備的監控,是可以錄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