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簡既沒有說承認也沒有否認,“在下的確得了魯公一身的學識,也知道石姑娘打算利用邪帝廟里的機關對付向雨田的幾個徒弟,所以特來相助。”
石青璇卻不疑有他,畢竟知道邪帝廟的人寥寥無幾,能夠知道邪帝廟中暗藏機關的,更是絕無僅有,白行簡這話,反而讓石青璇以為他就是魯妙子請來的。
“原來如此,既然與魯師有關,宋公子想看換日大法和不死印法倒不是難事,向雨田的幾個徒弟,還是青璇自己對付好了。”
白行簡搖頭道:“石姑娘可別小看向雨田的幾個徒弟,他們每一個實力都不弱于你,縱使有邪帝廟中的機關,也絕難輕易對付他們,甚至一個不察,連你自己都要陷在其中。”
“等四人攜手而來的時候,不論你是否需要,我也絕不容許這幾人茍活于世,還請石姑娘不要拒絕。”
見白行簡如此堅定,石青璇也是一愣。
她哪里知道,白行簡此舉是為了道心種魔大法,只道白行簡古道熱腸,不放心她一個人應付強敵。
“既如此,那多謝宋公子了。”石青璇微微俯身,“不過宋公子所需的換日大法和不死印法都被我放在幽林小筑之中,宋公子若要一觀,怕是要隨我往巴蜀走一趟了。”
“這個無妨,恰好宋某也打算前往巴蜀,看看姐姐姐夫,便與石姑娘同路如何?”白行簡笑道。
“好吧。”石青璇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
隨后,兩人等到冬青追上來,便一路南下向西,踏上返回巴蜀的路上。
路上,白行簡依照諾言將笑傲江湖曲譜拿出與之共享。
笑傲江湖本就是劉正風和曲洋嘔心瀝血之作,加上白行簡歷經幾世,本身也是精通琴藝之人,幾世的見聞融入曲譜之中,更添了幾分蒼涼變化,宛如大海草原,廣闊無際。
石青璇是當世頂尖的簫藝大家,得到如此曲譜,自然是如獲至寶,少不得與白行簡合奏一曲。
長江之上,三峽之中,一艘小船搖搖晃晃,向西逆流而去。
船艙之中,白行簡和石青璇對立而坐。
白行簡揮手撫琴,江面之上,驟然傳出錚錚幾聲,琴聲不斷傳來,甚是優雅。
過得片刻,石青璇和著簫聲而來,幾下柔和的簫聲夾入琴韻之中。
七弦琴的琴音和平中正,夾著清幽的洞簫,更是動人,琴韻簫聲似在一問一答,同時漸漸移近。
只聽琴音漸漸高亢,簫聲卻慢慢低沉下去,但簫聲低而不斷,有如游絲隨風飄蕩,卻連綿不絕,更增回腸蕩氣之意。
忽聽瑤琴中突然發出鏘鏘之音,似有殺伐之意,但簫聲仍是溫雅婉轉。過了一會,琴聲也轉柔和,兩音忽高忽低,驀地里琴韻簫聲陡變,便如有七八具瑤琴、七八支洞簫同時在奏樂一般。
琴簫之聲雖然極盡繁復變幻,每個聲音卻又抑揚頓挫,悅耳動心,便是一旁的冬青都聽得血脈賁張,忍不住便要站起身來。
又聽了一會,琴簫之聲又是一變,簫聲變了主調,那七弦琴只是玎玎珰珰的伴奏,但簫聲卻愈來愈高,冬青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酸楚。
曲調初時平緩,到后來越轉越高,那琴韻竟然履險如夷,舉重若輕,毫不費力的便轉了上去。
這一曲時而慷慨激昂,時而溫柔雅致,奏了良久,琴韻漸緩,似乎樂音在不住遠去,倒像奏琴之人走出了數十丈之遙,又走到數里之外,細微幾不可再聞。
琴音似止未止之際,卻有一二下極低極細的簫聲在琴音旁響了起來。
回旋婉轉,簫聲漸響,恰似吹簫人一面吹,一面慢慢走近,簫聲清麗,忽高忽低,忽輕忽響,低到極處之際,幾個盤旋之后,又再低沉下去,雖極低極細,每個音節仍清晰可聞。
漸漸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躍,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漸增,先如鳴泉飛濺,繼而如群卉爭艷,花團錦簇,更夾著間關鳥語,彼鳴我和,漸漸的百鳥離去,春殘花落,但聞雨聲蕭蕭,一片凄涼肅殺之象,細雨綿綿,若有若無,終于萬籟俱寂。
突然間錚的一聲急響,琴音立止,簫聲也即住了。霎時間四下里一片寂靜,唯見明月當空,樹影在地,長江水流緩緩而逝,天地空明,難得自在。
此時,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好一曲琴簫合奏,只令人感慨笑傲江湖,紅塵萬象,最終不過幻夢一空,敢問撫琴者可是宋閥少主宋師道宋公子,吹簫的可是青璇?”
循聲看去,只見江水之中,一葉小舟順水而下,恰好與三人的小船背道而出。
小舟之上,一人青衫獨立,屹立舟前,順著長江水流一路向下,通體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飄逸淡然,描繪不盡的從容自若。
此人背后一柄造型古樸的長劍,給人一種寧定安和的感覺。
這是一個身穿男裝的女子,但男子的裝束,卻絲毫沒有掩蓋她的女性特征,她有若鐘地靈氣而生,如川岳般起伏分明的秀麗輪廓。
她靜立舟頭,仿佛空山靈雨 一樣,如真似幻,動人至極點。
但她的“美”卻絕非“艷”,而是一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那么自然的、無與倫比的真淳樸素的天生麗質。
她和石青璇一樣,擁有著出塵離世的美,兩人給人的感覺也相似,卻又不同。
石青璇是隱藏在山林之中的一縷清風,恬和自然,令人心生親近之感。
她則仿佛九天之上的一輪明月,至純至圣,看似自然,卻讓人心生敬意。
一個是山林中的精靈,一個是天宮中的仙子,素雅之中,自有分別。
如此絕色,如此氣質,以及隱藏在那純凈至圣外表下讓人不敢褻瀆的強大實力,來人是誰,再清楚不過了。
不等石青璇對這位老朋友開口,白行簡已然勾唇一笑,“在下正是宋師道,姑娘既知在下的來歷,想來就是慈航靜齋當代傳人,師妃暄師仙子當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