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的精神探入約頓海姆的深處,收集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嗎?”楚天驕問。
“其實我現在也只能在精神網路的外圍游走,指環說它現在太虛弱了,無法滲透得太深,就像是管理員權限不夠高。”
“這么說我們仍不能確定前方浮動的月光,是否安全?”
楚天驕凝眸望向前方地上,湖水一樣蕩漾著的輕光。
邁巴赫其實已經來到了巨石陣的邊緣,能清晰地看到前方起伏的月影,只是恰恰漫過了膝蓋,而且被約束在石陣內,沒有一絲一毫可以流出來。
“不,這個巨石陣對于約頓海姆而言,似乎是個非常重要的地方,精神網絡里到處都流竄著相關的信息。”
“看到巨石上垂下的那些樹根了嗎?那就是世界樹的根系。它們跨越數萬光年,遙遙探入了約頓海姆,并垂露在這個山巔上。”
楚天驕忽然沉默了,聯想到北歐神話和剛剛的靈視,他已經明白了眼前這一切是什么。
“而那些浮動的月光,其實就是神話中的智慧之泉啊!”楚子川感慨。
楚子川對北歐神話其實并不是很了解,但楚天驕熟讀世界名著,清楚地知道,在智慧之泉的旁邊,其實有著巨大的危機…
雖然傳說只要喝上一口泉水就能到智慧,但一位名為‘密米爾’的智慧巨人守在世界之樹第二根樹的根邊,連神王奧丁也不敢直攖其鋒。
楚天驕下意識地環視了一周,想要尋找這里是不是也存在一位名叫“密米爾”的巨龍。
但是他什么生物都沒看到,山巔之上除了寒風,就只有肅穆的光影,靜得可怕。
邁巴赫忽然被啟動了,駛向波光瀲滟的月鏡光湖。
楚天驕一驚,猛地轉頭看向楚子川,問道:“就這么直直地進去?”
楚子川點了點頭,語氣篤定,“就這么直直地進去。智慧之泉其實是‘二象性’的,既是水,也是光,取決于我們看待它的方式。”
邁巴赫緩緩駛進巨石陣,浮光漫過輪轂,戰損的車表漆上一層輕薄的月霜,四周巨石的影群緩緩旋動,就像群山浮于河面青黛色的倒影。
他們像是在透亮的銀海中渡舟,又像是在恢弘的神殿中孤行。
楚天驕有點被震撼了,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句不知合適不合適的詩——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老爹,你看前面…”楚子川忽然低聲說。
寒風在巨石之間低低地嗚鳴,廣袤的月海與浮云一同滾動,隱隱能看到前方跪著一些人影,眾星拱月般圍著中央的石質祭壇。
他們穿著祭祀般的紅袍,星羅棋布地跪在黑石板上,積雪壓住了他們的兜帽和雙肩,背影寂寥。
“刀。”楚天驕盯著前面跪地的血影們,向楚子川伸出手。
楚子川會意,摸向車門,從復古的黑色鯊皮刀鞘中把‘御神刀·村雨’重新抽了出來。
刀光與月光相輝映,楚天驕握住黑色的刀柄,澄澈的刀面倒映著他眼底淺藏的獅子。
楚天驕下了車,繃緊肌肉,屏住呼吸,謹慎地踱步,往地上的紅袍人緩緩靠近。
“是死侍嗎?可我沒見過這么安靜的死侍…”
楚天驕走到了血影群的外圍,刀尖抬起,明鏡般的刀身映著紅袍人無動于衷的背影。
村雨并沒有刀鐔,而在日本,刀匠只會在兩種刀上不加刀鐔,貧窮浪人的佩刀,或者敬神的御神刀。
在如此神圣的地方,使用這柄虔誠的刀,再適合不過了。
背刺!
刀光穿透了亞麻布編制的紅袍,積雪瀉地,紅袍人無力地前倒,砸在地上聲音沉悶。
“他們早就已經死了。”
楚子川不知什么時候下了車,提著爆改的格洛克手槍來到楚天驕身邊。
“死在死人國度里的死人…”楚天驕的臉色有些難看。
“死之前他們就是這個跪拜的姿勢,直到死后仍不肯倒下。”
楚子川的目光越過跪地的紅袍人,望向那個半人高的石質祭壇,心道:“那里…究竟有什么?”
楚天驕收刀,率先越過了紅袍人,“走吧,到祭壇里,取走那個讓你的破指環垂涎的寶貝。然后再打開‘門’,離開這個鬼地方。”
但當他往前走了一小會,卻發現楚子川沒有動,只是在原地沉默。
“怎么了?這個約頓海姆太詭異了,我們不能久留。”
“老爹…”
楚子川有些苦澀地說,“我們可能走不了了。”
已經邁上石階的楚天驕停下了腳步,他側身,望向楚子川,“為什么?”
“指環剛剛捕獲到一個信息,這個祭壇遵循的是煉金術里面的‘等價交換原則’。想要…”
“想要獲得什么,就必須付出同等的代價,是嗎?”
楚子川還未說完,就被楚天驕打斷了,他的語氣顯得有些平靜。兩人相距有些遠,在浮光中楚子川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早就知道了?”楚子川有些驚訝。
楚天驕仰頭望向陰暗起伏的蒼穹,嘆了一口氣,“其實我在看到巨石碑文的那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只是我當時還不太確定,還抱著僥幸的心理。”
他忽然又撓了撓頭,尷尬地笑了笑,“看來這世間還真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哈哈!”
楚子川臉上卻沒有笑意,他的神色很凝重。
“如果那祭壇里真有龐大的精神元素,能夠幫助尼伯龍根之環破開約頓海姆的封印…那么,代價呢?”
他忍不住大聲問道:“我們要付出怎樣恐怖的代價,才能換得這一份力量?”
楚天驕將村雨抗在肩上,走到楚子川身邊,聳了聳肩,悠悠地道:“當然是以力量換取力量咯!”
楚子川一怔,力量?他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力量可以拿來交換的。
目光緩緩上抬,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他全身都是松垮垮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他起伏的肌肉底下,無異充滿了力量,連靈魂都有催動“言靈·時間零”的價值,放在惡魔的眼里,連骨髓都能榨出金汁。
這可能是他們手中唯一的籌碼,但楚子川仍懷疑分量不夠,而且他也不可能以此為籌碼。
“走吧老爹,我們去別的地方找找,看看有沒有別的辦法。”楚子川說。
楚天驕忽然說,“不,我們走不了了,你看看石陣外,山路那邊。”
楚子川抬眼望向月光外,瞳孔猛地一縮。
白影,無數晃動的白影,川流般堵住了下山的路,一直向昏黑的山腳延伸下去。他們在靜默中摩肩擦踵,緩慢推進,像萬國朝圣的子民。
“是那些死侍…沒想到有這么多…”
楚子川的心沉到了谷底。
仿佛整個約頓海姆的死侍都在往這趕,他們身披亞麻白袍,微微低頭,飄雪落在寬大的兜帽上,金色的眸光閃滅,幽綠的鬼火捧在枯槁慘白的手上,下身掩在長袍內,看不見步伐,背部微微佝僂,以朝圣者的姿態沿著山路緩緩挪移。
他們的顏色本來就與積雪相近,如果不是楚天驕提醒,楚子川根本就沒注意到,因為他們的動作實在太安靜了。
“見鬼,他們從腐爛的尸體里捧出磷火,托著氣態的磷化氫在前進…”楚天驕握住村雨的手臂,下意識繃緊了肌肉。
喀,子彈上膛。
楚子川抬起了格洛克手槍的槍口,對上已經走出山路道口的白影們,掌心冒汗。
他們無路可退了,即使是全盛時期的邁巴赫,也不可能撞開這條,被死侍堵了上千米的山路。
哪怕是液壓傳動的履帶式推土機,也會被尸山血海牢牢地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