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曠野的風聲。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涼涼,坐穩了呦,我要開始奔跑啦!”
誰在說話?
李涼覺得很耳熟,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這時,又一個聲音出現:“生命。”
他不由自主地跟著念道:“生命。”
“命運。”
“命運。”
“自由。”
“自由。”
“公平。”
“公平。”
“愛。”
“愛。”“愛。”
念到這里,李涼突然察覺到還有另一個人也在跟讀,又像是稍慢半拍的回音。
“權力。”
他猶豫了一下:“權力。”
下一刻。
他清晰地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語氣極其冷漠:“權力。”
恐懼自心底迸發,如同在懸崖邊一腳踩空。
李涼猛然驚醒,大汗淋漓,接著就感覺胸口被重物壓住,有點喘不過氣,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只冰涼的手,還特么是金屬的。
他睜開眼睛,
發現該隱側躺在他的臂彎里,像個八爪魚一樣抱著他,泛著金屬光澤的機械手臂正搭在他胸口。
以前人們常說睡覺時胸口不能壓東西,果然會做噩夢。
他將那條死沉死沉的機械胳膊挪開,稍稍抬頭,看到客艙門依舊半掩。
外面十分安靜,隱約傳來斷斷續續的“咕咚”聲,那是潛艇航行時水流沖擊艇身的噪音。
潛艇應該還沒有抵達富士號,不然水野會來叫醒他,又看了眼手環,原來只睡了三個小時,按照航行計劃,至少還需要四個半小時。
中午時,那個與布和有密切來往,且為人類命運同盟工作的人當場斷氣,臨死前吼出一個莫名其妙的詞語,“顛覆”。他本以為線索就此中斷,卻沒想到一早前往秩序局地牢教訓赤那的該隱及時出現,
帶來了一個意外消息。
當該隱對赤那坦言自己在調查“自然教派”時,赤那竟然毫不意外,隨后道出了一件往事。
三年前,布和突然給赤那引見了一個神秘訪客,自稱“自然教派”的紅衣主教,透露出一個名為“顛覆”的秘密計劃。
那位“紅衣主教”說,‘圣子’普羅斯維登其實一直沒死,從核戰后的黑暗時代一直活到了現在,不僅成為了聯席會議高層之一,更掌握著“造物主”的力量,如今應神諭所命,要召集幫派,終結希安的統治。
計劃分為三步,首先,下城區七座城市的幫派,家族聯合起來,秘密囤積武器,積蓄力量,第二步,
“圣子”將挑起卓斯內戰并持續擴大規模直至被希安驚覺,
屆時,掌握著星際遠征軍團與深空防御軍團的卓斯門閥必將與希安玉石俱焚,第三步,“圣子”將召喚異域的仆從破海而出,徹底摧毀神廟。
最后在“圣子”的帶領下,幫派趁勢攻占新秩序聯席會議總部,控制天幕,接著反攻上城區,一錘定音。
赤那雖然抵觸權貴,但很清楚反抗希安意味著什么,況且這計劃聽著跟童話故事似的,純屬異想天開,不過他沒有當場發作,只是事后警告布和離自然教派遠點,同時出于謹慎,派了另一個心腹秘密跟蹤那位“紅衣主教”,卻沒發現任何異常。
沒多久“紅衣主教”離開了德納里,赤那諸事纏身,沒有精力琢磨這種不著邊際的事情,將之拋諸腦后,直到“卓斯內戰”,“妖精入侵”接連發生才想起來追問,然而布和一口咬定只是巧合,聲稱當初自然教派只是偶然得知卓斯內部不和,遲早一戰,于是拿這個招搖撞騙,自己也是上了大當。
赤那一向信任布和,再加上局勢明顯沒有按“顛覆計劃”發展,希安不僅沒有瓦解,反而更加強大,所以,赤那相信了布和的說法,如果不是該隱提及自然教派,他準備把這件事爛在肚子里。
聽完這樁舊事,該隱立刻帶人去找當年負責跟蹤“紅衣主教”的家伙,本以為又會找到一具尸體,沒想到那個叫巴雅爾的人活得好好的,正在家里蒸桑拿。
巴雅爾對當年的事情記憶猶新,說“紅衣主教”不是獨來獨往,身邊跟著四五個人,高高低低,其中還有個小孩,幾人全都身著紅袍,蒙著臉,出入很謹慎,后來離開德納里,去了富士號。
“三星社”的樸正太性格偏激,一向與赤那不對付,巴雅爾沒辦法繼續跟蹤,但畢竟是狼主親自交代的事情,他只好派人與富士號的中間人接頭,繼續追查。
消息陸陸續續傳來,“紅衣主教”在富士號上又見了幾個人,沒什么大動作,之后狼主不再過問,他也覺得追下去沒什么意義,最后不了了之。
巴雅爾年近六十,是赤那最早的追隨者之一,認識該隱,也相信狼主被捕是該隱出于保護考慮,于是主動透露了那名中間人的身份,并且如實告知接頭暗號,只要該隱找到人,說出暗號就能獲得信任。
李涼聽完來龍去脈,感覺“圣子”普羅斯維登就是李成樹。
作為時間觀測者,李成樹或許向核心信徒展現過力量,而且其監察執行局局長的職務完全稱得上“聯席會議高層之一”。
但是,他之所以整合幫派,是為保證下城區社會制度穩定過渡,避免平民被幫派煽動,而時間觀測者怎么可能把幫派放在眼里,以之前的行事風格來看,就算要拉攏赤那,也應該直接出現在赤那面前,展現不可思議的偉力,又怎么會選擇這種裝神弄鬼的方式?
那套顛覆希安的說辭,純屬扯淡,狗都不信。
問題一定出在“紅衣主教”身上,李涼當即決定動身去富士號,順著這條線索往下追。
然而,富士號結構特殊,天幕沒有出入口,甲板上也完全沒有供飛船起降的地方,只能乘潛艇進入,更巧的是,原本在德納里海域擱淺的富士號,上周成功脫困,返回了固定航線,距離德納里港足有十個小時航程。
開始兩個小時,他尚有精神和該隱,水野,艾倫討論現況,還聯系了遠在中京的K,得知陶崇與K約定今晚見面,但后來實在太困,便找了個客艙睡覺,一直睡到現在。
這時。
該隱撓了撓臉,啪得一下又把胳膊搭了上來,腦袋還往上蹭了蹭。
李涼感覺肋條被砸得生疼,好歹忍住了踹她一腳的沖動。
說實話,該隱抱起來很不舒服,看著纖瘦,但全身上下都是緊實的肌肉,硬得像塊鐵,可見想象中既能打又身嬌體柔的女人根本不存在。這會兒穿著一件吊帶的短裙,露出肩膀,大概是機械右臂過于沉重,她右肩的肌肉明顯比左肩更粗,而且斷臂與機械結構交接的地方磨出了老繭。
不過…李涼稍稍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
顏值還是不錯的。
最近估計沒時間補染,新長出的發根是黑色的,近看臉上的皮膚不算細膩,但很健康,鼻梁高挺,眼睛大,眼角微翹,有一顆小斑點,睫毛很長,熟睡中還會微微顫動,嘴唇…是不是涂了東西?哪來的潤唇膏?
正當他詫異時,該隱突然睜開了眼睛,眨了兩下又閉上,整個人一動不動。
李涼無奈問道:“醒了?”
該隱又往上湊了湊,閉著眼睛,聲音含糊:“沒有,你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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