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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連橫之策

  吃過早飯后,永寧伯張誠陪著鄭芝豹在軍營內又閑逛了一陣,帶著他領略了勇毅軍的風貌。

  鄭芝豹此前曾經對虎衛騎的手銃愛不釋手,徐進勇便將自己的兩把配銃贈送與他,而現在鄭芝豹把玩著云州二式快銃也是一臉不舍,更是在當場連著試射了三銃,對其快速便捷和精準度贊不絕口。

  對此,永寧伯張誠當即表示可以修書一封給宣府,待鄭芝豹的貨物運送到北路之時,送與他一百桿云州二式快銃。

  鄭芝豹的軍中本不缺銃炮,而且這云州二式快銃其實就是魯密銃的改進型,在江南富庶地方的工匠們也可以打制出來,其價格也不會超過三兩銀子。

  他所驚嘆的是張誠竟然如此大方,他已打聽過勇毅軍五萬多的人馬規模,配發這款云州二式快銃就有兩萬多桿,此外還有戰車輜車火炮各以千、萬之數計之。

  這些加起來怕沒有一二十萬兩銀子都下不來,此外還有戰馬、騾馬,盔甲刀槍,以及士卒們的餉糧等等,怕都要近百萬銀子才能建起這樣規模的一支軍隊。

  即使以他們鄭家作為大明第一大海盜加第一大海商的軍事貿易集團,也才養起了一支萬余人的軍隊,而其裝備卻還沒有達到勇毅軍這樣的水準。

  所以鄭芝豹在心里一直琢磨著一件事,就是永寧伯張誠究竟是靠著什么賺取這許多銀子,養起了如此龐大規模的一支軍隊。

  要說是靠朝廷給出的銀子,他是打死也不敢相信,連養兵的餉糧都給不齊,哪里會有余錢來給張誠用于募兵呢?

  當然,鄭芝豹也知道各家勢力的來錢門道,都屬于其最為核心的機密,就算他問了張誠也不會以實言相告,所以他并未張嘴問詢。

  「永寧伯真是大氣,這云州快銃的成本至少也要三兩銀子一桿吧,你一張嘴就送出一百桿。」

  張誠笑道:「鄭三爺,你們在海上的買賣可是日進斗金還不止吧,自然是看不上這幾百兩的銀子,不說我宣府鎮窮鄉僻壤的人小氣,我便感激不盡啦。」

  「哪里哪里…」

  鄭芝龍略有些不好意思,忙轉移話題道:「我大哥對永寧伯也是十分看重,這一次本是要親自往宣府行一遭,可福建那邊臨時有事絆住了,這才未能成行,還特意囑咐我要好好向永寧伯賠罪。」

  「嗨,咱不說這個話,照我看啊…三爺您來就是最好的。」

  張誠見在營中也看得差不多了,便引他往回走了起來,又接著道:「三爺,這一次除了向你買貨,我還有一事要與三爺商量。」

  鄭芝豹原本就想過此事,張誠連發幾封書信相邀,請求鄭芝龍派人前來必然有大事相商,絕非僅僅是為了打通商路,請求鄭家穩定供貨那般簡單。

  現在,他見張誠主動提及此事,便笑著道:「帥爺請講,以咱們的交情,還提啥商量不商量的,你帥爺的事兒,就是我鄭家的事兒啦。」

  張誠笑了笑,道:「有三爺你這句話,我這心里也算落了底。」

  他陪著鄭芝豹繼續走著,道:「其實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就是想請一官總兵派些人,來幫著練黃河艦隊,使其能夠成為我剿滅流寇的助力。」

  「黃河艦隊?」

  「正是。」

  張誠笑著繼續說道:「你們鄭家既然已經稱霸海上,我自然不會涉足海商與海上艦隊之事,以免傷了咱們兩家這份來之不易的情誼。

  我這黃河艦隊只在大江大河上行走,原是新招撫的一幫子水鬼、水匪,他們平素里凈干些跳幫劫船的勾當,完全沒有啥大的技術含量。

  而今船隊的規模擴大之后,所有的問題都凸顯了出來,我也是為此費神勞累不已,幸而想到鄭家常年海上行船,

  于這方面而言可謂是家常便飯一般,因此才想請一官總兵派過來些人才,幫著操練我手下這支船隊。」

  「哦,原來如此。」

  鄭芝豹初時還以為張誠要染指海上的事兒,現在一聽他只是在黃河上行船,并不入海,心中也頓時如大石落地,略作思考后便道:「海船與河船不同,海戰與大江大河上作戰也是不同,這一點帥爺也該知曉,我想此事怕無能為力了。」

  張誠面上神情不變,他微微一笑,道:「這一點我也有想到,可此事實在是無處拜師,原還想請朝廷派員來操練,可三爺你也知道,請朝廷派員不惟手續繁雜,曠日持久,遠不如自己想辦法來的便利。

  我想雖然海上行船與作戰之法,未必適用于黃河船隊,可不管怎么說在這方面,你們都可以算是行家里手,就是有些許困難,我想也是能夠克服的嘛。」

  他最后還追了一句:「你說是吧,三爺?」

  鄭芝豹一時無言,他隨著永寧伯的腳步緩緩而行,似乎是在沉思,張誠也不打擾于他,二人就這樣默默前行。

  片刻后,鄭芝豹似乎做出了決定,他道:「既然帥爺對我鄭家如此信任,那這個事兒我就替家兄做一回主。」

  「好嘛。」

  張誠一副喜笑顏開的樣子,道:「三爺真是豪爽,很對我的性子,今晚繼續,咱們不醉不休。」

  這一次輪到鄭芝豹有些不好意思,他道:「帥爺,您與流賊的戰事膠著,每日軍務繁忙,怎好每日陪我一個粗人喝得爛醉。

  張誠聞言不由停下了腳步,他指著鄭芝豹道:「把你鄭三爺陪好,就是我目下最大的事。」

  他回過身來繼續往大帳方向行去,邊走邊道:「流賊非短時可剿滅,這一仗我已做好布置,當無大礙。可你鄭三爺是我請來的貴賓,今次過后,又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見,怎么輕忽了啊。」

  鄭芝豹心中萌出一絲感動,不過隨即便被他拋棄,他告誡自己不可感情用事。

  但終于還是問出了心中的那個疑問:「帥爺,芝豹也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帥爺為我解惑。」

  「哦,何事困擾三爺?」

  「我看帥爺麾下將士,裝備皆精良,氣色也優于別處官軍,又聽徐將軍言,勇毅軍無論官兵,皆發全餉。不知帥爺是如何養起這數萬虎狼之師?」

  「哈哈哈…」

  張誠聽后一陣大笑,道:「你是想問我哪里弄得這許多銀子吧?」

  鄭芝豹未曾想到永寧伯竟然會如此直白,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掩飾自己的尷尬,卻聽張誠毫不顧忌地說道:「我在宣鎮有些產業,所生產的卷煙等新鮮物件,用以獲利,這些你已經知道了。

  此外,我在宣鎮地方施行的鹽鐵酒煙茶專賣制度,外加征收商家利稅,雖被人詬病我與民爭利,卻也是不得已為之。

  還有就是掃除內外各處地方的大小匪賊,不過這個活計來錢雖快,卻是一錘子買賣,不是長久之計啊。」

  他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枚銀元,遞給鄭芝豹并說道:「要說最大的利,便在這里。」

  「這個是…銀元。」

  「對,就是銀元。」

  張誠邊走邊說:「不止是銀元,我宣鎮最大的買賣,其實是勇毅軍的軍票。」

  「軍票?這是何物?」

  張誠微微一笑,道:「這軍票我未身隨身攜帶,稍后叫人拿給你看。不過,道理卻是可以講講,這軍票嘛有點類似于大明寶鈔,最初只是由于錢糧不足,才想到以此來代替餉銀發給士卒,讓他們憑軍票往各處官庫直接兌換糧谷布匹鹽巴等物。

可后來大家發現這軍票兌換各類物件,不受價格波動  的影響,上面標著多少數量,便可兌換多少實物,因此竟然日益受到大家的歡迎,一些人家甚至特意用銀子換取軍票,以備災年再拿出來換糧食。

  到最后,這些軍票甚至代替了銀子,在整個宣鎮流通了起來,各處大小商家都認可了這么個小玩意,因此我又使人印制了一些新軍票,上面直接寫著一兩、二兩、五兩字樣,以此來代替銀子給將士們發餉,全憑此法才勉強操練起勇毅軍。」

  鄭芝豹聽得目瞪口呆,他自然知道這軍票代替了銀兩在市面上流通,代表了什么樣的意義,心中不由驚嘆:張誠是如何做到的?

  即使以他們鄭家在福建地方的實力與勢力,怕也不能發行軍票這個物件,畢竟大家都只信真金白銀,又有誰會相信那一張張的紙片子呢?

  不過,他也相信張誠所言絕非虛話,畢竟若非如此,他是絕對拿不出這上百萬兩的銀子,操練并養活如此規模的一支軍隊。

  在新城集永寧伯的中軍行轅盤桓三日,鄭芝豹便即向張誠惜別,他要親自往宣府鎮走一遭,實地去看看那邊的種種變化,尤其是張誠所說的軍票,他必須要親眼去看看。

  張誠自然知曉他的心思,因此并未強行挽留,只是安排了隨行人員為其帶路,并給留守宣府的郭英賢和吳志忠寫下一封書信,除了交待準備給鄭芝龍的禮物外,更要他們盡好地主之誼,好生招待鄭芝豹。

  其實,張誠一直都想發展自己的海上力量,但他也知道如此做的話,恐怕就會因為動了鄭家的蛋糕,而被他們視為敵人。

  所以才會不遺余力地向鄭家示好,先把聯系建立起來,待將來自己的實力進一步發展壯大,徹底稱霸陸上,并且在商業上與鄭家深入綁定,那時即使將觸角伸向鄭家控制的海上,也不見得就一定不行。

  目前的天下也就這么幾支大的勢力,大明朝廷、建州女真、闖曹獻三大流賊,他們算是明面上的三大實力派。

  而在大明朝廷內部,又有文官集團,其代表就是東林派一系,他們是和那些大家族、大商賈們綁定在一起的。

  其次還有如永寧伯張誠、錦州總兵吳三桂、福建鄭家等各大軍事集團,那個陣前逃跑的平賊將軍左良玉,其實也可以算是一股大勢力,只不過他目前還沒有自己的地盤。

  剩下的一些只能稱之為軍頭,如賀人龍、劉澤清等一幫悍將,他們雖有些實力,卻稱不上獨立的一股勢力,是沒有資格上牌桌的。

  所以目前來看,永寧伯張誠通過去年的援遼之戰,與遼東的吳三桂建起聯系,雙方甚至還合作經營魚干生意,而且永寧伯在遼東開設的煙廠,也有吳三桂的股份,雙方已經算是深入綁定在了一起。

  而今,更與福建鄭家建立了聯系,將來就是通過一系列運作,將宣府鎮和鄭家深入綁定在一起,使其不敢與自己徹底翻臉的時候,便是自己進軍大海的開始。

  想著這些,張誠的臉上就不由自主地泛起笑容來…

  不過,目下還有一個重要人物,在等待著永寧伯的接見,而幾乎是與此同時,在前線的大關頭、相公廟都發生了激烈的戰斗,惟有劉莊那邊略顯安靜了一些。

  現在的永寧伯,只想盡快見完新任陜督孫傳庭,好專心應對與闖王李自成的這一戰。

  孫傳庭被崇禎皇帝從大獄中放出來后,先是干了幾天的代理保定總督,隨著張福臻前來接任,他又變成了無官一身輕。

  但是他又怎么會閑得住呢?

  所以,趁著自己無官無職的這段時間,他帶著仆人前往宣府鎮,考察永寧伯張誠究竟是如何養起這樣一支強軍,順便看看宣府近幾年的變化。

而那時正好  趕上永寧伯率軍援豫,兩人就此擦肩而過,并未能見上一面,原本也是無傷大雅的,可就在上個月,朝廷突然發下圣旨任孫傳庭為陜西三邊總督,著他立刻動身往西安任職。

  并且,崇禎皇帝還責令他在一年之內,操練起一支能戰的陜軍,好入豫省援剿闖賊,崇禎皇帝誓要將闖王李自成碎尸萬段。

  孫傳庭自知責任重大,所以壽命后雖一路急行,可他卻悄悄繞路來了開封,為的就是要拜見永寧伯張誠,請他助力自己往西安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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