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帥,夜深了,回帳中歇息片刻吧。”
開封府城南十里外的新城,寂靜一片,幾無聲息,夜幕下只見十數條人影,在新城鎮南面不遠處一座土崗上隱現著…
正是永寧伯張誠與孫時相、胡以溫、劉承祖等一干文官謀士,登高望月,土崗之下則有數十身披紅甲的銳士,以守護土崗上自家主帥的安全。
他們兩兩一組,一人對上看著永寧伯等人,一人對外觀察著土崗周邊的一切風吹草動,他們個個都目不斜視,生怕漏掉一絲可疑之處,使自家主帥安全受到威脅。
唯有兩人雖也是一個看上,一個看外,但卻與別的組不同,他們二人竟然在小聲交談,正是許久未見的張成芳和張金泰。
張成芳一直留在永寧伯身邊作中軍官,乃是張誠身邊最信任的一等紅人,而張金泰此刻已然是威遠營中軍官,雖不在永寧伯身邊任事,但也是軍中難得一見的年輕將官。
更何況他還是張誠眾多義子中,第一個派到營中鍛煉任職之人,將來前途絕不會弱于張成芳,這是大家所公認的!
兩人已不再是逃難的孩童,所交談的內容雖有彼此各自的經歷,然而卻始終繞不過眼前的這場戰事,他們一個久伴大帥身邊,自然掌握核心內容多些,可另一個就在下邊軍營任職,對于軍中的實際情況卻是掌握的更為真切。
他們既是在交流彼此的經歷,也是在交換彼此的認知,更是在研究著這場與闖賊的對戰,猜測將會往何種方向發展…
而此刻的土崗上,卻仍舊是一片沉寂,孫時相適才出言勸說張誠回帳休息,未得任何回應,便不敢再出言相勸,只是不斷遞眼色給劉承祖,希望他能出言勸說勸說,畢竟他就在永寧伯身邊,更為親近一些,可劉承祖卻無一絲回應。
其實,從這里向南面望去,自然是漆黑一片,就算有一星半點的光亮閃現,也與流賊無關,畢竟他們還在二十里開外的地方呢。
又過了片刻,孫時相再次開口勸道:“伯爺,該回帳歇息啦,明日還有軍務要您處理呢。”
張誠從月亮上收回了目光,回望著孫時相突然開口問道:“孫老,在您看來,這月亮是屬于咱們大明的,還是屬于那些西來的紅毛夷人?”
孫時相不由得神情一愣,他不知永寧伯因何會有此一問,略微思索片刻,才開口回道:“月亮高懸于天際,據我何止數十萬里,又怎能據為己有。伯爺因何有此一問?”
張誠沒有回答孫時相的反問,而是自顧自的說道:“‘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漢土’,照此看來,豈止是我們腳下踩著的土地,就連那天上的月亮,也當屬于我大明,還有太陽,也是我大明的!”
他完全不理會眾人,又自顧自地接著說道:“就算有人比咱們先登上去,也不能改變這鐵一般的事實,月亮終歸是屬于我們漢人的,我們終歸是要登上去,接嫦娥仙子回來看看故鄉的變化。”
這一切其實只是張誠個人的有感而發,身邊諸人自然還不能理解他話中之意,但并不影響張誠在他們心中的高大地位,他們也會如以往那般將自己還不能理解的話語,用心記下,待回去后摘抄于筆記之中,留待后人來猜解。
就在這時,中軍張成芳快步走上前來,稟報道:“父帥,明遠來報,張茂舉從北路飛騎而來,為父帥獻上匠作局最新制造的袖珍鐘。”
“袖珍鐘?”
張誠猛然想起前次自遼東返回北路時,曾向匠營大總管石鐵根提及懷鐘一事,當時他言夷人所制的大鐘,卻比日冕計時精準了許多,只不過其形頗大,莫說隨身攜帶,就連搬動都十分費力。
所以,永寧伯當時曾建議石鐵根組織匠營中的能工巧匠,對當年湯若望來北路試制的自鳴鐘進行攻關,主要目的就是使其小型化,最好是可以做到隨身攜帶之便。
為此,張誠還依著自己殘存的記憶,當場提出了好多的想法來,不過他對于真正的應用技術也是一竅不通,只能憑借著自己記憶中的內容,給出一些大體上的方向。
比如將齒輪同比例小型化,以及杠桿擒縱裝置、銅發條等種種理念,都是張誠提出來的攻關方向,在他的提示之下王干成、李成茂等人才想到了宋人蘇頌,從而在他的《新儀象法要》中找到了相關圖紙,再加以攻關改造后應用在了懷鐘上面。
當然,這一切張誠現在還并不知曉,懷著激動的心情問道:“茂舉現在何處?”
“回父帥,茂舉弟正在大帳中等候父帥召見。”
“好。回帳,我已經有些急切想要瞧瞧這懷鐘,是何樣子啦!”
永寧伯身前大案上擺著一個圓球狀物體,就如同兩個碗扣在一起,其上下各有一個小平面,使之能夠立在案上,而在其旁邊還有一個木盒。
孫時相等眾人也跟著前來,都圍聚在永寧伯的帥案周邊,用十分驚奇的眼神看著這個奇怪的新玩意。
張誠觀察著眼前的這個袖珍鐘,雖然看上去形態小了許多,確實已經基本達到自己的要求,雖然距離隨身攜帶的愿望還有一定差距,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不過當他伸出雙手抬了抬,卻發覺這個新玩意還是挺重的,一般尋常人就算抱著它,怕是也難以堅持許久。
“父帥,這個上面是蓋子,將這里撥一下,即可打開,才能看到鐘點。”
按照張茂舉的指點,張誠依法撥開那處機關,打開蓋子的那一刻,心中還是被驚到了…
撥開的是上三分之一處,蓋子就像是倒著扣在上面的小盤子,打開后即可看到內里的白色圓形鐘盤,其周圍有二十四個黑色小圓點,除此之外在每間隔一個圓點的地方都一個漢字,分別是子丑演卯等十二地支,共十二個漢字用來標記十二個時辰。
其與現代的鐘表不同的是,這個鐘盤上面只有一個指針,使其略顯美中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