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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斬草務要除根

  一輛輛大車緩緩而過,每一輛大車后都跟隨著四五名戰士,車上拉著的不是帶血尸身,便是各大家的罪人。

  車輪從街頭巷尾各處滾過,各處街口駐守的軍士對此都習以為常,并未有何特別的反應,倒是那些躲在家中的軍民百姓,透過門縫見此情景,各個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整個張家口堡的居民,都在惶恐不安中等待著眼前的事情盡快過去,這其中也有一些人露出一副咬牙切齒的神情,這些人就算是普普通通的軍民百姓,那也是在對韃虜的走私貿易中獲利之人。

  他們世世代代祖居于此,且以此為生,他們擔憂的是,以后自己賴以生存的財路,會不會就此斷絕,還有沒有靠此謀生的可能?

  在堡子里外各大家的宅院和倉庫內,奸商們反抗得出人意料頑強,幾乎就沒有乖乖束手就擒的情況發生。

  就算明知是負嵎頑抗,他們也要抵擋一二,這或多或少,也為勇毅軍平添了些許麻煩,或許在他們看來,這是為了保護他們辛苦賺得的家產,以及長久相伴的家人。

  畢竟,在他們的心里面,那可是沒有絲毫家國之念的!

  若不是張誠對此謀劃已久,能在事前暗伏內應于堡子里,突然之間就奪下南門,引大軍入堡,殺了堡內商賈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才使得山右奸商們各自為政,沒有形成一個整體,而守備史進忠直接投誠的軟弱表現,更是成了要他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試想,如若史進忠的意志能夠更堅決一些,只要他組織起麾下近千兵馬,殊死巷戰,給奸商們爭取一些時間出來。

  那時,他們便可見各自家丁護衛糾結到一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有如一盤散沙般,被各個擊破。

  雖然說即使他們能夠真正的組織起來,再有史進忠的守兵互相配合,但失去了堡墻保護的他們,無論如何抵抗,都注定要失敗。

  而且,還是慘敗!

  但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也注定會給吳志忠造成不小的麻煩,至少不會如此輕而易舉地控制全堡,也不會有如此戰績。

  其傷亡之稀少,都已經可以寫入講武堂的兵事教科書啦!

  然最悲最慘之人,無疑是選擇放棄抵抗,主動投誠的張家口守備史進忠無疑。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史進忠本意并不準備投靠張誠,而是鐵了心要與通奴奸商綁在一起,為此,他不但全面加強張家口的守備,更將那些不知根知底的人,全部驅逐出堡。

  而他之所以放棄抵抗,不過是其奸猾之心的外在表現罷了,面對堡門已破,勇毅軍大部已經進堡的現實,史進忠自然是先保自己的小命。

  他心里清楚得很,若是堡門未破,那時,他必定會組織幾大家勢力,再加堡城內的軍民人等,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憑張家口堡的堅城守個三五日,不是什么大問題。

  何況,賴家兩個大舅子近在咫尺,他們得訊后,必然緊急來援,到時便可內外夾攻,一舉擊潰來犯的勇毅軍。

  可等他有所反應的時候,勇毅軍已經入堡,且已控制大街通行,更是奪取了東門,使他完全失去了憑城堅守的優勢,大勢已去,繼續頑抗,無異于以卵擊石。

  所以,他才毅然決然地拋棄了與山右奸商的聯盟,選擇投降,原還想著將來若是自己繼續鎮守張家口,那時再伺機而動。

  可他沒有想到,吳志忠一眼看破他心中暗藏的齷齪想法,所以才在利用他調出賴家兄弟后,便一刀將他宰了的原因所在。

  守備衙署旁的營房中還有數百守兵,吳志忠先是收繳了他們的兵器,又派駐了一局戰士,在此看管他們,諒來不會生事。

  從巳時起,張家口堡內的銃聲與慘叫聲,就一直響個不停。

  在絕對的武力面前,奸商們的抵抗是那么不堪,只會讓街頭、大宅或是商號、倉廩內,倒下的尸體越來越多而已。

  空氣中,血腥氣味越來越濃重了,恐怖的氣氛也在此時達到了極致,堡子里的每一戶人家都在猜測著外間的情形,究竟如何了。

  “這是黃家的商號,守備老爺投了錢的,還有右衛城賴參將,也是在里面投了錢的,你們不能動…不能動啊…”

  他的怒吼中滿含了絲絲絕望,而回應他的卻是一陣排銃,爆響過后,再無聲息…

  鐘鼓樓上,副將徐進勇聽著各方回報,知道堡子里外都已被麾下徹底掌控,他帶著護衛先是東門、南門各巡視一圈,便奔魁星樓而去。

  才至魁星樓下,卻見一群人擋在后門處,聽聲音十分嘈雜,甚或還有些許女子謾罵之聲傳出,不知何故?

  他疾步而上分開眾人后,只見一個身穿華服的披頭散發女子,正在不斷推攘著威遠營戰士,似乎想要上魁星樓。

  她身后還跟著幾名丫鬟婆子,一個個噤若寒蟬,既不敢拉扯這華服婦人,又不敢幫著推攘威遠營軍士。

  “你們是誰的部下,平白占了我家樓子,為啥不許我上樓見夫君?”

  一個甲長見到徐進勇過來,忙走到他面前,低聲稟道:“徐將軍,這婦人自稱是守備夫人,非要登上魁星樓,我等阻攔不許,便在此哭鬧不休。”

  恰在此時,那身形略顯肥胖的華服婦人,也見到徐進勇過來,知他是個說話算數的將官,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竟一下撥開阻攔軍士,徑直走到了徐進勇身前。

  “你們是哪個殺千刀的部下,不識得老娘的嘛?”

  她一上來便指著徐進勇的鼻子,氣勢洶洶地怒聲喝罵起來:“你們這幫短命鬼,可是不要活命嘞,你們可知我娘家人的厲害。

  快點叫史進忠這個老不死的出來見老娘,我數三個數,再不出來,老娘就帶著我的人回娘家嘞,看他史進忠如何收場!”

  她越說越是來勁,手指都快要戳到徐進勇的鼻尖處了:“你個殺千刀的…”

  “啪!”的一聲脆響,所有人都驚在當場。

  原來是徐進勇的親兵護衛,見他如此辱罵自己將爺,實在是忍無可忍,不問青紅皂白地上來就是一記大耳刮子。

  雖然有些許粗暴,但卻真的印證了“簡單粗暴,卻最是直接有效”這句話!

  原本還趾高氣昂,囂張的有些恐怖的肥胖華服婦人,此刻也是神情木然的呆愣愣杵在那里,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中,流露出十分委屈之色。

  “哇…”

  猛然間,一聲憤怒而悲切嘶嚎劃破了天際,似乎要將在場眾人的耳膜震得穿孔一般,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時間,露出了難受的表情。

  就連號稱武勇過人的徐進勇,也不由皺起了眉頭,他怒目瞪了身邊親兵一眼。

  正是剛才打人的那個親兵,他瞬間會意,大步上前,拎起那婦人的衣領“啪!啪!”就是兩個大脖溜子。

  那婦人滿頭的珠翠散落一地,愣愣地捂著自己的胖臉,透露出來的全是不敢相信的驚恐神情,然嘴里卻仍是小聲嘟囔著:“我是守備府人,右衛城參將賴天祿是我二兄,葛峪堡參將賴天壽是我三兄,從小到大,沒人敢打我…沒有人可以打我…”

  原來,這個衣著華麗的肥胖婦人,正是張家口守備史進忠的夫人賴氏,宣府鎮上西路分守參將賴天祿、中路分守參將賴天壽哥倆的九妹賴珠翠。

  “史進忠,你個殺千刀的該死貨,從哪里尋來這幫骯臟的賊強盜,竟敢來打我…我爹娘都沒打過我…我二哥、三哥都不曾打過我…

  看看…看看…史進忠…我二哥、三哥不會放過你…我爹爹不會饒了你…”

  徐進勇雖然勇猛兇悍,然對女人終究還是下不去手,可也不能任由她在此胡鬧,便冷著臉沉聲吩咐:“你們兩個留在這里,若這瘋婆子再胡鬧,就拿耳刮子伺候她,叫一聲,打兩下。”

  他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往魁星樓上行去。

  “將軍,張家口守備在哪里?”

  徐進勇也不絮叨,他上了魁星樓后,與吳志忠見了禮,就開門見山地問起史進忠身在何處。

  吳志忠也略感意外,疑問道:“尋他何事?”

  “那守備夫人死活要見自家老爺,正在樓下吵鬧不休。”

  張金泰見吳志忠聞言無語,只拿眼色看了看自己,當下會意:“稟徐副將,張家口守備史進忠,不遵從鎮朔府軍令,拒開堡門,更視我大軍為敵,欲圖頑抗,已被執行軍法啦。”

  徐進勇聞言只是略有驚訝,卻并未感到有多意外,卻聽張金泰指著不遠處侍立的一個中年壯漢,繼續稟道:“這位柳興仁,原任家丁隊百總,現已升為副千戶,暫代張家口守備一職。”

  他說著又指向另一個又黑又胖的中年男子,道:“這位杜成山,原任百總職,現也升為副千戶,協助柳守備負責張家口防務。”

  徐進勇一直在鐘鼓樓那邊,負責對堡子里的控制,以及擒捉各大奸商,查抄他們的家宅、商號、倉廩等事務,對這里的情形并不知悉,現在經張金泰簡要稟報,他也有了基本的了解。

  見這邊張金泰已將情況向徐進勇簡要說明,吳志忠才轉過身去,他看著代守備柳興仁和副守備杜成山,淡淡說道:“史進忠,枉顧國恩,賣身奸商,為其私通奴賊,保駕護航,充當賣國奸商之保護傘,國法不容。

  現史進忠雖已伏誅,然其家眷卻并未收監,如今仍霸占守備衙署,傳揚開去,成何體統?”

  柳興仁本是史進忠的家丁隊頭,平日里雖也得了史進忠的許多好處,然卻時常受到家主母賴氏的欺辱,對之早就頗有怨言。

  再加上他如今從百戶升為副千戶,更有望在將來繼任張家口守備,如今正是他積極表現的良機,當下開口說道:“吳將軍,職下這就去抓捕史進忠眷屬,查抄家財。”

  “唉…”

  吳志忠抬手阻止了他,道:“抓捕奸賊家眷,乃小事一樁,如何勞動柳守備。”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雖看向別處,然杜成山卻深知這就是在點自己的名,他急忙上前行禮:“稟吳將軍,小的愿往守備衙署,抓捕奸賊眷屬,查抄家財。”

  “嗯。”

  吳志忠看似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以示準允。

  就在杜成山跨步想要離去之時,只聽吳志忠又輕描淡寫地說道:“張金泰,你陪杜千戶走一趟吧。抓人之事,不要插手,全權有杜千戶負責,你只管接收衙署,以及查抄亂臣史進忠私才諸事即可。”

  “喏!”

  張金泰大聲應令后,便起身隨同杜成山往外行去。

  雖然,吳志忠話中之意是讓杜成山為主,而以張金泰輔之,然杜成山卻是不敢真的依他話中之意來辦,他立在原地等張金泰上來后,陪著笑臉跟在了后面。

  “斬草務要除根,亂臣家眷若是有反抗之意,切切不可姑息!”

  就在他們二人即將跨出門檻之際,吳志忠最后的吩咐才如游絲般,飄入了他們二人耳中,這話音雖輕,卻包含著無比沉重的分量。

  作為監軍一樣存在的張金泰表現還好,杜成山肥胖的身軀卻是一震,不由自主地回身看向了吳志忠,卻被他雙目中透出的威勢所震懾,不敢再發出任何疑問。

  “小的遵命。”

  徐進勇向吳志忠稟報了堡子里外,抓捕奸商和查封宅院、商號、倉廩的情況,吳志忠對這一次行動,深表滿意,甚至說都已經有些超出了他的預期。

  他先是命代守備柳興仁去營房,穩定住堡內守兵們的情緒,畢竟將來還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不能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添亂。

  柳興仁離開后,吳志忠招呼徐進勇坐到了自己身邊,邊給他倒了杯茶水,邊問他道:“進勇,你是否覺得我過于殘忍,竟會對婦孺下手。”

  徐進勇心中確有這種想法,然如今被吳志忠親口問了出來,他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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