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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濟爾哈朗這個老狐貍

  吳三桂的寧遠軍兵馬已然大部渡過了女兒河,在南岸只有數百健卒看護著營盤,余下皆是隨軍的民夫和壯丁。

  寧遠軍在女兒河上攏共搭建起了四座浮橋,但其中只有兩座浮橋是建在女兒河與小凌河交匯處,踏過了這座橋再往北便是錦州南關。

  而另外兩座浮橋卻是建在了女兒河上,過河之后雖也是平川曠野,然卻不可直抵錦州城下,在他們東北方數里外,被蜿蜒而過的小凌河擋住了去路。

  如此一來,寧遠軍將士竟被分成了兩部分,他們大部通過的是兩河交匯處浮橋,屬于是進入了錦州地界。

  而另外的一部分兵馬,則是通過位于女兒河上的兩座浮橋,進入了女兒河與小凌河相夾的平川曠野之間。

  這邊只有胡心水與夏龍山的左右營三千余兵馬,再加上另一游擊高得捷的千余兵馬,統共有五千寧遠軍戰士。

  對面的清軍則是以漢軍為主,另有扈什布率領的蒙古鑲藍旗兵馬一部也在這邊,他們通過東北面小凌河上的三座浮橋,可以快速轉戰到錦州城下。

  雖然清軍人馬略多一些,然胡心水、夏龍山、高得捷等人部下也是騎兵居多,他們往來沖突,并未落了下風,反倒是與清軍殺了個旗鼓相當,似乎還略占上風。

  與之相同的是,從兩河交匯處渡河而過的吳三桂寧遠軍大部,更是占盡上風,這邊本就有近萬人馬的寧遠軍主力。

  而且,東協總兵曹變蛟的人馬也是從這里渡河,薊遼鎮兩支最能戰的邊軍兵馬,匯聚一處,可不是憑譚泰的正黃旗和蘇納的蒙古鑲白旗,所能夠抗拒。

  雙方剛開始接戰之時,譚泰就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但是他才剛剛接任滿洲正黃旗的固山額真,正在急需表現的時刻,又怎肯輕易乞援?

  譚泰就這樣苦苦堅持,若只有吳三桂的寧遠軍馬,或許再戰上片刻,只要他能穩住陣腳,或許就可將吳三桂部明軍擊退。

  可怎曾想,吳三桂這里確為明軍重點突破的所在,隨在曹變蛟所部兵馬渡河北上,戰場形勢急轉直下,明軍瞬間便占據明顯的優勢。

  譚泰不得已之下,只能派人急往睿親王多爾袞處求援,但此時阿濟格所部已經前往堵截大同總兵王樸,多爾袞可用之兵也不多了。

  接到譚泰的求援后,多爾袞的心才終于穩定下來,現如今的明軍,除了張誠的宣府兵馬之外,已經全部露了蹤跡。

  而明軍主攻的方位也能夠確定,正是寧遠吳三桂渡河北上所在,多爾袞當即傳令,命滿達海率滿洲鑲紅旗勇士前往支援譚泰,一起夾擊吳三桂部明軍。

  滿達海大聲接令,便率領旗中勇士急奔而去。

  如此直到午時中刻,多爾袞又接到譚泰與滿達海二人的求援,言明軍吳三桂與曹變蛟所部兵馬勢盛難擋,請求再派援兵助戰。

  幾乎是與此同時,武英郡王阿濟格那邊也有軍報傳回,言在錦州南關外的小凌河北岸,發現有明軍宣府的兵馬,其勢甚盛,請多爾袞務要重視。

  阿濟格就是這個樣子,他雖然性格直爽,作戰勇猛,但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言語莽撞,很多事情都不走腦子,且在戰場之上從不輕易認輸。

  就如這一次,他一定是打不過大同、宣府明軍,才派人回來報訊,要多爾袞務必重視張誠所部,其實這里面就有求助援軍的意思。

  多爾袞作為阿濟格的親弟弟,又如何不知道哥哥的毛病,更何況就算那邊不是阿濟格,他也定必重視。

  畢竟,張誠可是擊殺他親弟弟豫親王多鐸的罪魁禍首,真正的元兇!

  其實,阿濟格特別提醒多爾袞務必重視,其意也是如此,殺弟之仇,如何可以不重視起來?

  多爾袞沉思片刻,猛然下令,命滿洲鑲黃旗固山額真拜音圖率領本旗勇士,立刻急速前往武英郡王阿濟格那邊聽命行事。

  拜音圖聞令后,似乎有些不太情愿的樣子,他猶豫著好像是想要說些什么,張了張嘴巴,卻終歸是什么也沒說出來。

  在拜音圖率著滿洲鑲黃旗出發后,睿親王多爾袞又急命余下的滿洲正白旗、蒙古正紅旗兵馬,以及各旗的巴牙喇勇士三千余人,立刻隨他移營錦州南關。

  隨著軍令傳達,近兩萬余清國鐵騎浩浩蕩蕩的奔騰而起,一片白色與紅色的旌旗搖晃著向東南移動。

  就在清國睿親王多爾袞,率領著清軍最后兩旗精銳戰士向錦州城南移營之時,西邊戰場上的形勢,又發生了一些變化。

  清國的鄭親王濟爾哈朗,在擊潰白廣恩的薊鎮兵馬與邱民仰撫標營后,并未沿著女兒河北岸向西,進攻馬科的山海軍。

  這個老狐貍看出來,明軍主力如今幾乎都在女兒河北岸,南岸已然空虛,他指揮著滿洲鑲藍旗與正紅旗主力,竟然追上了浮橋。

  在清軍鐵騎的追殺下,薊鎮的明軍死傷慘重,逃到南岸者更是寥寥,而邱民仰的撫標營也是死傷過半。

  只有那些沿著北岸一路向東逃竄的明軍,才勉強能夠有活下來的機會,就如薊鎮總兵白廣恩,在鎮標營親將馬甫名的護衛下,一路奔逃至馬科軍中,才得以活命。

  濟爾哈朗一踏上女兒河南岸,頓覺心情無比舒暢,在他的指揮之下,清軍虜騎很快便即擊退留守的明軍。

  遼東巡撫邱民仰也是自知不敵,他率著千余薊鎮和撫標營戰士只得向東退卻,并命人急報薊遼總督洪承疇,請求火速派兵增援,否則后果將不可想象。

  濟爾哈朗輕松攻占女兒河南岸的薊鎮大營后,便即以此為自己的中軍所在,并將麾下清軍一分為二,以鑲藍旗向西奔雙子山方向,支援杜度,又以碩託的正紅旗往東追擊邱民仰,其意實在抄馬科的后路。

  不得不說,濟爾哈朗這一招玩得太過陰險,他丟下吳賴的蒙古正藍旗在北岸,讓他與馬科的山海軍苦苦支撐。

  而自己卻率領滿洲八旗精銳勇士,直接殺入了明軍的后方,一時間,真的就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清軍滿洲鑲藍旗、正紅旗在女兒河南岸縱橫馳聘,無人能治。

  這邊,唐通雖然已經退守雙子山防線,但他卻仍然控制著西線戰場上的主動權。

  可就在唐通整頓兵馬,準備再次主動出擊,殺韃子一個措手不及之時,卻因為一個不可想象的事情,反倒使得他自己措手不及,亂了陣腳。

  精明狡猾如唐通這般,也未能想到,清軍竟然會從后面殺來,猛然捅了自己的屁股。

  他密云鎮此番出戰將士過萬,加上隨行民夫壯丁更是近兩萬人馬,自然不能都駐扎在雙子山上,所以唐通便將部分輜重留在駐營雙子山東面驛道旁的后營。

  可滿洲鑲藍旗的韃子狂奔襲來,右翼營參將扈云通駐守后營,根本就沒有來得及組織有效抵抗,便被清軍鑲藍旗韃子突入陣內。

  扈云通所部兵馬并非是不能一戰,只不過韃子來得太突然,一時防備不及,才讓其突入大營之內。

  可如此一來,原本安頓在陣內的隨軍民夫,卻因此驚慌失措起來,他們在營內亂沖瞎撞,雖然攪動得軍心慌亂,但也阻滯了韃子的進攻速度。

  扈云通自知后營已然無法堅守,他忙召集身邊的一眾家丁親兵,在營中四處放火,如此既可避免軍資留給韃子,又可遲滯韃賊的突進。

  同時,他更率領家丁們趁著韃子尚未全部殺到,在營中左沖右突,將被分割在各處的右翼營將士盡量匯聚起來,一路向西面的雙子山,且戰且退。

  在雙子山下,扈云通與前來救援的游擊將軍劉承武匯合一處,他們依著山勢結陣防守,才算徹底穩住陣腳。

  望著雙子山東面右翼營駐地一片火光,煙霧滾滾升騰,唐通的心中萬分難受,他咬牙切齒的大聲怒罵:“白廣恩是干嘛吃的?竟使韃子從他的汛地過來,真他娘的…”

  他越罵越氣,越氣越恨,竟猛地抽出腰刀重重披在身旁的山石上,“咣當”一聲,火星四濺,唐通恨聲怒吼道:“真他奶奶地!”

  但恨歸恨,罵歸罵,終歸解決不了眼前的問題。

  唐通無法也只得考慮撤軍一途,他深知明軍主力如今都已渡河北上,女兒河南岸多是一些老弱留守。

  而今,自己西面是杜度的數千虜騎,東面看旗色應該也是鑲藍旗的韃子,只是暫時還不曉得到底有多少虜騎。

  若是讓他們兩邊匯合一處,自己東西兩邊受敵之攻打,斷難防御,而更為可怕的是不知道是否會有援軍前來。

  其實,如果能夠確定會有援軍來救,唐通所部收縮防御,固守雙子山防線,也不是不能支撐一個時辰。

  但諸多的不確定因素在這里,唐通可不愿意冒著全軍被擊潰的風險,在雙子山上固守待援。

  他當機立斷,馬上組織密云鎮全軍突圍,他急急召來自己鎮標營親將游擊唐友仁,吩咐道:“立即集結全軍,準備突圍。”

  唐友仁對于唐通的軍令,自然是無條件執行,他大聲應令后,便立即去召集人馬,收拾軍械,做突圍而走的準備。

  目前看來,比較理想的是杜度所部數千韃子,并未前來攻打雙子山防線,他們奪回驛道浮橋后,便即駐守該處,組織包衣阿哈們緊急搶修浮橋。

  所以,唐通暫時還不擔心被包圍的風險,他現在所需考慮的就是突圍的方向,到底是向東突圍,返回駐地,還是向西突圍,再折而向南回返松山。

  向東原是最優選的上策,因為那邊除了白廣恩與馬科的駐地,后面便是洪承疇的臨時總督行轅所在,只要自己能夠平安撤到洪承疇行轅,便不懼韃子圍攻。

  可問題是,唐通直到現在也不能確定東面到底有多少韃賊,試想一下,他們既然能從白廣恩駐地方向殺來,足以證明白廣恩的薊鎮兵馬,已經徹底潰敗。

  唐通有一萬個理由相信,東邊若是只有一個鑲藍旗的韃子,斷然不會如此順利就擊潰白廣恩的薊鎮軍,因為他知道那邊還有邱民仰的撫標營。

  而現在韃子能突進到這里,想必邱民仰的撫標營也被擊潰敗退,所以東面韃子絕非少數。

  但西面卻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那邊順著驛道前行,便是浮橋所在,杜度的數千韃子虜騎就駐扎那里。

  雖說,西去二里處也可以轉而向南,但那邊都是山道,崎嶇難行,自己這邊近萬將士和數千民夫,若是從那邊撤退,不知要費多少時間。

  就在他猶豫不決之時,左翼營參將程海山也快步奔上山來,他急急說道:“唐帥,東面韃子來勢洶洶,我師恐會腹背受敵呀。”

  大戰之際,唐通也是一改平時做派,他也是熱情地迎上前去,說道:“本帥也有此顧慮,正想突圍而走。”

  他接著又問程海山道:“依程參將之見,我大軍該往何處去?”

  程海山見唐通問自己的意見,當下便直言道:“唐帥,末將以為,當往東邊突圍。”

  “哦。”

  唐通的眼睛瞇成一道縫,問道:“為何當往東突圍?”

  程海山似乎胸有成竹,只聽他說道:“唐帥,東面雖有奴賊來襲,估摸著白總兵的薊鎮兵馬,必然已被其擊潰。

  然十數里外便是洪督臣行轅所在,何其重要,豈能容奴賊在此猖狂,又怎能使之再威脅山海鎮馬總兵的后路。

  末將想來,洪督臣此刻怕是已然得了信息,正派出督標營前來阻截奴賊,我等奔東面突圍,只要沖破奴賊這邊軍陣,再行數里,便可與洪督臣援軍相遇,何懼奴賊。”

  唐通聽完他的話,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片刻后,才搖著頭說道:“本帥以為,向東突圍不可取。”

  程海山聞言一愣,忙追問道:“唐帥,何出此言?若向東突圍不可取,那向西突圍,盡頭便是焚毀的浮橋,我大軍又向何處去?

  何況,那邊還有杜度的數千奴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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