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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張誠,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女兒河畔的白廟堡中央一座兩進深的大院,正是清國皇帝黃臺吉的下榻之地,大院周圍立起一圈木柵,上面圍著黃幔。

  雖然烏云遮蔽了月色和星光,但在燈火的映襯之下,那一圈黃幔仍泛著金粼粼的波光,向外人顯示著其主人身份的尊貴。

  而此刻,在御殿旁的偏廳里清國皇帝黃臺吉正斜躺在御榻上,他身前不遠處還放著一個暖爐,散發出騰騰熱氣,使得這間不大的偏廳無比溫暖。

  但即使如此,黃臺吉的臉色依然慘白得嚇人,他聽了內秘書院大學士范文程的話后,身體竟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起身卻未能如愿。

  “唉!”

  黃臺吉嘆息了一聲,才淡淡道:“此事,朕心已決,先生無需再多言。”

  他說完便再次合上雙眼,似乎就要睡去,兩個太監戈什哈忙小碎步輕輕近前,幫著黃臺吉將那金絲為面,上等軟玉鑲框的玉枕扶正,又幫他蓋好了錦被。

  范文程原本還想再勸,可見黃臺吉如此,知他心意已決,也就不再多言,他俯身下拜后便即悄悄退出了偏廳。

  他才出偏廳,正逢一陣夜風拂過,不由打了一個寒戰,心說:“唉,看來今冬又要難熬啦!”

  一連幾日,白廟堡內快馬不斷奔進奔出,他們有的奔錦州,也有奔義州,最遠還有往盛京去的,更是一日數趟之多。

  而白廟堡周邊的韃子騎兵也是越來越多,他們向西一直延伸至大福堡一帶,向南則與大興堡遙遙對望。

  大興堡,自打清軍退去后,一直未有明軍再來此處駐扎,如今仍是當初被清軍焚毀時的模樣,到處斷壁殘垣,那些烏黑的墻磚和房檐似乎在無聲地述說著清軍的殘暴。

  此刻,清國內部也是十分緊張,因西線大軍戰敗,豫親王多鐸更是殞命沙場,一系列的權力更迭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

  清國多羅武英郡王阿濟格,便是這一輪權力更迭的最大受益者。

  因豫親王多鐸身為滿洲鑲白旗的旗主,他雖然戰死疆場,但旗主之位卻不能空著,而黃臺吉其實一直都想打壓多爾袞、多鐸兄弟。

  只不過,多爾袞也早有所察覺,非但自己行事一向小心謹慎,更是時常叮囑他的親弟弟多鐸,所以黃臺吉也是一直未得機會。

  今番多鐸戰死,于大清國自然是極大的損失,但對于黃臺吉而言,卻也是一個天賜的良機,勉強算是悲中之喜。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壞了祖宗的規矩,必定多鐸不是因罪而亡,他這可是為國征戰,殞命疆場之上,乃有功于大清國。

  因此,黃臺吉雖然是大清國的皇帝,卻也不敢壞了祖宗之法,剝奪掉多鐸子嗣承襲鑲白旗旗主和豫親王爵位的權利。

  所以,他才想出這么一個折中的辦法,便是以多鐸嫡子年幼為由,準其承襲豫親王之爵位,而滿洲鑲白旗的旗主,則由其叔叔多羅武英郡王阿濟格暫代。

  如此一來,別人自是不好再多說什么,就連睿親王多爾袞,雖是心中必定不愿,但嘴上卻也是不能再多說一句。

  畢竟,阿濟格、多爾袞、多鐸三人,那可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弟,總不能厚此薄彼吧?

  而且,多羅武英郡王阿濟格以前可就是滿洲正白旗的旗主,只不過,因犯下過錯,才被他多爾袞取而代之。

  所以,現在黃臺吉借此時機,以阿濟格暫代鑲白旗的旗主,也算是合情合理,總之這鑲白旗的旗主還是在多鐸這一血脈當中流傳。

  當然,大家的心里也都十分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清楚怎么一回事,和有充分理由來反對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再有就是黃臺吉親領的滿洲正黃旗固山額真阿山,也戰亡在長嶺山上,不過這個事就好辦了,畢竟這已經屬于黃臺吉的私事,完全可以隨他安排。

  譚泰,現任滿洲正黃旗的二等梅勒章京,此番被黃臺吉選中,作為接替阿山的人選,繼任滿洲正黃旗的固山額真。

  舒穆祿·譚泰,庫爾喀部琿春人,隸屬于滿洲正黃旗,乃是清國一等大臣揚古利之從弟,早在天聰八年時,他就已是正黃旗的巴牙喇章京,后又因功擢巴牙喇纛章京,關白諸事。

  而今得進固山額真之職,統掌一旗之人事、軍事,可謂是權高位重,也足見清國皇帝黃臺吉對其的重視與信任。

  然此刻,最為痛苦的當屬清國睿親王多爾袞,多鐸乃是他一奶同胞的親弟弟,卻在兩軍陣前被張誠所殺,且連尸體都未能奪回。

  這叫他如何不恨?

  雖然,早在崇禎十一年時,與他一同伐明的右翼軍統帥,楊武大將軍、克勤郡王岳托,就被這明將張誠斬殺于陣前。

  當時的他雖也十分痛恨,但在心中卻隱隱暗喜不已,因為岳托不但能攻善戰、頭腦清醒,是大清國難得的卓有才干之人,可他畢竟是黃臺吉的死黨。

  于國來講,岳托之死是一大損失,然于多爾袞來講,這何嘗不是意外之喜,畢竟黃臺吉少了一個得力幫手,那便不得不多用自己,正可趁此大展拳腳,樹立威望。

  但今次卻又不同,多鐸那可是自己的親弟弟,是自己的一大臂助啊。

  “張誠,本王定要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多爾袞心念及此,不由咬牙切齒地痛罵起張誠來,更由此暗暗發誓,此生定必將張誠擒捉到手,將他碎尸萬段。

  再者,黃臺吉在白廟堡為多鐸設下衣冠祭,可卻命多爾袞主持女兒河南岸軍事,不使其回白廟堡祭奠多鐸。

  如此安排,多爾袞又怎能不有怨念,不過,他卻是絲毫也不敢表現出來,反而處處更加小心謹慎,以免犯下絲毫過錯,被黃臺吉揪住不放。

  雖然,皇命由多羅武英郡王阿濟格,暫時代替繼任的豫親王多尼,來擔任鑲白旗的旗主,對此,多爾袞雖也是心中不愿,但多少還是可以勉強接受。

  畢竟大家都是一奶同胞,血濃于水,就算兄長阿濟格今日對自己成見極深,但他畢竟是自己的親兄弟,總要強過外人。

  隨著清國內部人事調整的結束,明清兩軍又重新回到了對峙的局面。

  主戰場仍然是石門山和乳峰山一線,只不過,攻守易勢之下,此時明軍已略占主動,轉為進攻的一方,無論兵力和地勢,都已占盡上風。

  但即使如此,一時之間仍是無法擊潰多爾袞所部數萬韃賊虜騎,而就算將多爾袞所部擊退,又該如何搶渡女兒河,也是擺在明軍面前的一道難題。

  支線戰場便是黃土嶺一線,由數萬宣大精銳將士駐防在此地,他們與小凌河對面的豪格所率正藍旗韃子,已成對峙之勢。

  雙方隔河相望,誰也不敢輕易渡河攻打另一方,尤其是清國肅親王豪格,他因前次渡河偷襲河口失敗,他被黃臺吉一通呵斥,如今卻是謹守河岸防線,再不敢莽撞行事。

  豪格雖然性格魯莽粗暴了一些,但卻也并非是“二百五”!

  這“二百五”一詞,可是有些來歷的,相傳更是與戰國時期著名的縱橫家蘇秦,都還頗有些淵源。

  據傳在戰國末期,有個歷史上著名的人物叫做蘇秦,他是個縱橫家。

  曾利用三寸不爛之舌說服齊、楚、燕、趙、魏、韓等六國聯合起來,結成同盟,以對付他們共同的敵人——秦國。

  從而使得蘇秦受到了六國君王的賞識,最后這六國竟然都封他為丞相,史稱“六國封相”!

  可當時,蘇秦正在燕國真心效力,但卻在暗地里私通燕易王的母親,燕易王知道了這事以后,非但沒有責怪蘇秦,反而是待他更加優厚。

  這使得蘇秦十分惶恐,既覺得對不起燕易王,又十分害怕燕易王會突然暴起,而將自己誅殺,最后,他思來想去,終于決定親身赴秦國行死間之計,以求成“五國伐齊”之事。

  于是,蘇秦就假裝得罪了燕易王,而逃亡到齊國,齊宣王立即任用他為客卿。

  而在齊宣王去世后,齊湣王田地繼位,蘇秦仍然十分受寵,他利用齊湣王對自己的信任,勸說湣王厚葬宣王,以向世人表明自己孝順。

  接著,他又再次勸說齊湣王大興土木,以表明自己得志,并吞并富饒的宋國,而他做這一切的目的,則是使齊國先內耗,再失去外部盟友。

  終于使得齊國內外交困,并受到秦、燕、魏、趙、韓五國聯軍大舉齊,但即使如此,齊湣王對于蘇秦仍舊十分信任,幾乎是言聽計從。

  可齊國的眾大夫們,卻對此看得十分清楚。

  于是,他們便暗地里派出一撥撥的殺手,刺殺蘇秦,刺客趁蘇秦不備,用匕首刺中了他的胸部,終使蘇秦身受重傷,命不久矣。

  齊湣王聞知這個消息后,自然十分的生氣,他立即下令全城戒嚴,捉拿兇手,可刺客早已逃得無影無蹤,又到哪里去捉呢?

  自古以來,凡是精明之人就算到死,他也會有所算計,蘇秦只是腦筋一轉,便即想出了一個“引蛇出洞”的妙計。

  蘇秦留下最后一口氣,對齊湣王說道:“王,我是將死之人,別無他求。

  只希望王能助我復仇,請容我為王獻上最后一計‘求齊王把我帶到鬧市之中,當著眾人的面前斬殺,并訃告說我乃是燕人之間諜,并懸賞若干,即可找出那刺殺我的兇手來。”

  齊湣王自是依言照做,他將蘇秦在車裂于鬧市之中,并張榜于市,聲稱自己要懸賞一千金,以獎勵替自己刺殺蘇秦之人。

  此榜一出,果然有人上了鉤。

  一上來就是四個人要領賞金,而且,他們個個都一口咬定,蘇秦就是自己所刺殺的,于是士兵就把他們都“請”到齊湣王的跟前。

  齊湣王見到他們四人,自是恨得咬牙切齒。

  可是,他仍然故作鎮靜,并且煞有介事地問他們道:“這里有一千金的賞錢,可你們有四個人,可怎么個分法?”

  這四個人此時還不知中了計,他們高興得立即回答道:“這個好辦,咱每個人就分二百五。”

  齊湣王一聽,他們竟然還樂滋滋地想著如何分賞金,不由大怒,他拍案而起,大喝:“來人,把這四個‘二百五’,給我推出去斬了!”

  這四個人,就這樣成了無辜的替死鬼,而被齊湣王給殺了。

  從此以后,‘二百五’這個詞傳到民間,慢慢就演化成了傻瓜、笨蛋和魯莽的代名詞,一直流傳至今。

  這晚晴空萬里,明月高懸,星光璀璨。

  張誠等人站在黃土嶺最高處,俯望著小凌河兩岸,只見嶺上嶺下,到處都是燈火相連。

  再往遠處看去,蜿蜒流淌的小凌河就如一條鴻溝,將兩地阻隔,而對面也是燈火一片,雖沒有己方這般壯觀,但也是綿延數里。

  隨著距離漸遠,燈火與星光竟連城一片,直蔓延到天際。

  魏知策不由感嘆起來:“這要不是打仗,如此燈火,該是一座多么繁華的大城啊!”

  “還是秀才想得多,咱現在想的就簡單。”

  張廣達接著又道:“他娘的,得想個法子打過去,生擒了豪格這小子,還不活活氣死奴酋洪太?”

  張國棟聞言搖了搖頭,道:“韃子的防范越發小心,實在是不好渡河過去。何況,這周圍船只早就被韃子擄奪而去,而海上的漁船多不能在這河中行走。

  就算還有一些小船,也不足用,我軍若渡河人少,根本不是韃賊的對手啊!”

  就在這時,張誠卻猛地轉過身來,他雙目精光四射,緊盯著張廣達看去,直將他看得心里一陣發毛,磕磕巴巴地說道:“大…大帥,你…你別這么看我…咱…咱心慌嘞…”

  張誠卻不理他,只問道:“張廣達,你剛才說的啥?”

  “咱…咱心里慌嘞!”張廣達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不知自己是哪一句話又說錯了。

  “不是這句,你之前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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