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兵軍律森嚴,攻擊的命令一旦下達,就必須義無反顧,勇往無前。
中軍戰鼓聲聲,催促得緊,只見滿洲鑲黃旗韃子居中結陣而進,其北是外藩蒙古兵的軍陣,而南側則是兩黃旗蒙古兵的軍陣。
滿洲鑲黃旗固山額真拜音圖,倚老賣老,他在豫親王多鐸跟前擺老資格,多鐸雖不能將他怎樣,但今日攻山便安排他的鑲黃旗主攻,拜音圖同樣也是不能拒絕。
“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這句話與鑲黃旗固山額真拜音圖此刻的心情十分的貼切。
昨日戰后,豫親王多鐸、滿洲兩黃旗固山額真阿山、拜音圖,以及隨同出戰的蒙古兩黃旗固山額真阿山和逹賴,外藩蒙古扎薩克俄木布楚虎爾、善巴、固魯思奇布等人就此后戰事集體軍議。
當然,參與軍議的還有鑲白旗固山額真圖爾格,以及鑲白旗巴牙喇纛章京鄂碩等人,不過,新任喀喇沁左翼旗扎薩克的噶爾瑪,卻因為傷重休養,未參加軍議。
軍議中形成了兩派意見,其一是鑲黃旗固山額真拜音圖提出直接先攻克杏山、塔山后,再回兵攻打長嶺山。
其二,則是鑲白旗固山額真圖爾格所提,那就是先全力攻克長嶺山,并以此為進軍基地,一面挖溝撅壕,阻斷明軍糧道與退路,一面進襲杏山、塔山等地明軍。
兩種意見爭論的焦點,就是先攻下長嶺山,還是后攻打長嶺山。
蒙古兩黃旗固山額真阿山和逹賴二人,因為白天的慘敗,他們十分不想再去攻打長嶺山,所以就支持拜音圖的提議。
而巴牙喇纛章京鄂碩等人則是支持圖爾格的提議,此外,正黃旗固山額真阿山也支持圖爾格先攻長嶺山的意見。
他的理由是,今日攻打長嶺山不利,然自身的損失其實并不大,可若就此退卻,轉而攻打別處,恐會影響到軍心士氣。
而且,長嶺山上守軍的布置也已大致摸清,只要妥為謀劃,未嘗不可一戰而下長嶺山。
畢竟自家大軍有近三萬余披甲勇士在此,再者還有滿洲兩紅旗等兵馬正急急趕來,同時,先拔下長嶺山這顆釘子,也可以震懾別處明國守兵。
外藩蒙古各扎薩克在這種軍略大政的議論中,一向很少表態,今日也是不表態支持任何一方。
最終,豫親王多爾袞一錘定音,非但定計先攻長嶺山,而且還決定了由拜音圖的鑲黃旗打主攻。
拜音圖此前對多鐸十分的尊重,更是仗著黃臺吉的寵信,屢屢質疑多鐸的決策,因此被派在了第一輪主攻。
多鐸此舉,雖有公報私仇之嫌,然也在情理之中,拜音圖完全無法拒絕。
而且,多鐸為了避嫌,更是安排自己統帥的鑲白旗作為第二梯隊攻山的主力,正黃旗則留作預備隊,同時也作為南北兩翼蒙古八旗與外藩蒙古的督戰隊。
與此同時,還向塔山方向派出眾多哨騎,以探查明軍虛實和糧草囤積之地。
凌晨,天還沒亮的時候,正紅旗的探子來到了長嶺山下,他們帶來了消息,大約在今天中午,正紅旗韃子大軍近萬人馬,便會趕至此地。
從辰時一直到巳時,韃賊軍陣只遠遠看著,并未發起攻勢,而是逼迫一些包衣奴隸,分作幾個批次上來填壕。
眼瞅著他們將遠處的壕溝一一填平,卻也無可奈何,他們一波也就幾百人,用炮轟吧目標太小,難以擊中。
宣府軍也組織了幾次沖鋒,可將之驅散沒有用,他們隨后又在韃子的逼迫下,再次上來填壕。
而且,那些跟隨在包衣奴隸后面的韃子神雕手,又冷箭不停射來,對宣府軍將士造成了一定的威脅,便放任他們填壕。
畢竟韃子早晚要來攻打,難不成還靠這些填壕的包衣奴隸,擊敗自己不成?
巳時三刻,在旗中各級將官的大聲鼓動之下,長嶺山前的韃子與蒙古兵們,爆發出聲嘶力竭般的吶喊,往前沖起。
看韃子們如潮水般向前涌來,千里鏡中,宣府軍獨石步營主將陳錚,在長嶺山前沿防線東北角高臺上,看得真真切切。
他明白,今日必將是新一輪殘酷的殊死搏殺!
陳錚的眼中閃著寒光:既然這些韃子不死心,那就讓他們在自己堅固的防線上,流光鮮血,絞盡血肉吧!
山下韃子洶涌而上的人流,鋪滿了長嶺山東面坡道下的各處地方。
特別是山嶺下的那十條先寬后狹的通道,早就擠滿攻來的韃賊,而在韃賊之前,還有密密匝匝的簡陋盾車。
原來韃子今日之所以遲遲未開始攻山,只是讓那些個包衣奴隸拼命填壕,就是為了等這些新打制的盾車到位。
清軍通過昨日兩輪攻山之戰,不只是粗略摸清了守山宣府軍的防線,也知道這里不是憑蠻力和武勇就可以攻下。
若要徹底攻下長嶺山明軍防線,殊為不易,絕非是一日、兩日就可完成。
而多鐸為了豎威,也為了震懾周邊明國守兵,一心要率先拔除長嶺山的這顆釘子,所以,他在天還沒亮的時候,便逼迫那些包衣奴隸外出樵采。
并用砍伐來的大木,制備了大批的盾車,雖然在多鐸心中也明白,這些盾車也無法阻擋明軍火炮轟擊,但聊勝于無。
遠處的第一道壕溝已基本被包衣奴隸們填平,為了方便盾車通行,上面還覆蓋了一些厚木板。
而第二道壕溝,因為距離宣府軍防線太近,未披甲的奴隸根本無法抵擋宣府軍將士射出的銃彈,所以只稀稀拉拉的填了一點而已。
盾車雖然是臨時打制,且木料也是不足,要到數里外才能砍伐得到,但遠遠看去其正面卻也很結實,估計弓矢銃彈似乎無法射穿。
眼看著這些盾車,在包衣奴隸的推動下已經越過了第一道壕溝,距離己方防線越來越近,宣府軍獨石步營左部千總田明遇眉頭緊鎖。
看他們將盾車小心翼翼的推上來,距離第二道壕溝還有十余步,田明遇悄悄來到陳錚身旁,輕聲問道:“將爺,咱不打他一輪炮嘛?”
“哼…哼…”
陳錚臉上一副沉著冷靜的神情,他重重地哼了兩聲,才道:“不慌,昨日咱們的火炮猛烈,今日就留作后手,只要咱不打炮,韃子心里就會一直慌著。
再者,他這盾車總要推過第二道壕溝,在這個距離咱的火銃就已威力足夠,何須拿大炮打蚊子嘞?”
突然,陳錚一聲斷喝:“火銃預備!”
田明遇聞聲后,急忙轉身大喝傳令,隨著一聲聲喝令傳遞,矮墻后的宣府軍銃兵們,開始緊張地檢查起各自手中的火銃。
就在這時,韃子盾車后又沖出一排排由包衣奴隸組成的小隊,每隊都抬著一方長木板,他們拼命急跑,想要將木板搭在第二道壕溝上。
“火銃,放!”
陳錚猛然一聲大喝。
“啪”
中軍將臺處,一聲手銃爆響傳出。
隨著傳令官大喝:“火銃,發射!”
尖利刺耳的天鵝喇叭聲立時響起,傳遍整個長嶺山前沿防線。
火銃齊射的轟鳴聲中,三道壕溝后的矮墻處,一片灰白色的煙霧升騰彌漫開來,一顆顆鉛制彈丸激飛而出,射向壕溝后的清兵。
數百韃子的包衣奴隸,身上頓時便激·射起股股血霧,他們紛紛嚎叫著倒地翻滾掙扎起來。
宣府軍將士在矮墻后,不只是安全有了保證,不用擔心韃子兵沖來襲擊,而且他們的射界也十分良好。
畢竟在此地經營日久,壕溝中取出的土也是許多,修了矮墻后,在內面一側還略微墊高了一些,再者東南、東北這兩處正面戰場上,別說樹木,就連雜草都看不到了。
如此良好的視線,不只易于瞄準沖來的韃子,也很方便觀察火銃齊射后,攻山韃賊的傷亡情況。
韃子的包衣奴隸十余人抬著一塊大木板,在火銃齊射后,丟下百多具尸首,便慌張逃回,只有寥寥數塊木板勉強鋪上壕溝。
這第二道壕溝最窄,若是身手敏捷之人,奔跑后借力縱身一躍,就可勉強越過,當初韃子未來之時,宣府軍將士就常常以此為樂。
可如今韃子為了盾車能夠繼續向前推進,他們是鐵了心要鋪設木板。
只見韃賊盾車后,一陣嘰哩哇啦的怪聲咆哮,那些剛剛逃回的包衣奴隸再次畏畏縮縮的出來,他們的動作明顯快了許多。
急跑幾步,來到剛才丟棄的木板旁,猛地撲倒在地,略等片刻,見矮墻后毫無動靜,才似乎商量好了一般,突然全部站起,貓腰抬著木板就向前沖去。
“砰!砰!砰!”
又是一輪火銃轟鳴,煙霧升騰彌漫,足有超過一百的包衣奴隸撲倒在地,痛苦的掙扎嚎叫起來。
如此往復幾次之后,第二道壕溝上也已鋪設了許多大木板,只是,在壕溝的前方,留下了一灘灘的鮮紅。
而那些戰死的,或是將死未死的包衣奴隸,都被韃子兵強迫丟棄進第二道壕溝內,就如昨日攻城時那般,死了的奴隸,也不能浪費,都要用來填壕。
內中有一個包衣奴隸,身形雖不甚高大,卻極為粗壯,一張黑紅面堂略顯蒼老之色,他佝僂著腰奔回盾車之后。
不由暗自慶幸今天的運氣真是好,出去填了三次壕,都能毫發無損,想到這里不僅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卻見右手虎口處兩排清晰可見的牙印子。
他再轉頭悄沒生息的左右望望,似乎有少去了好些個熟悉的面孔:“唉。又少了這兒些人,娘的,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蹲在盾車后的他,身上只有一件滿是破洞的夾襖,陰冷的山風吹來,即使是在烈日下,仍覺得渾身一陣冰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不由略仰起那張黑紅色的大臉,閉眼望著天空中飄浮著的太陽,希望能多沐浴一絲陽光的溫暖,減輕身體上的寒意。
周圍依然是那般嘈雜,但是他充耳未聞,卻似乎聞到一絲肉香飄來,迷迷糊糊間,他勉力睜開已是萬分疲憊的眼睛。
不知何時,身前約十步外竟出現一方小桌,上面赫然擺著一只燒雞,還有一碗燉大肉,剛才嗅到的肉香似乎就出自這里。
他登時便精神飽滿起來,連目光都變得炯炯有神,剛才那股乏累疲憊一掃而空,就在他堅強的站起身,卻又見那方桌子后顯出一個人的身影。
熟悉的聲音飄進耳中:“王二哥,小奇請你吃肉啦…”
原來這人正是當初張誠襲殺岳托那個夜晚,從韃賊營中逃脫出來的已無力堅持,蹲坐在地上 而那些戰死的,或是將死未死的包衣奴隸,都被韃子兵強迫丟棄進第二道壕溝內,就如昨日攻城時那般,死了的奴隸,也不能浪費,都要用來填壕。
內中有一個包衣奴隸,身形雖不甚高大,卻極為粗壯,一張黑紅面堂略顯蒼老之色,他佝僂著腰奔回盾車之后。
不由暗自慶幸今天的運氣真是好,出去填了三次壕,都能毫發無損,想到這里不僅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卻見右手虎口處兩排清晰可見的牙印子。
他再轉頭悄沒生息的左右望望,似乎有少去了好些個熟悉的面孔:“唉。又少了這兒些人,娘的,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蹲在盾車后的他,身上只有一件滿是破洞的夾襖,陰冷的山風吹來,即使是在烈日下,仍覺得渾身一陣冰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不由略仰起那張黑紅色的大臉,閉眼望著天空中飄浮著的太陽,希望能多沐浴一絲陽光的溫暖,減輕身體上的寒意。
周圍依然是那般嘈雜,但是他充耳未聞,卻似乎聞到一絲肉香飄來,迷迷糊糊間,他勉力睜開已是萬分疲憊的眼睛。
不知何時,身前約十步外竟出現一方小桌,上面赫然擺著一只燒雞,還有一碗燉大肉,剛才嗅到的肉香似乎就出自這里。
他登時便精神飽滿起來,連目光都變得炯炯有神,剛才那股乏累疲憊一掃而空,就在他堅強的站起身,卻又見那方桌子后顯出一個人的身影。
熟悉的聲音飄進耳中:“王二哥,小奇請你吃肉啦…”
原來這人正是當初張誠襲殺岳托那個夜晚,從韃賊營中逃脫出來的已無力堅持,蹲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