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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攻山,蒙古八旗上

  午時的陽光直射而下,分外刺眼,烤曬得大地如同蒸籠一般。

  秋老虎不止烤曬著大地,同樣烤曬著長嶺山上下的人們,就連他們身上的盔甲都是一般熾熱燙人,而內里早已如同烤爐似的。

  偶有一股山風襲來,使人頓感一陣清涼,略解燥熱,然山風不常在,大部分時間都是處于灼烤的狀態之下,極其消耗人們的體力。

  清國豫親王多鐸等人所處之地,是臨時搭起的一個木棚子,上面用草簾遮蓋,雖不受陽光直射暴曬,卻也是酷熱難耐。

  而周邊的大清國勇士就沒有這般待遇,他們個個身披鐵甲,矗立在陽光之下,雖人人汗流浹背,只覺身上衣甲越來越重,卻也不敢擅離隊伍,只得在那里強忍堅持。

  相比于他們,守山的明軍將士就好過一些。

  畢竟在長嶺山上經營了一個多月,如何躲避烈日暴曬,他們也早就摸索出一整套有效的措施和方法。

  要相信勞動人民的智慧,為了避免被烈日暴曬灼烤而喪失戰斗力,獨石步營全員參與積極想方設法的解決此事。

  除了壕墻防線后面的木屋營房和營帳之外,他們還在壕墻邊挖了些很深的地窩子,或者用木桿支起一些帳幔,甚至還依托壕墻修砌了許多大大小小的藏兵洞。

  那些沒有防守任務的軍士都可隱藏起來,以避開烈日的烤曬,而在敵人攻近時,又可及時出來以銃炮擊敵,可謂是一舉兩得!

  滿洲鑲黃旗固山額真拜音圖的臉色難看至極,面上布滿了汗珠,不斷匯集在一起,流淌而下,他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扇動著,一副旁若無人之態,卻于事無補。

  另一邊正黃旗固山額真阿山,也是眉頭緊鎖,雖同樣一臉汗珠,不住流淌而下,然向來穩妥持重的阿山,卻堅毅的樹立在多鐸身后,不動如山。

  而此刻,清國豫親王多鐸的臉色也不好看,不過,他倒不是因為天熱難耐,而是因為外藩蒙古并對長嶺山的攻打不利!

  只見他面上滿滿的恨意,凝望著遠處的山嶺。

  長嶺山的坡地上火炮、鳥銃轟鳴聲稍歇,卻仍然是一派硝煙彌漫的景象,又一波外藩蒙古兵正連滾帶爬的逃下山來,他們個個衣甲破碎不堪,哭喊狂叫不已。

  還有跟隨攻山的那些阿哈奴隸們,也是哭嚎著自山嶺上狂奔而下。

  負責在山腳下督戰的滿洲鑲白旗勇士,提著長刀、大斧接連砍翻了數名敗逃的外藩蒙古兵,又砍倒數十名驚慌失措的包衣阿哈,才止住慌亂的人群,逼迫著他們在山腳下整隊。

  此時,外藩蒙古各部兵馬己經輪番上陣,卻無不在長嶺山上明軍的詭異防線下死傷慘重。

  就連剛剛才新接任喀喇沁左翼旗扎薩克的噶爾瑪,也被山嶺上守軍的火銃擊中臂膀,他那原本好端端的右臂,如今只余一個黑得像燒焦了似的孔洞,怕是再難保全。

  以后,他或許會被稱為獨臂扎薩克,或許會成為外藩蒙古王公們眼中的英雄,也有可能會成為他們眼中的笑話。

  而現在,自己帶來的族中勇士損折嚴重,這些外藩蒙古各部的扎薩克、臺吉們不由怨聲載道,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愿再去攻打長嶺山。

  拜音圖與阿山兩人配合著,一個黑臉一個紅臉的軟硬兼施,此刻也是毫無作用…

  豫親王多鐸在心中早就知道,這些外藩蒙古終究是靠不住的,他似乎自始至終就沒有相信過他們。

  但是,多鐸也知道不能對他們逼迫太急,畢竟,還是要利用他們,若此刻逼得急切,使他們心中生怨,反而不利于此戰。

  當下,開口說道:“楚虎爾、善巴他們也是盡力啦。”

  多鐸說話之時,斜了一眼躺在擔架上的噶爾嗎,目光中毫無一絲憐憫之情,反倒是透著滿滿的陰毒。

  或許在他眼中,外藩蒙古始終都是炮灰的命,只不過,此刻還不到將他們拼光的時候而已,只能暫時先讓他們歇息,以備后用。

  只聽他語氣冰冷的繼續道:“蒙古八旗再沖一輪,多上些阿哈奴隸。你們兩黃旗也出些勇士,再后面跟著,如果有機會就沖一沖!”

  “嗻。”

  未時初刻,長嶺山下人頭攢動,旌旗飄舞,八旗蒙古的兵馬終于出動了。

  他們都是下馬步戰,黑壓壓一片蒙古兵,漸漸朝著長嶺山東北、東南兩處山坡逼去,他們的身前身后,還有數千漢人包衣奴隸跟隨。

  這些人的手里幾乎都沒有兵器,而是或提或背著一些土筐土袋,看來與剛才隨外藩蒙古兵進攻時一樣,他們只是負責填壕。

  許多黃色衣甲的韃子兵,也混跡在攻山的人群中,只不過他們的位置都比較靠后,且大部分有都握弓持箭。

  當然,也有一些手里拿著長刀大斧之類,他們的作用既是督戰,也有像剛才那般阻止敗兵因混亂,而沖擊大陣的作用。

  黑壓壓的攻山人群,鋪天蓋地的朝著坡道涌去,似乎一眼都忘不到盡頭般。

  一到長嶺山腳下,血腥氣息撲鼻而來,哀嚎之聲也不斷從山坡上傳下來,還不時有一些將死未死的外藩蒙古兵,掙扎著自坡道上翻滾而下。

  從這里再往上方望去,到處都遍布著尸體的殘骸,大片大片的鮮血,一直向上延伸到山腰處那些壕墻前的溝渠處。

  隨著山風襲過,刺鼻的血腥味與嗆人的硝煙味,也更加猛烈的襲來。

  各式殘破的外藩蒙古旗號與盔甲,還有他們的兵器與木盾之類,散落得到處皆是,更有許多未死的包衣奴隸和一小部分蒙古兵們,正躺在尸堆中痛苦的呻吟哀嚎。

  他們似乎也發現己方人馬再次前來攻山,一個個無助的眼神立時便向著這邊望來,他們拼盡身上殘存的最后一絲氣力,想要爬下山坡向己方兵馬求救。

  然,許多人卻都死在了這一過程中,短短的坡道,成了他們最終也無法完成的旅途。

  不過,他們終究還是死在了求生的過程中,從他們的眼神中還可以看到一絲希望,總比那些在絕望中死去的人,要強上許多!

  因為清國和蒙古各部中,都有關于戰場上搶回己方戰士尸體的的規定。

  那些在撤退時,拼死搶回己方戰士尸體,并親自護送回家鄉安葬者,甚至可能會有資格繼承戰死者的家財和妻子兒女。

  因此,每每出戰之際,一旦戰事不利,在撤退之前他們都是拼死奪回戰友的尸體,才策馬奔逃而去。

  這也正是,大明每每與蒙古人、滿洲韃子血戰,上奏朝廷殺敵多少,然清點的敵人首級卻少得可憐,便是此故。

  更何況,守山的宣府軍將士,都隱身在壕墻溝渠之后,遠遠的以銃炮擊奴,根本無法阻止他們帶走那些蒙古兵的尸體。

  所以那些死傷的蒙古人,都被幸存的戰友們或背或拖著帶了回去,只是那些漢人包衣奴才們,無人理會,幾乎所有人都無視了他們,任由遺尸山嶺坡道之上。

  此刻,八旗蒙古兵與八旗滿洲兩黃旗的韃子兵們,持著各自的兵器,有些心寒的往山腰上漸漸逼去。

  他們中間還夾雜著眾多的阿哈奴隸,正吃力地推著大木盾和輕型盾車掩護前行。

  雖然這一段的坡地上,還有許多的尸體殘骸與鮮血,不過坡道平緩,樹木雜草又早已被明軍清除干凈,所以相對來言,還算是比較好走的。

  只不過還未散盡的硝煙,再加上那股刺鼻的血腥氣味,卻讓人感覺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即使是上過老鼻子戰場的蒙古八旗兵們,也覺得難以忍受,一個個都皺起了眉頭,展現出一股不舒服的神態。

  更別說那些準備跟著填壕的包衣奴隸們了,有些人見了這等殘忍的畫面,不是倒地哭嚎抽泣,就是雙腿顫抖,無法行進。

  不過,在后面跟隨而上的兩黃旗韃子可不是吃素的,他們或是箭射,或是刀砍斧劈,眼前的血腥場面,總比身邊發生的事顯得遙遠。

  包衣奴隸們發出陣陣驚呼怪叫,紛紛拼命向前奔跑起來,雖然前面的路程也可能充滿兇險,但眼前的危險才更為現實。

  還未進至山腰處的明軍防線,便聽“嗵!嗵!嗵!…”的一陣怪響連連,山坡上瞬時騰起大片白色的煙霧。

  一些有經驗的韃子兵與蒙古軍官紛紛驚恐大叫:“打炮…南狗打炮啦…散開…都散開…小心炮子…”

  他們的呼喊確實沒有錯,遇到實心彈轟擊之時,隊伍自然是散開為好,這樣便不至于被一顆炮子沖倒一大片。

  然蒙古兵與包衣奴隸們已經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那又豈是說散開就能馬上有效散開的?

  隨著炮子落下,“轟隆…轟隆…轟隆…”的爆響連連不斷。

  堅硬的山嶺坡道就好比彈床一般,將疾落下來的一顆顆炮子再次彈起,形成一顆顆跳彈,向四面毫無規則地彈來跳去,在攻山的蒙古兵和包衣奴隸群中沖出一道道血窟窿。

  干燥的坡道上,塵土飛揚一片,驚叫與悲嚎連連,似乎異常慘烈,卻又被煙塵遮擋,看不真切。

  宣府軍的炮手們長期駐守在此,平時無聊,早就將各大小火炮的射距和射界,一一標定清楚,此刻完全無須再行測量,只要盯著暗記就好。

  攻山的蒙古兵到了那一處位置,相對應的火炮便被引燃,此起彼伏,“嗵!嗵!嗵!…”的響聲也是接連不斷。

  而守山宣府軍中,又有輜車營上的佛朗機炮頗多,這些幾乎等同于速射炮一般,打完只需更換新的子銃即可,無須清膛、裝藥、填炮子等繁雜工序。

  因此,一陣陣炮火轟射,似乎比剛才外藩蒙古攻山之時,更為猛烈!

  塵土飛揚中,炮子更是頻頻落下,“轟隆…”聲也是不斷,哭喊嚎叫之聲也是更盛,許多大木盾與輕型盾車,還未推進至火銃射程之內,便被猛烈的炮火轟擊,紛紛碎裂開來。

  許多的碎木屑更是成為蒙古兵和包衣奴隸們的噩夢,尤其是那些推著大木盾和輕型盾車的奴隸,他們手臂上、臉上都扎滿了木屑,倒地哀嚎不止。

  然長嶺山上的佛郎機炮雖然更換子銃極為便利,卻也不能無休止的轟擊,畢竟韃賊眾多,而炮子總是有限。

  在打射了兩輪半后,各大小佛郎機炮也暫時停止了對蒙古兵們的轟擊。

  可坡道上的跳彈,卻未能一時消盡,仍是不停地做著無規則的跳躍,讓人防不勝防。

  混亂中,兩黃旗蒙古兵,還有那眾多的阿哈奴隸們,怯于韃子軍規之嚴厲,只能在一片愛好中,硬挺著繼續往山坡推進,而在他們身后又留下一片人體殘骸和木盾、盾車的碎屑。

  只不過,隨著他們慢慢向山坡上爬升,地勢逐漸太高,這攻山的路也越發不好走起來。

  就不說坡地逐漸變得崎嶇,還有宣府軍挖出來的許多坑坑洼洼,而且更在這段坡路上布設了各種陷阱。

  有些壕溝陷阱中,還布設了許多尖硬無比的木刺,這些木刺的尖端更是早已用火烤制過,堅硬到甚至能夠刺穿盔甲。

  而此時,在有些壕溝陷阱之中,己經掛滿不少一些人的尸身,蒙古和漢人皆有,他們死狀各異,卻又個個凄慘無比,順著木刺仍在往下滴落著滴滴鮮紅的血水。

  那些尖銳深長的木刺,刺穿蒙古兵和阿哈奴隸的身體,他們每具尸體,都呈現出詭異的扭動形態。

  鮮血在烈日下不斷流淌,布滿壕溝陷阱的底部,散發著讓人作嘔的濃重血腥氣息。

  此刻,由于大木盾和輕型盾車所剩無幾,那些蒙古兵們還有手里的盾牌遮擋一下,而眾多的奴隸們卻完全暴露了出來。

  然他們在各個蒙古軍將的嚴厲喝令之下,卻也只能艱難地小心前行,眼瞅著壕溝一尺一尺的接近,他們的心也在狂跳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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