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鼐才率隊奔回,就看見闖王領大隊賊兵急急奔來,還未等他開口,李雙喜已奔至身前對他說道:“北面來了官軍,總哨劉爺已同他們對上啦!”
張鼐仍是滿臉疑問,道:“二虎叔不是在北門那邊,咋滴突然就來了官軍。”
李雙喜策在馬上隨著大隊向北開進,他也是一臉疑惑的說道:“咱也是糊涂啦,這股官軍就像是天上掉下來一樣,突然就攔在這開封城的西北角上。”
他驅馬奔行著,又道:“咱剛才正隨在闖王身邊觀戰,總哨劉爺就差親兵前來報告,說一股官軍攔在他部與二虎叔之間,頗為蹊蹺。”
就在這時,劉宗敏也策馬奔來迎上闖王,開口就道:“李哥,不好弄嘞!”
闖王策騎在他的烏龍駒上,臉上仍有笑意,淡淡的道:“可知是哪一部官軍嚒?”
“這伙官兵的打法很少見,跟個縮頭烏龜似的,就攔在咱同二虎中間,卻不出戰。”
這時李自成已驅馬來到陣前,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排大車組成的陣列,陣前數十米處地方橫七豎八躺著一些賊兵的尸體,想來必是之前沖陣留下的。
“車陣?”
李自成一臉不屑的繼續道:“陳奇瑜那老狗此前不就曾用車陣與我等對戰,雖頗為難戰,卻有失靈活。”
但當他仔細察看對面軍陣之時,卻也是暗暗心驚不已。
只見對面大車環環相扣,中間的縫隙也都用鹿角填塞住,確無一絲漏洞,又向左右望去才發現,這車陣竟有二里多長。
他臉上神情也有些凝重,道:“捷軒,說說吧,咋么個情況。”
劉宗敏這時才講述起整個事情的經過。
原來,今日晨起,闖軍大舉攻城以來,他所領騎兵都是嚴陣以待,其間只有一些精騎在周圍數里內奔馳哨查,主要方向還是洛陽、中牟那一帶。
而那兩千步兵則集結起來,在巳時也參與到掘城的行動之中,本來一切都向著闖軍這邊有利的方向發展,眼看著掘城也頗有些戰果。
可午時一過,卻有數百官軍騎兵掩護著一支龐大的車隊突然出現,他們遠遠馳來在開封城北、城西兩部闖軍中間的縫隙插入。
隨著滾滾煙塵散盡,賊兵的眼前就橫亙起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它們由一乘乘大車環環相連,綿延二里開外。
大車上一門門火炮黑洞洞的炮口正瞄著賊軍,就在他們的前兩次并不十分猛烈沖鋒中,這些火炮竟出奇的沉靜。
炮口并未噴射處奪命的火舌,只靠車陣后那陣陣排銃就擊退了他們的沖鋒,這才是讓劉宗敏感覺到絲絲恐懼的地方。
劉宗敏組織的第一次沖鋒,只有臨時糾集起來的五百多步賊,他們就如同初生的牛犢一般,不知死活的嘶吼著向車陣沖去。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都沒有絲毫的動靜,甚至沖進一百步時都未見車陣那邊有任何反應,正當他們都以為對面的車陣徒有其表之時,那五百賊兵已沖進八十步的距離。
一陣銃聲齊鳴,團團煙霧升騰間,一顆顆奪命的銃彈飛射而出,沖在前面兩排的二百多賊兵立時便血濺當場。
余者先是驚慌失措,接著便是回身逃命。
首次沖擊車陣的五百多賊兵,最后只有不到一百余人逃回了本陣,在車陣前六十步至一百二十步的距離上躺滿了中彈未死的賊兵,滿地鮮紅中傳來聲聲哀嚎。
而劉宗敏又組織了第二次沖鋒,這一回他調集來步賊仍是五六百人,但加上了老營精騎二百余人在側翼偷襲。
依著他的想法,仍使步賊出擊在前引車陣后的官軍放銃后,再使馬賊猛地沖出,利用官軍裝填子藥的瞬間,試試看能否突進車陣。
但是,他再一次失算了,步賊仍是如前次一般在車陣前留下一排排尸體和傷兵,而馬賊也只是沖到車陣前二十步內的距離上,連眼前大車的邊都沒碰到便都齊刷刷倒在了車陣前。
這一次沖陣,步賊回來一百多人,而那二百馬賊卻只逃回不足五十人,其中還有三十來人是棄了戰馬,連滾帶爬著才逃得性命。
橫亙在開封城西北角的車陣,正是張誠麾下車營的近三百乘大車結成的,內里更有四千余官軍,大多都是火銃兵。
尤其是張誠麾下火銃兵所用的云州銃二式,其在六十步內可穩破三層棉甲,八十步可破兩層棉甲,對于無甲的賊兵其一百二十步內都可有效擊殺,只要打中,幾無生存的希望。
今日放賊兵進入八十步時,才開始第一輪齊射,已是十分隱忍的了,其目的就是一戰即震懾賊膽,使之不敢小覷。
怎奈賊兵大意,在第一輪齊射后竟未能立時停步,許多賊兵又向前奔出十余步才停下來,接著就是沒命的逃回。
因此,車陣內的張誠部官軍打了整整三輪齊射,便留下四百余具賊兵的尸體在車陣之前。
李自成聽著劉宗敏的講述,臉上神情越發凝重,他轉頭向宋獻策問道:“軍師,有何看法?”
宋獻策對于眼前突然出現的官軍車陣也頗為吃驚,按劉宗敏所言,這車陣內的官軍頗有戰力,但卻并不出戰。
本著“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他隱隱覺著不妙,只見他故作鎮靜的略作思索,才說道:“官軍乍然現身于此,戰力頗強,卻不出戰,其必有他圖。
闖王,城北劉體純將軍那邊恐有危險,不可不顧啊!”
李自成面上表情仍是沒有變化,自崇禎初年起事以來,他征戰經年,歷大小戰事近百起,起起伏伏許多次,早已心堅似鐵,就算追隨他多年的老弟兄劉體純此時危急,也已無法使他動容。
此刻,沒有人知道這位從戰爭中磨練出來的闖軍統帥沉重而激動的心情,但見他神色從容,立馬在沙丘之上,注目凝望著對面的官軍車陣。
對面車陣嚴整,幾乎無懈可擊,其火器若是真如劉宗敏所言那般犀利,強攻也絕非一時便可攻下,如今只守不攻,正如宋獻策所言必是有所圖謀。
片刻后,他才開口說道:“大軍暫且停止攻城,張鼐、雙喜、白旺各領一部,嚴陣以待。”
李自成轉頭看著劉宗敏,道:“捷訊,你看騎兵能否繞過對面車陣,去城北將二虎他們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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