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禎十三年十二月十六日,辰時,宣鎮北路大軍拔營起寨,在偃師百姓的注視下離開偃師北上。
雖有眾多的偃師鄉紳一力挽留,甚至愿意負擔糧餉,也希望張誠能留下一部官軍來守衛偃師的安全,但都被張誠已軍務緊急為由婉拒了。
不過,張誠大軍撤出之前,已在偃師城中進行過一輪清洗,那些主動附賊的無賴潑皮都已被清剿掉,更是招募了一些青壯,賦予他們維持治安和城守之責。
偃師早已被闖賊搜掠一空,現在張誠大軍又已撤走,沒得油水的小城,想那闖王李自成也不會再來襲擾,至少最近一段時間不會再來。
午時才過,魏知策、張國棟、張廣達、王元景諸人領輜車一部,步兵一部趕至楊家樓外的五里處的山谷間扎下營盤。
陳忠早早就趕至預定的扎營處候著他們,諸人都已收到信息,張誠將在今日迎娶楊家樓寨的楊麗英小姐,他們這是特意趕來送彩禮,參加婚宴的。
原來,十四日晚間酒宴中,楊麗英來敬過張誠那碗酒后,楊家樓當家寨主楊世斌便主動向張誠提起愿將自家妹妹許配給張誠。
張誠心中雖也愛慕楊麗英,但卻提出不愿使楊麗英受到委屈,定要她親口答應此事才好,楊世斌留張誠在大廳繼續吃酒。
楊世斌急急進入內宅中一問,楊麗英只是回了一句話:“我的紅纓槍便是定情物,他張誠既是接了,便反悔不得,何況我還收了他的兩桿手銃作為聘禮。
至于作妻還是做妾,我這里無所謂的,我只要隨軍征戰,不愿獨守空閨,其他的都可依了張誠將軍!”
而在張誠這邊,能抱得美人歸自是最好不過,何況楊家一族又可成為其在豫省的代理人,如此美事他又豈能放過呢!
于是當晚便約定于十二月十六日成親,楊家負責邀約周邊邙山各處寨子中的故交,而張誠也是命林芳平前往偃師,傳令大軍按期啟程。
而召喚魏知策、張國棟、張廣達、王元景諸將帶輜車一部,步兵一部,一起中軍騎兵、游騎部前后兩哨人馬來楊家樓參加婚宴。
楊家樓彩燈高掛,整個寨內都是燈火輝煌,這連著三個災年,再加賊寇橫行,每個人的日子都過得提心吊膽,小心翼翼,生怕是過了今兒個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一般。
寨內雖頗有積蓄,可平日里也是一般緊緊巴巴的過日子,畢竟年景不好,誰也不敢不留點后手,哪個知曉明年又是什么樣的災禍呢?
但今日卻是有所不同,楊世斌打開寨中的倉庫給每家每戶都發放了糧谷和肉菜,畢竟是大小姐出嫁,何況還是楊家樓寨丁隊的副隊長,平日里就很有威信的一個人。
再說,張誠更是答應贈送他楊家樓甲胄兩百副,長槍刀棒五百具,盾牌一百具,虎蹲炮二十門的大禮,這些可是拿著銀錢糧谷都難買的貨品,也正是他楊家樓急缺的重要物資。
雖因寇情洶洶,張誠與楊麗英的婚事一切從簡,但喜慶的氣氛卻如同過年一般,邙山周邊還沒有被賊軍攻破的大小四十余村寨的當家做主之人都來了楊家樓。
他們一是與楊家樓本就有些交情,如今更是簽下聯防聯保的協議,該當如此,另外也是都聽聞楊家樓此番結親的乃是一位總兵大人。
在這亂世之中有兵便是草頭王,他們這些個人精子又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當陳忠領著魏知策、張國棟、張廣達、王元景等諸將進入楊家樓時,滿街都是驚異的目光和神情,尤其是那一車車的盔甲盾牌、長槍刀棒,最叫他們驚嘆的還是那二十門虎蹲炮!
“看,那就是新姑爺送咱的大炮…”
“…聽說新姑爺是位總兵爺爺…”
“那是當然…咱家的姑奶奶也不賴…配得上總兵爺爺嘞…”
“…可聽說,新姑爺是殺過韃子的…”
二百余盔明甲亮的騎士護衛著數十輛平板大車來到楊家大院門前,那些前來參加婚宴的周邊各村寨賓客的眼中則寫滿了羨慕二字。
他們看向楊世斌的眼神中也多了一絲深深的敬畏之情,騎隊經過楊家大院門前,直接進入旁邊的演武場,精良的盔甲盾牌、長槍刀棒一捆捆抬下來。
尤其是那二十門虎蹲炮一字排開,有幾個來賀喜吃酒的別寨賓客竟忍不住走上前去,輕輕愛撫著其中一門虎蹲炮。
“精良啊,竟比縣上的還要精良!”
“王員外是識貨之人,他舅哥可是孟津縣里的典史…”
張誠此時身穿紅色的緊身戰襖,打著大紅披風出現在眾人面前,一眾騎士都翻身下馬,牽著馬韁挺身而立著大喝道:“參見大帥!”
演武場上的所有人都驚到了,他們見張誠仍是一身戎裝,便又紛紛議論了起來。
“不是說結婚么?”
“怎會一身戰襖…”
“…這就是你不知道啦…楊家姑奶奶特意要求的…”
在周圍眾人一片議論聲中,張誠轉過頭對張國棟問道:“吩咐你的事,如何?”
張國棟抱拳施禮道:“回稟大帥,都已準備好了。”
他說完便轉身對隨在大車后面的一百名步營軍士說道:“聽令,依三段式列陣,取銃,準備射擊!”
百名軍士身著紅色的鴛鴦戰襖快步奔進演武場正中,站成三排陣列,紛紛取出云州二式銃握在手中,等待著下一步軍令。
在眾人不明所以的驚異之中,張國棟跨步上前大聲喝道:“第一排,舉銃朝天,預備,放!”
“砰!”
整齊的脆響伴隨著一陣煙霧升騰,把周圍的賓客都嚇了一跳,有幾人竟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隨著三排火銃燃放完畢,又是一陣議論紛紛。
“不對啊,這些銃咋沒見有火繩嘞?”
“…這是咋了嘛,就沒見過結婚穿著戰襖,放火銃的…”
“算了,你沒見過的還多著呢,這放一陣銃就坐地上了,若是那邊二十門炮齊放,如何…”
張誠的身旁一個清脆的女音傳來:“咦,這和我的手炮是一樣自來火的!”
他回頭望著也是一身粉紅色戰襖,打著羊毛白邊鮮紅披風的楊麗英,打趣的問道:“儀式未行,如此拋頭露面,真的好嗎?”
“我呀,哼,我可不是那種嬌滴滴不敢抬頭、坐在繡房中扭扭捏捏當新娘子給人們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