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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這是逼寡人破財來的

  洛陽城的伊洛書院中,前南京兵部尚書呂維棋剛對眾人說到面啟福王殿下之言。

  王昌就說道:“我同王總兵、亢知府已兩次進宮去求見福王殿下,懇請再撥發王庫中的錢糧,以安穩軍心民情,可殿下都不肯應允。

  今日官紳集議,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只得來求老先生再進宮一趟。”

  呂維祺卻是推脫道:“諸位乃是洛陽城的守土文武,在任命官,福王殿下尚不肯見允,我以閑散之身,前去求告,怕更是不行吧?”

  兵備王昌忙起身說道:“不然,不然。老先生曾為朝廷大員,且為理學名儒,河洛人望之所在。福王殿下平日里對先生也是十分的尊重,若是老先生往求,斷無不允之理。”

  知縣張正學也在一旁勸說道:“還請大司馬務必再進宮一趟,救洛陽城中的一方生靈啊!”

  隨來的富紳們也是紛紛慫恿著,言說福王定會聽從他的勸告。

  直到此時,呂維祺見火候也是差不多了,才慨然說道:“既是如此,為了城中生靈,為護桑梓,學生就再進宮一遭,向福王殿下痛陳利害,勉力一試吧。”

  呂維琪送走一眾官紳客人之后,就喚來仆人幫他換過了衣衫,坐上轎子奔往福王宮方向而去。

  雖只是隔了一道高厚的紅色宮墻,但福王府同洛陽城卻是兩個天地,在這高厚的紅墻之內,仍然是每日酒色荒淫、醉生夢死的無憂世界。

  斜陽照射在巍峨的黃色琉璃瓦上,映出道道金色光芒,在寒冷無風的臘月里格外刺眼,偌大的王宮所在可并不熱鬧,有些彩繪回廊中更是有些陰氣森森。

  福安殿后邊的寢宮中,大明朝的福王朱常洵正躺臥在蒙著貂皮錦褥的雕花金漆圓椅中,他將一雙白凈而肥膩的赤腳放在鋪有紅絨厚墊的雕花檀木矮幾上。

  左右跪著兩個靚麗的宮娥,正在替他輕捶大腿,揉捏著肥膩的雙腳,另外兩個宮娥則坐在兩旁的矮凳上,各將他一只肥粗的胳膊放在自己腿上,也是一般輕輕捶著。

  右邊那個略顯瘦弱的宮娥被他沉重肥胖胳膊壓久了,不時偷偷地瞟他一眼,眉間隱隱皺起。

  福王那圓滾滾的大肚子高高隆起,像一口煮飯用的大鍋反扣在他身上一般,而在他的腳前約一丈遠,一群宮娥裝束的樂妓,正拿著諸色樂器,吹拉彈唱著。

  福王閉著眼睛,大半時候都在輕輕地扯著鼾聲,有時突然鼾聲很響,但隨即就低落下去,此刻,他正微微地睜開眼睛,用略帶著睡意的聲音問道:“熊掌沒熟?”

  背后侍立的太監走前兩步,躬身回道:“啟稟王爺,奴婢剛去問了,就快燉熟啦。”

  “怎不早燉?”

  “王爺明白,平日燉好熊掌都得兩、三個時辰,如今已經燉一個多時辰了。”

  忽然承奉劉太監掀簾進入內,向福王躬身稟報:“啟稟王爺,呂維祺進宮求見,已等候多時。”

  福王仍是躺在金漆圓椅中沒有做聲,眼睛卻是半閉半睜著,劉承奉又向前再走近一步,俯下身子輕輕說道:“王爺,呂維棋已經等候多時了。”

  福王半睜倦眼,略有些不耐煩的問著:“這老頭兒也是來尋寡人要錢糧的么?你去告他說,寡人這里也快要揭不開鍋了,城守諸事叫王昌與王紹禹他們用心辦理,寡人自會為他們請功言賞。”

  劉承奉略露焦急的神色,又說道:“王爺,呂維棋說非見王爺不可,不得見王爺他死不出宮啊。”

  谷“他是想要了寡人的命么?”

  “呂維棋說洛陽城之存亡,在此一見。他是為王爺的江山安危,為洛陽全城官紳百姓的死活進宮來求見殿下的。”

  福王喘了口氣,才道:“洛陽全城的官紳百姓死活干我球事啊?寡人的江山是萬歷皇上封賞給我的,用不著他這個糟老頭兒操心!”

  福王朱常洵也知道城外布滿闖賊大軍,已是圍攻洛陽多日,此刻呂維祺定要見到他,想必也是事態緊急。

  雖說前時河南總兵王紹禹已領副將劉見義、羅泰等率兵來援,而自己又已發書開封召河南巡撫李仙風帶副總兵陳永福再領兵來援,更何況,那勇名在外,冠絕三軍的宣鎮張誠不是也在趕來洛陽的路上了么。

  但呂維棋如此急切求見,他也恐城守之事又生急變,想了一陣,才對劉承奉說道:“帶呂維棋到福安殿見我吧!”

  福王在幾名宮娥的扶侍下艱難地站立起來,換了衣冠,然后由兩個太監左右攙扶,到了福安殿,在王位上坐下。

  呂維棋被帶進殿內,他先是行了跪拜禮,接著福王賜座,又賜茶,這才問道:“先生來見寡人,所為何事啊?”

  呂維祺略欠了欠身子,說道:“闖賊流寇已攻城數日,幸賴諸官將士用命,才保洛陽無失。但城中饑民甚多,每日凍餓而死者眾,怨言沸騰,多思從賊。

  且守城之軍兵又已欠餉數月,連日守城,每有傷亡,封賞以不及時,軍中也是對此頗有怨言,若不及時應對,恐變生肘腋。

  守城保國,時急勢迫,望殿下速作決斷!”

  福王對此雖也覺心驚,但卻是不舍錢糧,他喘著氣問道:“洛陽是親藩封國重地,更是城池堅厚,崇禎八年時,也是闖賊來攻,不就安然無事,想來今次亦能固守。”

  他喘了幾口粗氣,又道:“欠餉、封賞之事,先生可找王昌、亢孟檜他們從官庫中取用就是。

  地方文武,自有守土之責,倘若洛陽失守,本藩死社稷,他們這班食皇家俸祿的大小官兒一個也活不成,縱令他們能逃出賊手,也難逃國法。

  先生為洛陽守城事來見寡人,難道守城護藩之責不在地方文武的身上么?先生既是忠臣,為何不去督促地方文武盡心守城,保護藩封?”

  呂維棋不由一陣苦笑,在心中說道“都什么時候了,竟還吝嗇如斯!”

  但這話卻是不能說出口來,只得耐著性子說道:“殿下差矣!正是因為官庫空虛,洛陽文武亦是無錢無糧,一籌莫展,才公推維棋進宮向殿下陳說利害。

  懇請殿下拿出一部分庫中金錢,倉中糧谷,以保洛陽,以護社稷,殿下如仍像往年那樣,不以社稷為念,將何以見二祖列宗于地下?

  今日維棋別無善策,只請殿下以社稷為重,散出金錢養兵,散出糧食濟民。軍心固,民情安,洛陽城就可堅守,殿下的社稷也穩如泰山。否則…大禍不堪設想啊!“

  福王聞言心中恍然明白,這是逼寡人破財來的!

  他厭煩地看了呂維祺一眼,只感到一陣心驚肉疼,喘著粗氣,在心里罵道:

  “一幫子貪官庸才,就知道盯著寡人這點錢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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