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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徐文定公,甘薯

  就在盧象升率領麾下軍馬,剛剛趕至保定城外的時候,楊廷麟也從兵荒馬亂之中策馬奔馳至軍中。

  雖然來了一位知己好友,身邊多了一個臂助,但盧象升并沒有特別的高興。

  他現在的處境確實如他自己所預料的那般,越來越壞,已經使他開始對一切都感到灰心,只求早早地戰死沙場,以報圣恩,以全名節。

  盧象升站立在官道上,望著遠遠歸來的楊廷麟,他已年近五十,舉止中頗有文人的孤傲之色,一大蓬胡須一直垂到胸前。

  一見面,他就滿懷期盼地急切問道:“伯祥,如何了,清苑知縣可愿給糧”

  楊廷麟的臉上滿滿的憤恨,他搖著頭說道:“清苑縣左懷璧竟以城內無糧為由,拒絕供給我軍糧草。愚兄持你手諭,嚴詞斥責,他卻是絲毫不理,愚兄也是無可奈何。”

  盧象升呆呆地站了良久,心中猜測,必是保定巡撫張其平與那清苑知縣左懷璧二人,揣摩到大學士楊嗣昌之意,是要斷絕自己這只大軍的糧餉了。

  自奉旨勤王以來,他不畏懼與清兵虜騎作戰,但來自朝廷內部的掣肘,卻讓他大感心力交瘁。

  楊廷麟憤恨良久,方撫須沉吟道:“明公,方今之計,不若移兵至畿南三府,明公久治大名,當地百姓,亦是頗有忠義之心,加之境內并未十分的殘破,籌措糧草當也便利。待我軍養精蓄銳后,再往尋東奴,與之決一死戰。”

  盧象升頓覺無力,他緩緩的搖了搖頭,終于下定決心,對楊廷麟說道:“伯祥,你且與我前往真定,與當地撫按乞糧,我旦悉兵乘死,以為報國”

  楊廷麟有些急切的說道:“大人,萬萬不可啊,我師正當饑疲,東奴勢盛,與之對戰,難免兇多吉少,還是移駐畿南,方為上策。”

  他見盧象升神情堅毅,不為所動,正待苦勸,就在這時,二人忽見官道南面煙塵滾滾,有幾騎狂奔過來。

  盧象升的親兵忙策馬迎了上去,很快的,親兵們引著宣鎮游擊張誠和他的護衛們匆匆而來。

  張誠僅著一身棉甲,來到盧象升身前,忙翻身下馬,拱手抱拳施禮道:“末將拜見督臣。”

  說罷,他又向楊廷麟深鞠,并拱手抱拳道:“張誠拜見楊翰林,相贈千里鏡之誼,末將一直無緣當面言謝,今日有幸,叫末將得見楊大人,就此謝過大人。”

  楊廷麟看著張誠,撫須大笑道:“忠忱,莫要客氣,千里鏡與我只是玩物,與你或有大用,我如今在明公軍前贊畫軍務,以后定會常見,張將軍無須多禮。”

  這時,盧象升沉聲說道:“忠忱,你怎么來了,部中將士都安頓妥當了么?”

  張誠再次抱拳稟道:“回督臣,將士都安頓好了,末將有些軍情,想報與督臣,就急趕著過來。”

  盧象升聞言,似乎有了一絲精神,忙問道:“有何軍情?”

  未等張誠說話,一旁的楊廷麟手捋著胡須,笑言道:“大人,不如我等,入帳中詳議若何?”

  盧象升哈哈大笑著,便與楊廷麟、張誠等諸人一道,奔中軍大帳中走去。

  張誠隨在盧象升身后,與楊廷麟并肩而行,他們一路行來,輕聲聊著,楊廷麟便把他彈劾因彈劾楊嗣昌,反被舉薦到盧象升軍前贊畫之事,說與張誠。

  在楊嗣昌自己看來,這倒是正遂了他的愿,遠離那個烏煙瘴氣的朝堂,到兩軍陣前,為老友盧象升臂助,正是他所愿。

  然而,他到了軍前才知,這里的一切比他想象中,可是更加的艱難,甚至是有些無助。

  在張誠看來,這不正應了他前世那句比較流行的話語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被現實打了臉的盧象升、楊廷麟等人都感到十分的無助,一種空虛無力之感,已逐漸侵襲他們的身心。

  但是,張誠卻不同他們一般想法,他對這個時代的認識,遠超他身邊的所有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晰的知道,現在的這個朝廷和高高在上的君王,并不能解救這個亂世。

  要想活下去,并且活得好,唯有靠自己!

  在亂世之中,實力稱王,只有組建一支能征善戰的大軍,才能守住自己的一方樂土。

  但這一切的基礎,就是有自己的地盤,有自己的人民,更要有一大批能工巧匠,眼光還要放得遠一些,才能傲立于,亂世群雄之巔!

  張誠不失時機的,輕聲對楊廷麟說道:“楊大人,張誠還有一些事,想同大人請教,未知方便與否?”

  楊廷麟微微一愣,便說道:“忠忱,我對你頗為欣賞,如你不介意,今后你我二人,就以表字相稱如何?”

  張誠頗有些受寵若驚之感,忙接言說道:“張誠,一介武夫,怎敢與大人表字相稱,如蒙大人不棄,張誠以后就稱大人為先生,如何?”

  楊廷麟拂須笑言道:“好吧,就依你,未想到,忠忱雖為武將,卻知禮數。”

  盧象升聞言,回首笑道:“伯祥,莫被他騙到,忠忱,可是個小童生哩。”

  楊廷麟也是略有些吃驚,蓋因此時明朝的武將,識字的本就不多,說他們是一介武夫,目不識丁,也不為過。

  尤其是明朝中期以后,因各鎮總兵將軍,權力過大,朝廷開始盛行以文統武,就是為了壓制各鎮總兵將軍的權勢,避免尾大不掉,形成藩鎮之亂。

  自那時起,一干武將便都以不識字為榮,也不失為一種明哲保身的策略,漸漸的就出現明末這種,領兵將軍目不識丁,比比皆是的局面。

  因此,當楊廷麟得知張誠竟還是個童生時,不由對他更加欣賞,便主動問道:“忠忱,你方才所言,可有何事,需老夫助力?”

  張誠略一思索,便開口說道:“張誠聽聞,前閣老徐文定公、玄扈先生,早年曾于京東天津衛地方,試種過一種名為甘薯的東西,未知先生對此事,是否知悉?”

  楊廷麟駐足觀看了張誠一會,才移步進入中軍帳,邊走邊說道:“未想到,忠忱,竟對此事頗有興致,徐文定公當年確在天津衛地方種過甘薯,且在房山、淶水兩縣還試種過水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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