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坊北,柳林間。
殘存的四個清軍馬甲,見到同伴被生擒,兇狠的嚎叫著沖鋒起來。
清軍的軍規極嚴苛,若是陣前退宿,或主將戰亡,士兵逃跑,是要株連家族的。
如今他們這一隊馬甲的什長戰亡,他們四人就算活著回去,也是難逃一死,甚至家中土地田產也被收繳,親人也被貶為奴。
所以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沖上去,殺光他們眼前僅存的這十幾個明軍,奪回什長尸身,回去還算立功。
雙方距離本就不遠,只是柳樹交錯,無法直線對沖,清軍馬甲以快速的騰挪跳躍,繞開柳樹,直奔三甲和二甲剩下的幾人而去。
他們看得很清楚,一甲是有所準備進入柳林的,且現在還有九人完好無損,列陣而進,可以互相配合,不易攻取。
而二甲剛才最先被偷襲,今殘存五人,三甲也已僅剩三人,且他們位置也比較分散,面對攻擊不易于相互配合,所以清軍馬甲想先把這八人擊潰,再集中進擊最后進入柳林的一甲。
他們兩人在前直奔三甲沖去,另兩人在后沖著兩名二甲的騎士奔去。
一甲方向飛射出三支箭矢,直奔前面兩名馬甲兵射去,卻被他們二人輕易閃避開,并未射中,只是略減緩了這兩個馬甲兵的速度。
就在此時,柳林北邊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好似數十人正疾步奔來一般。
正快步奔行的四個馬甲兵,臉上神情微變,他們清楚得很,這個時候不可能是自己人出現在這里,定是這些明軍的后援到了。
這幾個馬甲雖然強悍,但從剛才的短暫接觸中,他們深知眼前這伙明軍跟他們以前遇到的不一樣。
這伙明軍簡直就不是明軍,他們不那么容易被擊潰,即使傷亡很大,他們仍能堅守不退,而且他們更敢于進攻,簡直不是人!
如果外面新進來的那數十人也是這般強悍,結局就只有一個。
他們四人互相對一下眼神,就已有了決斷,只見前面兩人繼續沖向三甲剩下的那三名騎士,后面兩個馬甲兵則改變方向,奔著柳林北面那個明盔明甲,持著長砍刀沖在最前之人而去。
他們的心思很明顯,兩人一組,配合突進,一邊先把二甲僅存的三人殺掉,因為這邊最弱,二對三,勝算大。
另一邊改變方向,沖過去殺掉帶隊的明軍軍官,群龍無首,剩下的明軍必亂,那時候就好對付他們啦。
想法很正確,但現實真的很骨感!
正在為沒有護衛好隊官劉全而懊惱的二甲護兵王三虎,眼看著清軍馬甲向自己疾沖過來,他雙目盡赤,持著盾牌,握著腰刀,就奔那兩個馬甲兵對沖而去。
一個馬甲兵手中長刀下揮,直切王三虎右腳,另一個馬甲狼牙棒從左邊橫飛過來,砸向王三虎腰腹部位。
王三虎左手盾牌擋住狼牙棒,同時抬起右腳,左腳發力,再借助狼牙棒砸來的力道,強忍胸間的氣血翻騰,猛地向右前方雀躍而起,右手腰刀,奔那使長刀的馬甲脖項砍去。
二甲另一個護兵沖上來,手里腰刀砍向使狼牙棒的馬甲右臂,他來不急收回狼牙棒,只能將狼牙棒前部下壓,后柄上挑擋開腰刀,人也借勢而起,龐大粗壯的身軀竟向那護兵懷里直撞過去。
正撞在護兵的盾牌上,強大的撞擊讓那護兵不由自主的大步向后退去,不小心絆到一段樹根,身子一歪,就側倒在地上。
一根滿是尖刺的狼牙棒緊跟著砸來,他只能再次舉起盾牌格擋,他的胳膊無法承受強大的沖力,隨著一聲脆響,左臂直接折斷,盾牌帶著沖力重重的落在胸口,砸得他滿目金星,一口鮮血從他嘴里噴出。
“砰!”
又是一聲爆響,就在那馬甲兵身側不足二十步處,一團白霧騰起,三眼齊射,彈子在火藥的加速下,急速飛來,已經不是人類所能躲閃得掉的啦。
那馬甲兵反應也是神速,聽見銃響,立即向前撲倒,但是也沒能完全躲開,一顆彈子擊中了他右胸下部,一股血箭泉涌般噴射而出。
他撲倒在那護兵的盾牌上,嘴里不斷涌出的血沫子,噴了那護兵滿臉都是,彈子在他體內爆裂開,對臟器造成極大破壞,面部因疼痛而扭曲,變得更加猙獰。
那護兵被他強壯的身軀壓下,本已折斷的左臂更加吃痛,嚎叫不已,大力抬起右手,猛的將他掀翻在地上,兩個聲音同時慘叫著,只不過一個在大聲呼喊,緩解著疼痛,另一個卻是悲呼哀嚎,隨著力量的流失,聲音也漸漸的弱去。
另一邊,那馬甲兵身形往左一閃,剛剛躲開王三虎的腰刀,手臂一振,長刀回抽上挑,自下而上,直撩向王三虎的襠部要害。
王三虎一擊不中,左手盾牌下壓,護住襠部,右手腰刀由斜砍改為橫切,卻緊緊貼著那馬甲的胸前劃過,沒能劃破鎧甲。
那馬甲抽回長刀,用單手握著,掄圓朝王三虎砍下,右手趁機抽出解手刀。
王三虎剛一個側身避開長刀,就見那馬甲借著長刀向前砸下的力道,伏低身子沖了上來,解手刀直刺進王三虎的大腿上。
沒等他拔出解手刀,一甲那邊三支箭矢疾飛而至,穿透衣甲,從馬甲兵的后背直射進身體里,他兇狠的雙眼滿是不甘之情,沒想到大清國的勇士,今日竟亡命于此。
他拼盡最后一絲氣力,腦袋向前撞去,一下子撞掉王三虎的頭盔,滿臉血污的他,張開大嘴死死咬住王三虎的左邊耳朵。
王三虎吃疼,雙手用力一推,竟被他將大半個左耳生生給扯了下來,痛得王三虎大聲嚎叫著,不住嘴叫罵:“天殺狗韃子,還帶咬耳朵嘞!”
另一邊,奔向張廣達兩個清軍馬甲,憑借多年征戰練就的詭異步伐,連續閃躲開數支射向他們的箭矢,快步疾行,已離張廣達只幾步之遙。
其中一個滿臉胡茬子的黑臉馬甲,雙手握著一柄大斧,用他并不流利的漢話,對著張廣達大聲叫喚著:“那明將,敢和俺獨斗不?”
張廣達聞聲大笑起來,只見他換成右手單提長砍刀,對那馬甲兵喊道:“有何不敢,你若是贏了,俺便放你離開。”
那清軍馬甲似乎聽懂了,不由得狂妄的大笑起來。
卻未曾看見張廣達那只空閑下來的左手,此刻正在身后對著左哨軍士們不停地擺動著,他們也似乎看懂了什么,互相用手肘觸碰著身旁的人,而且還擠眉弄眼的。
張廣達還有些擔心,便回身邊擠眉弄眼,邊對眾軍士大聲說道:“俺跟這韃子獨斗,你們不許插手,韃子贏了,就…”
剛說到這里,就聽身后聲音不對,原來那馬甲竟趁張廣達不備,掄起大斧要偷襲他。
來不急回身的他,直接向前急跨一步,雙手握緊長砍刀向上架起,剛好托住大斧。
“咣當…”
大斧砍在長砍刀上,發出一聲脆響。
“咻…”
旁邊那馬甲兵不知道什么時候,已悄悄換弓在手上,冷然射來一箭。
張廣達雖然背對著那馬甲,但是從大家吃驚的表情里也已看出情勢危急,無處閃避的他,順勢就向前撲倒。
“叮…”的一聲。
那馬甲射來的重箭,正好射中大斧,強勁的力道竟將大斧帶的向旁邊偏了過去。
“嗖…咻…咻咻…”
一十三支箭矢飛起,猶如憤怒的野獸一般,咆哮著奔向那兩個“不講武德”的韃子兵。
前面拿大斧的馬甲胸口周圍連中六箭,遠一點偷襲那馬甲兵,身中五箭,其中一支重箭插在他的咽喉處,仍不住晃動著。
由于距離太近,就算有盔甲防護,仍是被射穿,直入體內。
張廣達爬起身,握著大刀走過去,用腳踢了踢那使大斧的馬甲兵,嘴里說道:“娘的,沒有信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