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太陽初升,一縷縷金色的陽光劃過大地,在大川中緩緩移動,最終落在了一個院子中。
這個院子并不小,除了兩個蓋著毛毯在木制搖椅上熟睡的人外,還有一片花園,以及一片果園。
陽光溫暖,照在了院中的兩個老人面孔上,為他們帶來了一縷金輝,同時,也讓其中的一個人緩緩醒了過來。
這里是青陽鎮,一個位于太行山附近的小鎮,人口算不上很多,平日間都極為寧靜。
“又是美好的一天呢…老頭子,快起來去做飯,我餓啦!”老婆婆搖著旁邊熟睡的老人,但換來的卻是無視。
正常來講,老人的睡眠時間很短,也容易醒來,但,若是出現睡的太死的情況,也許并不意味著這是一種好事。
“果然,人老了,總會出現各種意外…”
老婆婆嘟囔了一聲,嘴角帶著一縷笑意,起身向院落中的廚房而去。
但她并沒有發現,在院子的門前,正露著一雙瞳孔。
瞳孔十分靈動,透過門縫,注視著老婆婆遠去,而后,它緩緩移動,更加靠近了,似乎要破門而入。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別亂來啊,那只是普通人!”門口的一個青年開口,但他的目光卻落在了趴在門縫中的一頭黃金小牛身上。
小牛似乎很不滿,回頭瞪了青年一眼,但緊接著,它的目光又趴在了門縫中,緊緊盯著院子中的一片花園,忍不住直喘粗氣。
“小牛吃老草,你想被噎死嗎。”青年調侃。
小牛靈動的眼睛翻了個白眼,像是做賊一樣,偷偷打開了門,而后溜了進去,這讓青年滿臉無奈。
院落很樸素無華,兩張木椅,一個熟睡的老人,一棟三層小屋,一間獨立廚房以及一個魚池和雞舍。
而小牛的原本目標是更遠處的果園和花園,但不知為何,到了院子中后,它卻被雞舍前的一片青色的雜草吸引了,簡直難以移動目光。
但他們的到來,也驚動了雞舍中的十多只雞,頓時,一道道目光看了過來,隨后,它們又繼續睡了起來,每一只都很獨立,也很自覺,甚至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音,似乎生怕吵到了熟睡的老人。
“洛大爺還是老樣子啊。”
青年看了一眼木椅上的老人,滿頭的白發,溫和而慈善的面孔,仿佛永遠在微笑的眸子。
但這個老人在他小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仿佛歲月并沒有剝奪掉對方的最后大限。
青年叫楚風,昨天夜里剛從外面回來,他從小在青陽鎮長大,與老人是鄰居,這片區域給他的童年留下了很多深刻的印象。
不過,這個老人很可憐,除了一個老伴外,并沒有任何親人,也沒有朋友,幾十年如一日,兩人相依相伴,有溫馨,也有真情。
“啾!”
突然,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讓他的目光落在了來源處。
一人一牛低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地面上不知何時起出現的一只五顏六色的小雞仔。
它瞪著眼睛,也在抬頭看著一人一牛,腦袋歪著,似在疑惑,但當它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時,疑惑漸漸化為了憤怒。
確認過眼神,這是互相傷害過的人,哪怕多年沒見,依然記憶猶新。
“咦…是你,我蘑菇都成灰了,你這只小雞仔竟然還沒長大?!!”
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小雞仔的雙目似乎要噴火,渾身艷麗羽毛發顫,響起成片的鏘鏘之音。
下一刻,它猛然跳起了一米多高,宛若一個會武術的小雞,一腳踹 在了青年身上,只聽咔嚓咔嚓一陣骨折聲響,青年倒飛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地上,痛苦的直抽冷氣。
但這種動靜也驚到了廚房中的人。
老婆婆走出廚房,看著院中的一幕,目光落在了楚風身上,渾濁的眸子露出一道笑意,“原來是小風啊,你又想偷我的雞嗎…”
“洛奶奶…冤枉啊,我真沒想吃它…況且,我也打不過它啊!”
“瞎說,你一個成年人,怎么會打不過一只雞,當我老眼昏花了嗎!”老人拿著面桿,搖搖頭,又重新進了廚房。
楚風很想解釋,但當他看到那個乖巧的小雞仔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對方見老人走了,一身羽毛又開始支愣了,似乎隨時都會再給他來上一腳。
天見猶憐,他是真打不過這只雞,以前打不過,現在也打不過,他甚至嚴重懷疑,這個小雞仔是不是早就發生了變異。
“牛兄…”
然而,那頭小牛卻一動不敢動,它瞪著牛眼,看著小雞仔,在目光深處,竟然隱藏著一縷縷難以形容的震撼。
甚至,它的身體都在不由自主的顫栗。
尤其是,當它看到那個雞舍中還有十幾只成年的雞時,四只腿都在發抖,如果可以睡過去,它寧愿相信這是一場夢,當它醒來,它會默默的走出院子,主動關好門。
但,它卻不敢亂動一下。
小雞仔高昂著脖頸,趾高氣昂的看著小黃牛,下一刻,它直接跳到了黃牛的頭上,翅膀拍打著牛頭,它往哪里指,小牛就往哪里走,不敢有絲毫多余的想法。
這一幕,讓楚風感覺胸口更疼了。
外界大變,異物橫生,一個像是從異界而來的小黃牛,同樣敗在了那只小雞仔的身下。
“世界一夜大變樣,難道這個院子中的一切也變了樣?這哪里是雞,簡直就像是一個小鳳凰!”楚風躺在地上,雙目望天,心好累。
人生最痛苦的事,不是吃小雞燉蘑菇沒有小雞,而是他打不過那只雞。
說出去誰敢信?
但就在他忍不住想吐槽的時候,那片水池中漸漸有水波蕩漾,片刻后,一只生滿鱗片的四角小蛇從池邊爬了出來,看向楚風。
小蛇長不到一尺長,渾身黑不溜秋,像是一個從泥土中鉆出的小怪物。
“果然,這里離太行山太行了,很多物種都變了,你這家伙不會要向龍進化吧?”
小怪蛇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張口吐出一片霧氣,而后又重新爬了回去,只留下一個腦袋露出水面,在那里無聊的吐著泡泡。
但,楚風被那片霧氣籠罩后,整個人的身體暖洋洋的,且正在以一個夸張的速度恢復著。
僅僅三息,他感覺自己已經完全恢復如初,甚至壯的可以一拳打死一頭牛。
“謝謝你啊。”楚風一躍而起,來到水池邊對著那個小怪蛇開口,但換來的卻是無視。
他總感覺這個院子里的動物全都成了精,舉動都十分人性化,且擁有種種不可思議的力量,唯獨其主人不知曉。
就像現在,老婆婆端了兩盤水果走了出來,“你在抽什么風,給一條魚說什么話?”
“魚?”楚風抽了抽眼角,當他回首看向水池時,那條小怪蛇確實變成了魚,繼續吐泡泡的同時,還帶著一縷幽怨的目光看向他。
“這…”
“你小子別打我魚塘的主意,那些魚養著不容易,已經養大半輩子了,人老了,就喜歡戀舊,萬一死了一兩條,我很難辦的。”
“洛奶奶,我說的是真的,你們家的動物都成精了,不信 你出去走走,現在外界的一切都變了!”楚風解釋。
“什么變不變的,老婆子我活了這么多年,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你怎么不說我家的雞是鳳凰?”老婆婆招了招手,示意楚風一起吃水果。
“可不是嗎,那一窩子艷麗羽翼的雞…”楚風忍不住揉揉眼,此時的雞舍中哪里還有什么艷麗的雞,只剩下普普通通的走地獸,就連黃牛都被放了回來。
“上次還有個老道士說我果園里的樹全是仙樹,神樹,都什么跟什么,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千萬別像神經兮兮的老道士一樣,疑神疑鬼!”
“咳咳…”楚風滿臉尷尬。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你爸媽不是在順天嗎。”
“我昨天夜里回來的,想著回家看看,順便過來看看你們。”
“看就看吧,還帶什么禮物,正好,我也很久沒吃牛肉了。”
這句話一落,嚇得黃牛一個哆嗦,四肢顫顫,根本抬不動腿。
“洛奶奶,洛大爺是不是有點問題,都睡這么久了?”楚風果斷轉移了老人的注意力,這招百試百靈。
果然,老人收回了視線,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最喜歡看電視了,有電視他就會醒了。”
電視機是黑白的,帶一根獨立天線,就在木椅前方的一個木桌上,看上去十分老舊,但卻一塵不染,顯然被保護的很好,甚至,在那天線上,還卷著一個似布非布的圖畫。
這讓楚風莫名有些心酸,這老兩口幾十年如一日,沒有親朋,平日里幾乎也不外出,靠著種的一些東西,過著簡單樸素的生活,沒有人打擾,也無人看望,平靜而自然。
“現在這種電視已經被淘汰了,或者搜不到臺了,洛奶奶,你喜歡網絡電視嗎?”
“別,我不喜歡那些花里胡哨的,這是老洛送我的第一臺電視,可珍貴了。”
這更讓楚風嘆息了,他尋思著,下午去鎮里一趟,給老人買個電視什么的。
但,他的這個想法剛一出現,電視機里的雪花閃爍而過,就傳出了一聲雷人的歌聲。
“我在諸天里唱歌,浪了個寂寞…風風雨雨,一個人獨自走過,還剩下了什么…
你要問我為何還要漂泊,只因我們從來,沒有贏過…”
那是一個撐著竹筏漂在紅色海洋上的男子,他穿著一身古裝白衣,行駛在蓋過天穹的大浪中,任由浪花拍來,無動于衷。
但詭異的是,他雖然在海洋中被打的搖搖欲墜,但那個竹筏卻始終不沉。
“什么亂七八糟的,唱的什么鬼,換臺。”
楚風站在電視機的一側,目光震驚的看著那個在海洋中高歌的男子。
對方不過三十出頭,生的絕對是英姿偉岸,完美的無法形容,他可以很嚴肅的說,那是他見過的最…英武的人!
“別啊,您不覺得他很好看嗎,話說,這是哪個明星?我怎么不知道!”
“不好看,我家老洛才是最好看的,誰也不能相比。”洛婆婆滿眼都是神采,像是一個處于熱戀中的小姑娘,深情的看著熟睡的老人。
楚風也懶得吐槽了,他果斷換了一個臺,但接下來的畫面,仍然讓他震驚。
那是一只穿著花褲衩的大黑狗,它踏著一口大鼎,從一條星光璀璨的神秘河流中沖出,威武昂揚,就連頭上的狗毛隨風飄揚。
“吾為天帝,當鎮壓一切敵!”
但下一瞬,那只狗被身下的大鼎掀飛了,隱約中,還能聽到狗叫聲,“眾生與吾同在,護駕,快來護人護駕!”
楚風眼角與嘴角一同 抽搐,整個人都凌亂了,這什么跟什么,他看到了一條會說話的裝逼大狗?
但,老人卻悠悠醒了,他睜開了渾濁的眸子,“又是那個小黑啊,它還沒死嗎,我記得大結局它好像被打死了吧,這又是重播嗎…”
“應該是重播,我記得后面還有一場大戰的,眾生都亡了,天地被葬下了。”
“有這電視劇?我怎么不知道?”楚風驚了,天地變了,難道頻道也變了?
還是說,這個電視機也變異了?
然而,畫面確實變了。
那是天昏地暗的一幕,天在崩,地在裂,眾生在哭泣,數不清的人影沖向天穹,在一只長著黑毛的手臂下化成血霧。
殘鐘在響徹,銅棺在遠去,一個女衣女子一步一個血印,獨自走上一座孤橋,消失不見。
“天帝們戰死…我們的時代結束了…”有人眼睛血紅,悲鳴響徹云霄,崩開了天穹。
大手在繼續,無情而過,像是一塊無情的橡皮擦,擦過一個個渺小的字體,不留任何字跡。
但,那一幕幕,一種種,都像是真正發生過的,根本就不像是電視,讓楚風感同身受,讓黃牛腦袋里嗡嗡響,尤其是天帝二字,簡直像是無邊沖擊,讓它不由自主的想要跪下。
不管在哪個時代,那兩個字,都擁有非凡的意義,像是天授地尊,又像是眾生給予的特殊稱號。
最終,楚風走了,他沒有打擾兩個老人,但走的時候,小黃牛卻賊心不死的咬了一株雜草。
“這沒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