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冥冥不可測之地。
無邊的光華涌動,在熾烈的仙光之中有一輪完全以信仰力打造而成的黑色輪盤炸裂開來,化作無數道人影落下,與近乎紅塵仙的力量相合,隱約間造化出一個虛幻而又真實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里,逍遙的意識再一次浮出水面。
他重新醒了過來,從破爛不堪的木板上爬起來,掀開身上發黃的干硬棉被,然后定定地看著周遭的事物,腦袋空空如也。
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但那究竟是什么?
“哥哥,你終于醒了,嚇死囡囡了。”
羊角辮的小丫頭爬在破木板邊上,仰著小臉,大眼韓淚,抽泣個不停。
“囡囡不怕,我已經好了。”
逍遙下意識地伸手將小丫頭攬入懷中,輕輕拍打著她骨瘦嶙峋的后背,一陣心疼。
同時一段段青煙似的記憶從他的腦海深處裊裊升起,像是開啟了一段塵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罐子。
里面的畫面盡是他與小女孩相處的一幕幕,平淡普通,過得很艱苦,但卻那樣溫馨。
“原來我叫王玄,是一個孤兒,自小父母雙亡與爺爺相依為命。”
“六歲那年我從雪地里撿起了一個棄嬰,給她取名叫囡囡…囡囡,原來是這么來的。可是我怎么會叫王玄呢?我明明記得自己叫——叫——叫什么來著?”
逍遙愣神,最終嘆了口氣,想不起來了,真是想破腦袋都想不起來了,好吧,我就叫王玄了。
王玄雙目幽幽,看著如今懷里的小丫頭,腦海中的那些記憶越發深刻了。
他清楚地記起了遇到囡囡最初的一幕幕。
那是一個雪花紛飛的冬日,窩在洞穴里的野獸都凍死了不少。
進山拾柴有些迷路的他突然聽到了一陣哭聲,循聲而去就發現了一個快凍死的嬰兒。
王玄急忙自襁褓里將這個凍得渾身青紫的小女嬰抱起來,解開衣服用心口去溫暖她。
然后背著木柴,在過膝的雪地里哆哆嗦嗦走了很久,才回到了自己漏風的屋舍。
請同樣善良的爺爺幫忙,用家里僅剩的一些熱米湯溫暖了這個孩子的身體,暫時保住了這個小生命。
然而,爺爺告訴王玄,這個可憐的小家伙最終還是會斃命,因為她患有先天性的心病,注定不可能成長起來。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女嬰的父母遺棄了她,因為養不活,留著也只是浪費糧食。
一向心地善良的王玄難過極了,他自小失去父母與這個小家伙同病相憐,想要傾盡一切去幫助她,于是一個人守著這個小女孩,一守就是一夜。
爺爺見他如此執拗,也同樣憐心大起,于是決定進山采藥,想要獲取一株靈藥救回這個小女嬰。
沒想到,三天后爺爺真的取回了一株靈藥,救回了小女嬰的性命,但也因此落下了殘疾。
因為靈藥邊上大多有超凡的猛獸守護,即使是爺爺這樣的資深獵人也不可能完好無損地從這種存在手里拿走靈藥。
能活著回來已經是萬幸了。
王玄又是感動又是自責,他覺得自己愧對爺爺,但也沒有因此遷怒小女嬰,天性善良的他只是默默開始承當起整個家庭的重擔,想要憑著自己的雙手讓爺爺和囡囡過上好日子。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過去。
王玄和小女嬰都在一點一點長大。
他給被靈藥救回來的小女嬰取名叫“囡囡”,囡囡非常懂事和乖巧,從小就開始幫助家里干活,洗衣做飯照顧爺爺。
直到不久前,爺爺病重,再也撐不下去了,王玄為此進山采藥,希望能夠采到靈藥以此救回爺爺。
可沒想到,在中州地勢非凡的龍山里轉了好幾圈,都沒能看到靈藥的影子,還將自己凍得發了高燒,暈暈乎乎地跑了回來,只來得及看到爺爺最后一眼。
辦好爺爺的身后事之后,王玄就昏迷過去了,直到此刻才慢慢轉醒,甚至因為燒得太厲害,都快忘記自己是誰了。
想到這里,王玄徹底“清醒”了過來,已經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誰了。
“囡囡,你餓嗎?”
“不餓。”
小丫頭搖了搖頭,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跑到屋外端進來一個帶著缺口的破碗,碗里升起騰騰熱氣,有肉香四溢。
“阿哥,我給你熬了點東西,你快吃。”
“嗯。”
王玄沒有拒絕,接過暖烘烘的碗后,“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然后留下半碗遞過去:“我吃不下了,你幫阿哥喝了,別浪費,這湯放不久。”
“好。”
小囡囡點頭,她一向很聽話也很聰明。
知道喝不下只是阿哥的借口,實際上就是怕她餓。
而這樣的借口還有很多,譬如阿哥總是說自己不習慣穿新衣服,不喜歡吃肉,又或者不愛蓋被子什么的…
但阿哥給的時候,小囡囡總會接過來,因為她怕阿哥擔心,阿哥已經夠累了,自己不應該再讓他擔心,故此不辜負阿哥的疼愛,成全阿哥的善良。
然后默默把肉省下來部分留著給阿哥下一頓拌飯,也會偷偷把新衣里的棉花取出來,縫進阿哥的衣服里,晚上冷了就偷偷鉆進阿哥懷里,二人相擁取暖。
時間繼續一點點流失。
自爺爺走后,王玄與囡囡徹底成為了對方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他們變成了彼此不可分割的部分。
并且最艱難的日子在被他們一點點熬過來。
王玄雖然生了一場大病,但是他天生體質不凡,血氣比常人旺盛許多,很快走出了虛弱無力的時期,開始進山打獵。
憑著過人的頭腦與力量,春季降臨之后,他的收獲頗豐,每天都能打到不少獵物,剝掉皮毛后在鎮子上換了不少錢,食物也越發充裕起來。
七歲大小的囡囡更是一早就學會了腌制獸肉,將平日里剩下的食物小心處理,一點點儲存起來,下個冬天就不會那么難了。
她還跟著不遠處村里的嬸子們學會了編草鞋,在王玄外出打獵時,也跟著一早外出采集蘆花,用來編織鞋子。
幾天后,王玄手里就多了一雙大小合適的蘆花鞋。
把玩著妹妹編織的蘆花鞋,他覺得這實在是太好看了。
鞋面上柔軟的蘆花,像是長在上面的,被風一吹,雪白的花絮都往一個方向傾覆壓落,露出內中金黃的稻草來,風一停,那稻草被蘆花又遮住了。
這雙鞋子讓人想到落在樹上的鳥,風吹起時,它們細軟的絨毛被吹開,露出身子來。
它們成了王玄的心愛之物,他打獵的時候都要取下來串一根繩子,掛在脖子上,舍不得穿,怕磨壞了。
出于收到禮物的歡喜,王玄也親手做了一件小禮物作為回禮送給囡囡。
那是一枚以青銅片打造的指環。
不過他的手藝很生澀,打造出來的指環一點也不美觀,相比鎮子里賣的那些工藝品差遠了。
但是囡囡偏偏很喜歡。
貧窮人家的女兒普遍早熟,她知道城鎮里的阿叔阿嬸在結婚前,都會有一枚指環,如今阿哥也送了她這樣一枚。
真好,她長大以后就要嫁給阿哥。
然而命運就是這樣捉弄人,注定了這對兄妹無法這樣平平淡淡過下去。
“真是不可思議!”
“沒想到啊,這個偏遠地區居然還隱藏著這么一個良才美質。”
“唔…血氣蓬勃,若非營養不良,這個少年的力氣還會更大,這就是我們苦苦搜尋而未得的那種體質啊!”
“蓋——世——絕——倫——人——族——圣——體——!”
一個白眉如龍飄蕩的老者踏著一柄飛劍,如仙臨塵。
他一雙鷹隼般的眸子火熱地盯著王玄,眼底有一縷縷玄妙莫測的符文交織,化作神圣天眼,像是能夠洞悉一切。
左右兩側還有三個中年人與兩名年輕貌美的女子,隱隱包住了這個山村少年,相互交談之間毫不掩飾自己的欣喜。
王玄皺了皺眉頭,在打獵的過程中突然遇到這樣一群人,讓他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安。
他想跑,但卻不敢輕舉妄動,他知道自己不是這群人的對手。
他打量著這群衣袖飄飄,道骨仙風的人,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超然塵上背后的一絲兇狠。
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直覺,王玄能夠察覺到,這幾個人看待他時,眼中那絲類似于狩獵的眸光。
“砰!”
為首的老人毫無預兆地出手,遍布青筋的大手落下,像是鐵鉗狠狠夾在王玄的肩膀上。
“哼…”
一陣劇痛傳來,王玄發出一聲悶哼,面色大變,他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碎了,對方的力量之強,遠超他的想象,二人之間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若此人真對他動手,今日怕是兇多吉少了。
不過最壞的結果并沒有發生,老人的手掌上散發出一陣陣七彩霞光,將王玄的身體映照得一片通明,宛若琉璃。
且手掌移動,自王玄肩膀上離開后自上而下細細度量著他的身體。
這是在“量神”與“度骨”,以純熟精確的手法檢測其資質,進行確定。
此事事關重大,故此人非常謹慎,生怕出一點錯誤,要反復確認。
在徹底檢測無誤之后,老人松了口氣,對著王玄露出一絲和藹地笑容:“孩子,別緊張老朽沒有惡意,哦,忘記自我介紹了,老朽羽景之,來自羽化神朝,你可愿意隨我離去,進入神庭修行?”
“不愿意。”
…拒絕得那么果斷,果然不愧是鄉野屁民出生啊,或許都沒有聽過羽化神朝的無上威名,根本不懂這份邀請意味著什么。
羽景之無奈,繼續苦口婆心地勸道:“少年,我羽化神朝是統治中州的無上神庭,為一尊大帝留下的無上道統。你知道有多少大勢力的傳人擠破頭都想進來嗎?若是放棄,將是你這一生最大的損失。”
王玄依舊堅定地搖了搖頭。
他不知道什么“中州無上神庭”,他只知道妹妹還在家里等他回家,如果他離開了,妹妹會沒人照顧。
“少年,這可是大機緣,入我神庭門下,步入修行界,日后求仙問道長生久視,快活無比。你呆在這個小山村。”
“最終不過是一個凡人,百十載春秋后就是一捧黃土,兩相比較之下,還有什么可拒絕的呢?”
邊上貌美如花的女修也跟著勸解道。
她黛眉彎彎,桃花眼勾魂攝魄,肌膚白皙如玉,一身藍衣飄飄,身材玲瓏有致,嗓音更是柔美,溫柔細語間帶著一股誘人。
就是經常打交道的幾個中年修士都聽得意動不已,更別說一般的鄉下人了。
偏偏王玄古銅色的剛毅面孔上一片淡然,仿佛磐石,沒有絲毫意動,再次堅定地拒絕。
“不知好歹。”
邊上的三個中年人里,有人忍不住露出一絲不悅之色,手上一縷赤色劍光浮動,隨時會斬出去,給此子點顏色看看。
畢竟以他們的身份,平日出行時就是各大圣地都需要對他們以禮相待,結果區區一個鄉下小子居然敢屢次三番拒絕他們的好意。
實在有些不知進退。
“不可無禮…”
名叫羽景之的老人擺了擺手,制止了沖動的中年人,然后自寬大的袖子里抽出了一卷神秘的青色竹簡遞過去:“別急著拒絕,孩子,我們真的非常看好你。”
“這一卷羽化帝經的經文算是老朽送你的禮物,我等過幾天再來找你,或許你很快就會改變主意的。”
王玄猶豫了片刻,知道如果自己再拒絕這卷竹簡,就真有可能會出事。
于是他沉默地伸出滿是老繭的大手,自羽景之手里接過了這一卷神秘莫測的經文。
青色的竹簡每一根都很厚重,像是某種奇異的金屬,泛著神秘的光澤,上面銘刻著一些字符,承載著某些仿佛來自神明的信息。
因為爺爺在世的時候教王玄認過字,所以他能夠看懂青色竹簡里記載的文字信息,粗粗掃了一遍以后,王玄能夠確定,這是一部修行之法。
而且是一種極高深的修行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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