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本身是沒有什么明確的意識的,他并不像是人一樣擁有靈魂,這類存在所擁有的,只有本能。
蒼穹榜的誕生其實是個錯誤。
大概在不知道多少萬年之前,第一個生命從世界之中誕生,他將自己認定是天地之魂,所以自然而然地頂起了掌控者的身份。
但其實他并不是。
這個世界并沒有所謂的掌控者,他只是實力足夠強大,出現的時間又足夠靠前,而恰好,世界本身的潛意識一直在沉睡,這才讓他有了可乘之機,進入到世界本源之中。
緊接著祂擁有了力量,可以在這個世界之中肆無忌憚的改變著什么,然而第一批誕生的那批生命里面,幾乎每一個都擁有著不凡的力量,即便是占據了時間優勢,祂還是有死亡的危險。
于是,他選擇放棄了自己的身體,將自己整個融入進了世界本源之中,以此他擁有了更加強大的、對這個世界的掌控能力,也擁有了幾乎不死不滅的生命。
緊接著,他開始逐個擊破,把那些有可能威脅到他的人通通扼殺。
然后,他成為了祂。
祂編織出了一張巨大的網絡,讓所有的生命落在這張網絡上,按照他所編織出來的未來,穩步前行,可是這樣的場景,終究是沒有那么穩定的。
再堅韌的網絡總有支撐不住的時候,于是祂嘗試毀滅文明,重新開始。
這套流程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之中發生了多少次,可是他終究沒有能夠得到他想要的未來。
是哪里走錯了呢?
蒼穹榜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在什么地方,因為本身至高無上,生存在這個世界之中最好的地方,他從來也沒有什么朋友。
他將幾乎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外面,想要通過這個世界之中誕生的文明,尋找到一個更加優秀的出路。
天源界,是祂曾經看見過的世界,但是他從來就沒有去那邊生出過什么想法。
畢竟,祂無法和這個世界分開,放棄自身和世界融合,這件事情本身有利有弊,祂是沒有可能像其他人一樣離開這個世界的。
不過哪怕是隔著非常遙遠的距離,祂也能夠看得到那個世界的繁榮昌盛,那個世界的發展就是他夢寐以求的,他也想要成為掌控世界的那個存在。
可惜,世界從來沒有辦法被掌控。
蕭林和輕舟鉆研許久才發現的秘密,如今就成了讓蒼穹榜自投羅網的誘餌。
以及造成最后傷害的殺招。
從本源深處看出來的那雙眼睛,看起來孤獨且懵懂,但是這東西出現的時候,蒼穹榜瞬息之間便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憤怒與狂暴。
也不知道他在發什么瘋。
蕭林感應著從世界本源之中誕生出來的那股排斥之力,由于世界本身只能有一個意識,所以他的身體,是不能夠再躋身于位面之胎之中的了。
好在作為交換,新出現的這具身體條件還不錯,而且大概外面的美杜莎,也有同樣的待遇。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局勢瞬間就逆轉了起來。
蒼穹榜原本對于整個世界的掌控能力,是基于他將自己融入進了天地之中的緣故,但是現在的世界本源已經更替,在蕭林交出了玉清天的主動掌控權之后,這個大千宇宙之中,就再也沒有一個具備超拔智慧的掌控者了。
在力量穩定下來之后,蕭林也發現了蒼穹榜身上的桎梏,原本他融合的天地,現在忽然變成了他的囚牢,他之所以在那里憤怒瘋狂地沖擊著空間,正是想要通過這種粗暴的方式,讓自己從牢籠之中解脫出來。
只是,效果顯然不盡如人意。
“這是你當初自己選擇的路呢,為什么又要拋棄他呢?”
蕭林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幸災樂禍,又有一種無謂的嘆息:“現在這時候的你,已經沒有可能離開這里了。”
因為隨著玉清天投影的穩固,有更加偉大的東西,已經徹底蘇醒過來。
整個大千宇宙都有所感應,無數星辰在黑暗的虛空之中亮起,仿佛響應著世界的聲音,按照某種既定的軌跡,在虛空之中運轉起來,灑下明媚的星光。
崩裂的聲音,就在蕭林的耳邊響起。
這些星辰,大概是世界身體上最原初的一部分,他們的運行是遵循著那道宏偉的意志,而原本他們向蒼穹榜提供的力量,正在有序地撤回。
世界加身所帶來的無窮力量和種種法則權力,在看不見的地方被一道又一道地穩定抽走,就好像是從一個人的身體上扯下了肢體和內臟,但是又沒有傷到這個人本身,因為這些肢體和內臟原本就不屬于他。
蒼穹榜的意志,即將被強行清除。
不管蒼穹榜如何掙扎,這個結果都已經是注定了的。
即便是他動用自身仍舊保留的法則權限瘋狂地吞噬著被抽走的力量,就好像天邪神吞噬大千世界的力量一樣,可他終究是無能為力的。
蕭林并沒有再插手什么,他就在一旁看著,隨著蒼穹榜的反抗和那道來自世界深處不容違逆的命令互相碰撞,整個本源空間都動蕩起來,就好像有無數龐大的世界誕生又毀滅,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一包千萬被龐大的影子逐漸被徹底抽干,外在的力量法則迅速被剝離,屬于原本蒼穹榜的身體,重新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上。
即便是見慣了這世間的美貌,蕭林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張完美無瑕的臉。
哪怕是現在這個時候,這張臉上仍舊帶著一種悲天憫人的表情,就好像是世界的母親,在看著他的孩子,
然而在這幅表情之下,那雙猩紅的雙眼之中透露出來的情緒里,卻只有無盡癲狂。
以及對一切的失望,還有不接受。
“可是事情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你又有什么好不理解的呢?”
蕭林在虛空中撫摸了一下,這好像是隔空摸著蒼穹榜的頭:“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所得來的呀。”
回答他的,是蒼穹榜最后的一次攻擊,蕭林沒有躲,任由攻擊落在自己身上,然后倒地,他躺在地上,看著蒼穹榜的身體被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除,從此不復存在。
就像是一個時代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