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萬年前神道崩塌以來,三教各自坐鎮一座天下,各司其職。
儒家負責對付殘余的神庭余孽,佛門要鎮壓幽冥,執掌輪回,至于道家,則是要鎮殺天外天之外的化外天魔。
儒家與佛門按部就班地施行計劃,但道家卻出了點岔子。
修士求長生,其實是在竊取天命,隨著修士越來越多,修為越來越高,幾座天下的靈氣也日益稀薄。
道祖看見那個萬一,也就是末法時代的降臨。
靈氣枯竭對于三教都有很大的影響,但卻都不如道門損失大,一旦末法時代來臨,儒家與佛門可以各自憑借學說大行于世,唯有道家講求出世,便徹底沒了昔日輝煌。
于是道家那位大掌教才會毅然轉世,只為了尋求解決末法時代的答案。
道祖是何等人物,即便是至圣先師昔年都曾求教于他,對于那個萬一怎會無動于衷?
于是,當他見到光陰長河的那一絲漣漪時,便已明白道家的破局之機便在陳玄身上。
陸沉上下打量著身穿一襲青衫的少年,疑惑地撓了撓腦袋,似乎并不認識陳玄。
祁真見狀默不作聲,只是拱了拱手,便悄然離去了。
“師兄當真是道法通玄。”
陳玄笑盈盈地望著陸沉肩上的那一只黃雀,悄然借了一縷真龍之氣,悄悄落在黃雀山上。
黃雀驟然一驚,撲騰著翅膀飛了起來,發出尖銳的鳴叫聲。
“我的好師弟,那風雪廟連個仙人都沒有,你何必去受那窮酸氣?”
陸沉一掌翻轉,似是掌控天地,將黃雀拘在掌心,無論如何也飛不出。
“我的本命瓷還在風雪廟手中,本來是雙贏的局面,如今卻是不得不受制于人。”
陳玄冷眼望向陸沉,他對于這位憑空多出來的師兄,并無多少好感。
“此事有何難?我明日便讓祁真去一趟風雪廟,為你討回那一副本命瓷去!”
陸沉單手禁錮黃雀,另一手在黃雀背上輕撫,他神色淡然,似乎胸有成竹。
陳玄沉吟片刻,臉上艱難地擠出一絲笑意。
“師兄,我既然已入神誥宗,該以何身份居于此處?”
“師尊有言在先,在你入上五境之前,不可吐露師徒緣分。
祁真知曉我的真實身份,所以明面上,你只能做我的徒兒。”
陸沉嘴角一翹,眼眸之中笑意快要溢出。
陳玄也笑了笑,隨即望向陸沉頂上的那一座蓮花道冠。
“師兄,你這道冠倒是好看的緊,不如借我戴兩天?”
陸沉聞言大驚失色,連忙放開黃雀,似護犢子一般,將那道冠抱在了懷中。
“這可是師兄唯一的寶貝,怎可輕易交付于你?
不過…師兄確實未曾送你見面禮,不如…”
陸沉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時之間顧盼神飛,他將道冠重新戴在頂上,隨即兩指輕輕一捻。
一根纖細如絲的紅線,從天幕而落,一頭悄然系在了陳玄手腕上,他卻似乎未曾察覺。
至于另一頭,卻落在了遠方一座山頭草屋之外的某處了。
“不如什么?師兄,你好歹也得我一件壓箱底的物件吧。”
陳玄決定即便老臉不要,也要從陸沉這兒薅一根羊毛,他卻不知自己已然中了這位師兄的“算計”。
陸沉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這才從袖中慢騰騰地取出了一面八卦鏡。
“這一趟走的急,出來也沒帶多少東西。
這是一件半仙兵品秩的八卦鏡,可以勘破十三境以下妖魔的本象,還可作護身之用。
這已是師兄最后的一點兒家底了。”
陸沉將那方八卦鏡攥得很緊,陳玄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它從陸沉手中抽了出來。
“那便多謝師兄了。”
陳玄笑呵呵地將八卦鏡收進了丹田定海珠中。
陸沉也在笑,甚至笑的比陳玄更燦爛。
神誥宗作為東寶瓶洲道家首宗,家大業大,有著諸多規矩。
其中一個規矩,便是每隔三十年派人下山尋找一對金童玉女。
十四年前,神誥宗清涼山的一位高人,便在人間尋到了那位“玉女”。
世俗凡人有運道之說,山上修士也很看重福緣。
神誥宗當代的那位“玉女”,降生之時,有一頭雪白麋鹿前來認主。
這位名叫賀小涼的女冠,被陰陽家高人斷言是東寶瓶洲福緣第一。
誠然如此,賀小涼自入神誥宗以來,修行從無瓶頸,每一次下山,或是收得重寶,或是練就真訣,福緣深厚到像是老天爺將機緣送到眼前。
今日清晨,賀小涼便盤坐在清涼山巔的一塊大石上,與那頭白鹿一道食氣修行。
賀小涼生了一張鵝蛋臉,眉眼狹長而深邃,鼻梁高挺而不顯突兀,明眸皓齒,膚若凝脂,當真是一副神仙模樣。
天地靈氣緩緩入體,就似小溪潺潺,雖無滔滔之勢,但勝在澄澈溫和,一點點溫養穴竅與氣府。
她并非一味追求修為與境界的蠢才,反倒極為重視修心,若非水到渠成,否則不會輕易破境。
她忽然睜開了眼,那雙靈動而澄澈的眸中,閃爍著詫異的神色。
她半年前才入洞府境,卻在方才一瞬跨越觀海直入第八樓龍門。
“難不成,這也是福緣?”
賀小涼詫異地感知著體內天地的動靜,卻見山水相契,有黑白兩條靈氣游魚在經脈之中游動,卻是一副玄異的道家氣象。
她的心湖不再平靜,于是她停止了修行,緩緩起身,牽著那頭雪白麋鹿朝著祖師堂外的青石廣場去了。
“陸小師叔雖然不著調了些,但道法卻是不淺,他定然知道這般異象是何緣由。”
賀小涼并未去問詢自己那位師尊,因為她覺得那位老修士看她的眼光愈發奇怪了。
清涼山距離神誥主峰不遠,她騎著白鹿緩緩行在云上,不過半刻便到了。
“陸小師叔!”
賀小涼從白鹿背上下來,對著陸沉打了個稽首。
陳玄忽而轉身,福至心靈般地望向那年輕女冠。
“這不可能。”
陳玄望著那與某人頗為相似的面容,心緒飄飛,已不知到了何處。
賀小涼這才看見陸沉身側立著一個少年,她望向陳玄的面孔,神色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