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查不出真兇,也總得有人頂罪,于是妃雪閣不出意外地關門大吉了。
陳玄借人宗弟子之手,花了不少金銀,這才打通關系,買下妃雪閣舊樓,撤換內里裝飾,改名天然居。
陳玄又派人將雪女和她此前的一眾搭檔一起請了回來。
高漸離也被他忽悠進去做琴師。
如此,新瓶裝舊酒,既能給燕國權貴一個交代,又不至于讓薊城的夜晚太過無趣。
除此之外,也讓人宗可以在燕國高層中安插幾雙眼睛。
十多日后,陳玄再至城南,找到徐夫子,取走重鑄后的黑劍。
接著,他便辭別高漸離,獨自一人南下,去往齊國了。
半月后。
東海之濱,桑海城中。
這座城雖然并非是齊國國都,但繁華程度已然不弱于燕國的薊城了。
相較于大氣莊嚴的燕國建筑,此地的房屋更加精巧。
一位俊美男子走在街道上,他身著一襲云紋白袍,配上本就俊美的臉龐,更顯得俊逸非凡。
街上有不少女子頻頻回頭,只為多看他一眼。
陳玄絲毫不為所動。
他有些餓了,此時只想找一家客棧休息吃飯。
陳玄突然停下腳步,他看見街邊一家客棧上寫著四個篆字——“有間客棧”。
陳玄好奇地走進客棧。
“這位先生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穿著灰色布衣的小廝走上前來問道。
“打尖。”
陳玄對著小廝笑道。
小廝了然地點了點頭,伸手指向一旁的墻壁。
“先生,這些便是小店的招牌菜了。”
陳玄順勢望去,只見墻壁之上掛著數十個木板,每個木板上都刻著一道菜名。
“宮保雞丁?魚香肉絲?”
陳玄面色不變,但心里已然掀起驚濤駭浪。
“可否請貴店主人出來一敘?”
小廝聞言,抬頭看了看陳玄的打扮,接著點了點頭,徑直朝著后廚去了。
不多時,一個大腹便便的糙漢子走了出來。
他憨笑著看向陳玄。
“不知這位先生找庖丁何事?”
陳玄沉默片刻,試探著開口。
“閣下可曾聽過獨孤九劍?”
庖丁茫然地撓了撓腦袋,接著搖了搖頭。
陳玄面色一緩,連忙岔開話題。
“若是我沒聽錯,先生方才自稱庖丁?”
庖丁更加茫然地點了點頭。
陳玄面露驚色。
他曾在莊子的養生主一篇中找到了莊子對解牛刀法的評價——“庖丁解牛,神乎其技。”
庖丁二字并非是一個人的姓名。
庖是職業,丁是姓氏,得了解牛刀法的丁家傳人才能自稱庖丁。
“素聞丁氏的解牛刀法是天下一絕,今日在下卻要見識一番。”
陳玄沉靜地看向庖丁。
庖丁面色一沉,點了點頭,就此鉆進后廚。
陳玄面色一滯,只能原地跪坐,不時喝一口酒來緩解尷尬。
一刻之后,庖丁再次出來了。
他還端來了兩盤菜。
“解牛刀法,請先生品鑒。”
陳玄看著面前的宮保雞丁和魚香肉絲,咽了咽口水。
半個時辰后,陳玄一臉滿足地走出有間客棧。
庖丁笑著將他送出門外。
“后會有期。”
陳玄點了點頭,朝著小圣賢莊的方向去了。
庖丁望著陳玄離去的方向,逐漸收斂了笑容。
“人宗太玄子來到桑海,此事定要告訴巨子…”
他走進客棧,到后院放飛了一只鴿子。
陳玄催動定海珠,只見小圣賢莊上方的金云璀璨,三條蟒蛟翻騰其中。
那條青色蛟龍無疑就是荀子的氣運化身了。
陳玄半點不敢造次,走近之后,伸手敲了敲朱紅色的大門。
嘎吱一聲。
門開了,走出來一個俊美不輸陳玄的男子。
他身著金紋紫衣,頭發束起,一對眸子很是深邃,不過他的笑容,著實有些…放浪形骸?
“這位老兄,你找哪位?”
紫衣男子臉色有些發紅,身上略帶酒氣,顯然是喝了不少。
陳玄沉默片刻,對著男子拱了拱手。
“道家人宗太玄子冒昧登門,還望先生通稟一聲。”
男子聞言一愣。
“道家?人宗?太玄子?什么亂七八糟的,老兄,我看你腰間掛著酒葫蘆,看來也是愛酒之人,不如你我出去小酌一二?”
幸好陳玄被關在人宗六年,看了不少道家典籍,將他的一身殺氣消弭不少。
即便如此,陳玄也已經有幾分不耐煩了。
“道家人宗太玄子到訪,還望祭酒大人出來一見。”
陳玄的聲音被真氣裹挾著,傳遍了整座小圣賢莊。
荀子乃是稷下學宮的祭酒,他歲數比陳玄大上不少,不過按輩分來算,陳玄與他同輩。
若是平時,陳玄不介意對小圣賢莊客氣幾分。
可他確實被紫衣男子的態度觸怒,此時他以官職相稱,已然是對小圣賢莊有了幾分不滿。
紫衣男子面色一變。
“老兄啊老兄,不喝就不喝,何必坑害于我,我先溜了,改日再見!”
他大概是真的喝醉了,竟是朝著門里跌跌撞撞地走去。
“偷偷喝酒,觸怒貴客,罰抄禮記十遍。”
陳玄隨著聲音望去,只見一位身著青色長袍,腰佩祭酒印璽的瘦削老人走來。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太玄子道友不遠千里來到儒家,卻被小輩觸怒,確是荀況招待不周了。”
老人對著陳玄拜了一拜。
陳玄連忙避開。
他怒是因為紫衣青年太過肆意散漫。
可眼前這位老先生,無論是道德、學識甚至是武功,都遠非陳玄所能企及。
“荀老夫子言重了,陳某方才失了自然之心,這才出言不遜,若有冒犯之處,還望荀先生贖罪。”
陳玄連忙朝著荀子行了一禮。
荀子撫須一笑,接著一手指向門內。
“太玄子道友,請了。”
陳玄連忙跟在荀子身后進了門。
紫衣青年此時酒已經醒了大半,他跟在荀子身后,不時沖著陳玄干笑。
“韓非,為何還不去抄寫禮記?”
陳玄聞言一怔,他詫異地望著那位紫衣男子。
韓非干笑著撓了撓腦袋。
“先生,方才學生醉酒,太過散漫了些,因此觸怒了這位先生,學生還未曾向這位先生道歉呢。”
荀子聞言冷哼一聲。
陳玄連忙開口道。
“無妨,陳某也有酒醉之時,何況韓非先生一舉一動合乎道法自然之理,先前卻是陳某失態了。”
韓非松了一口氣,他趁著荀子不備,沖著陳玄擠了擠眼睛。